不久前获得科学第一巨奖“科学突破奖”的中国年轻数学家恽之玮和张伟,让北大数学“黄金一代”走进公众视野,他们是怎样的“数学大神”?
有武侠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数学的地方也有江湖。
武侠中的江湖,魅力在于武林之中有部分人身怀盖世神功,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的神技,就像缥缈在云端的传说。一旦这些人重现江湖,有时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数学的江湖没有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这里自由包容,在知识面前人人平等,却也隐藏着不少身怀盖世神功的侠客,他们生活在普罗大众之间,同你我几乎没什么两样,但只要提到数学,便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热情与渴望。他们或独自徜徉思考,或相互切磋比拼,在数学的江湖里,共同留下浓墨重彩的笔触。
不久前获得科学领域第一巨奖“科学突破奖”的中国年轻数学家恽之玮和张伟,就是数学江湖中的两位“侠客”,他们也被称之为“数学大神”,而在他们的故事背后,潜藏着更多年轻的中国“数学大神”。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采访这些“大神”本人和周围师生,揭秘他们所代表的北大数学“黄金一代”。
▲当地时间2017年12月3日,美国加州山景城,有着“科学界奥斯卡”美誉的科学突破奖颁奖典礼举行,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校友恽之玮(左)和张伟(右)获得“数学新视野奖” (供图:张伟)
中国数学界,一直不乏厉害角色。
北京时间2017年12月4日,科学领域第一巨奖——“科学突破奖”在旧金山湾区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埃姆斯研究中心揭晓。在本年度的奖项中,4名青年数学家共享3个“新视野奖”,其中包括两名中国数学家恽之玮和张伟,他们都是200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以下简称“北大数院”)的青年才俊,也都是80后。
◆ 不相上下的同学
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了解到,近些年不时就有中国青年数学家在国际数学界崭露头角,这一次恽之玮和张伟的获奖,让中国数学领域的年轻一代,再次站到了数学世界的前沿。
这两个青年数学家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对数学的兴趣和天赋,两人都在数学竞赛中取得过优异成绩。
2000年,两人双双保送进入北大数院,成为了同学。
2004年,两人都远赴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张伟选择的是哥伦比亚大学,恽之玮则选择了普林斯顿大学。
在获奖方面,2010年,29岁的哈佛大学数学系讲师张伟因其在数论、自守形式、L函数、迹公式、表示论和代数几何等数学的广泛领域,做出了影响深远的贡献赢得SASTRA拉马努金奖。
两年后,30岁的恽之玮因其在“表示论,代数几何和数论等方向诸多基本性的贡献”,同样获得了该奖项。
目前,恽之玮、张伟二人均拿到了终身教职。前者获奖时为耶鲁大学数学系教授,后者则为麻省理工学院(MIT)及哥伦比亚大学数学系教授。
▲恽之玮(供图:恽之玮)
◆ “恽神”没拿100分是偶然
恽之玮是江苏省常州市走出的数学才子。高中就读于常州高级中学,高二时就已经被北京大学保送录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数学痴、奥赛迷,高中时常独自从常州乘车到上海,请教高校数学教授关于奥数方面的问题。
本科生期间,恽之玮人称“恽神”,数学专业课他有19门100分,7门99分。用恽之玮一些大学同学的说法,“恽神”考试得100分是正常,没拿100分是偶然,他的那些99、98分多半是老师为了勉励他、避免他骄傲随手给的。
年仅16岁就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的中国科学院院士、数学家姜伯驹已经在北大数学学科执教了半个多世纪。他曾经教过恽之玮一段时间,尽管已经过去了10多年的时间,恽之玮依旧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姜伯驹说那时本科生参与做科研的还很少,二年级的就更少,因此他十分踌躇,当时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让恽之玮试试,让他先研读一些数学研究方面的书籍,从第二学期开始听他的课,参加他的拓扑讨论班。
姜伯驹的这个拓扑讨论班将本科生和研究生完全放在一起,恽之玮由于根底好,聪明好学,理解得也快,很快就脱颖而出,最后居然成了整个班级中最好的学生。他解析的数学题简明扼要,不啰嗦,思路也十分清晰。
“如果学的是物理,参加一个实验往往很容易进入,数学要进入一个领域,却并不怎么容易,但恽之玮很容易就做到了。”姜伯驹当时就觉得恽之玮是个培养数学研究的好苗子。
▲姜伯驹院士向记者回忆恽之玮在北大跟随他学习数学的日子(摄影:李鹏)
◆ 超生的农村娃和超强大脑
与恽之玮相比,张伟进入北大之路要曲折得多。
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了解到,1981年出生于四川达州市大竹县的张伟是一个超生的农村娃,家里排行老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张伟的小学前四年在村小读书,到了五年级才转入到教学条件更好一些的大竹县天城乡小学。正是从那时候起,张伟的数学天赋开始显现出来。
当时,数学老师也只是在课余给班上数学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提供一些参考资料,包括韩信点兵、哥尼斯堡七桥问题等趣味数学,以满足少数人的求知欲,张伟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也正是这些趣味数学,让张伟对数学的学习很快就由兴趣转而痴迷,并获得了全国小学数学竞赛一等奖。
张伟考上大竹县中学后参加全国数理化竞赛,很轻松就拿下一等奖。有个老师告诉张伟,学校曾经有同学因同样的竞赛成绩被教学水平出色的成都七中录取,希望他也能够去试一下,毕竟这是全省最好的学校之一。张伟便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一封自荐信,当时他也不知道该把信寄给谁,就干脆写了“七中校长收”。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就收到了七中副校长杨能生的回信,学校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就这样,张伟成为1997年成都七中招收的五名外地生之一。
根据同学们的回忆,张伟从来就没有考砸过,特别是数理化,相比其他同学一直有压倒性的优势。高中毕业那年,张伟作为四川省代表队的一员参加了全国数学冬令营,由此获得了保送北大数院数学系的资格。
2004年北大毕业以后,经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两位教授推荐,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张寿武录取张伟作为他的博士研究生攻读数论,从此以后,张伟的数学研究开始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境地。
在数学领域,有一个著名的库达拉猜想。2005年秋天,张寿武开车带着张伟从纽约到马里兰州参加一个研讨会。在这次会上,张寿武讲解了库达拉猜想,这是张伟第一次听说库达拉猜想。回到哥伦比亚之后,张寿武想让张伟对其中的一个难题进行研究,这个难题已经困扰数学界多年,当然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让张伟从简单的开始做起。
意外的是,大约在2005年底,已经放假回国的张伟突然给张寿武来信说他知道怎么做这个东西了,此时张伟才听说库达拉猜想两三个月。
于是,张寿武就将张伟叫回美国想一看究竟,却吃惊地发现张伟并不是按照他的思路,而是找到了一种独创性的证明方法,一下子基本上证明了库达拉猜想。
就这样,刚刚到博士研究生的第二年,张伟已经就库达拉猜想问题写出了论文,完全可以实现博士毕业。之后,他在这个领域迅速崭露头角。
▲张伟(供图:北大数院)
◆ 两位“大神”的合作
在北京大学读书时,恽之玮和张伟选的课程比较接近,但是到了攻读博士的阶段,一直有一点儿害怕数论的恽之玮选择了代数几何,而张伟攻读的则是数论方向。
在最开始攻读博士的时候,恽之玮和张伟就像从同一个站台出发驶往不同方向的列车一样,两个人的研究方向越走越远。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能有共同的研究课题。在博士最后阶段,他们突然发现,虽然各自研究切入点不一样,但是却有很多共同的兴趣,尤其是在对称性研究方面有很大的交集。
在与张伟长时间交流的过程中,恽之玮渐渐意识到,数论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它们只是使用了两种不同的数学语言而已。当数论翻译成恽之玮熟悉的代数几何“语言”后,他发现它们在数学本质上的距离并不远。
对搞研究的人而言,往往最难突破的是思维的峡谷,一旦穿越,就是更为广阔的世界。恽之玮也开始用更为宽广的视野来看待自己的数学研究,在和张伟的探讨中,两者的交集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就开始尝试着将同一个问题分成几块,并分别完成一些工作,而后就是更为紧密的合作。他们二人也意识到,他们研究领域的差异,居然成了很好的互补。
本次获得“科学突破奖”的论文,是恽之玮和张伟直接合作的首个发表成果。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幸运星居然会垂青他们合作的这个成果,这也给了他们继续深入合作的信心和动力。
2017年初,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以数学系正教授的职位对恽之玮伸出橄榄枝,1月1日,他已经正式入职,这意味着这两个年轻数学家,从现在起就可以用更为紧密的方式进行合作研究,一起向一些世界级的数学难题发起冲锋。
与北大其他很多气派的学院相比,数学科学学院显得非常质朴,但这并不影响它在中国数学界的声誉和地位。
(摄影:张星海)
2000年,恽之玮和张伟两人共同进入北大数院学习之时,同期的同学中还包括袁新意、朱歆文等,他们和此前1999级的许晨阳、刘若川以及2001级的部分同学,近些年逐渐成为中国数学新一代领军人物,在各自的领域中都取得了被数学界认可的研究成果,从而引起了很多人对于2000年前后北大数院这批人的关注,并将他们称为“黄金一代”。
◆ “80后”人才辈出
尽管都还年纪轻轻,这些“黄金一代”如同中国数学界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聚集在一起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张伟的同班同学袁新意也是2000年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获得者,现任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数学系助理教授,他是第一个获得美国克雷研究所研究奖的华人。
▲袁新意(供图:袁新意)
由于成绩优异,2003年袁新意从北京大学提前一年毕业,被学校推荐到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数学系教授张寿武处做直博生,根据张寿武的说法,也正是看到袁新意的研究能力培养得很不错,他一年以后才又接纳了张伟。
朱歆文是2000年中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2004年以优异成绩从北大数院本科毕业,而后赴加州伯克利分校攻读博士学位。他于2009至 2012年在哈佛大学任教,2012年至2014年在西北大学做助理教授,2014年起在加州理工学院任教,2016年晋升为教授。
▲朱歆文(供图:朱歆文)
1999级的刘若川、许晨阳在国外深造后,前些年选择回国发展,成为了北大数院与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双聘教员。回到北大燕园以后,他们二人在不同的方向上同样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如今,身为北京大学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副教授的刘若川已经成为p进制霍奇理论研究领域最好的世界级专家之一。p进制霍奇理论起源于1970年代晚期法国著名数学家方丹对一个著名数学猜想的证明。一接触p进制霍奇理论,刘若川就迷上了它。然而霍奇理论起源于法国,美国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比较少,甚至刘若川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导师当时也涉猎不是很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若川迎难而上,他边学习、边积累、边研究,很快就在p进制霍奇理论领域开始崭露头角。
▲刘若川(供图:刘若川)
许晨阳2017年9月9日刚刚获得“未来科学大奖-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奖”,并获得100万美元奖金,以表彰他在双有理代数几何学上做出的贡献。这位“80后”科学家发展了极为深刻的理论和突破性技术,解决了代数几何学中很多不同领域的重要问题,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评价。
许晨阳2008年获得了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是北京大学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终身教授。他主要从事基础数学核心领域代数几何方向的研究,在高维代数几何领域取得一系列突破性的成果,已经成为代数几何方向的青年领军数学家。2016年,许晨阳也获得了拉马努金奖。
2017年初,许晨阳也收到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数学系发出的正教授offer。恽之玮、张伟和许晨阳,他们在北京大学首次相识,18年后的2018年,这三位杰出的北大数学校友在麻省理工学院再次聚首,共同开启他们在数学研究领域的新篇章。
“加入麻省理工是去世界顶尖的地方看看,不代表不回来。” 许晨阳说。
▲许晨阳(中)获拉马努金奖时的照片(供图:许晨阳)
◆ “有什么不懂马上打电话给同学”
“如果说我们2000级以及邻近的1999级、2001级几届有什么特别,那就是学代数数论、代数几何方向的学生开始多起来了。在此之前,学习分析、几何等方向比较多,这是由于国际前沿的代数数论、代数几何传播到中国比其他方向晚的缘故。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随着国际交流的增多(比如有国际专家讲课的暑期学校)和互联网的普及,我们逐渐感受到了这几个博大的学科,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们几个关系密切的同学都选择了相同的大方向。也许‘转型一代’对我们而言是更符合事实的说法。”身在美国的恽之玮对北京科技报|科学加客户端记者表示。
张寿武对北大数院 “黄金一代”中的多位年轻数学家比较熟悉。在他看来,北京大学的“黄金一代”现在还年纪轻轻,就做出了一些令数学界惊异的研究工作,他们是中国未来的希望。
“厉害就厉害在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他们有什么东西不懂,就马上打电话给同学,同学也是另一行的高手,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之间不是相互竞争者,而是合作者。”张寿武说。
“我感觉自己很幸运,和很多朋友一起可以相互砥砺。数学研究一方面需要一个人自己独自思考,另一方面与同行的交流也举足轻重,尤其是要理解领域内新产生的想法时。”张伟对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表示。
▲这张当年在北大读书的照片从左至右为:刘若川、恽之玮、袁新意、宋诗畅、肖梁、许晨杨,10多年以后他们都成了数学王国中的精英。文中未提到的宋诗畅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获得博士学位,如今任教于北京交通大学理学院数学系;肖梁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博士,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后(供图:张寿武)
◆ “90后”后来居上
北大数院党委副书记刘雨龙告诉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其实北大数院每一级都有厉害的人物,只是因为不太集中宣传,没有受到社会公众的普遍关注而已。
在“黄金一代”之后,北大数院不时也有一些大神级的人物出现,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现在称之为“韦神”的韦东奕。韦东奕高中就读于山东师范大学附属中学,2010年被保送至北大数院。在第49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才上高一的他就以满分获得金牌。
如同恽之玮,在做题方面韦东奕也是一个“杀手”级的人物,考满分是常态,考99分多半是老师看不过去给他挑刺。
北大数院副院长章志飞教授告诉记者,在2013年的第四届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中,时为大四学生的韦东奕在分析、代数、几何、概率、应用的五项科目考试中,获得其中四项金奖并获得个人全能金奖,也就是说他在一次比赛中就得到了五个金奖。
学院从事基础数学研究的博士一般需要5年的时间才能毕业,但是韦东奕只用了3年半的时间,而实际上他3年的时间就可以毕业。
2018年春季,韦东奕博士毕业,这意味着他在数学王国里的畅游将开始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他是北大数院最近一些年学业最为突出的一个,在90后群体中,还没有发现比他更厉害的。” 章志飞说。
▲正在给大学生讲课的韦东奕(供图:韦东奕)
◆ “数学大神”,一个被误读的群体
这些年,坊间总是流传着这些数学大神的种种传说,仿佛他们为数学而生,不食人间烟火。但恰恰相反,他们就生活在普通人之间,过着一日三餐,三点一线的学生生活。他们中的不少人,也在数学之外展现着别样的风姿。
比如许晨阳就不是那种只会埋头做题的数学家,他熟悉哲学与文学,爱好音乐、绘画等多种艺术,演讲时常常文采飞扬。更年轻时,他甚至还是一名摇滚青年。他的微信头像是意大利画家Giorgio de Chirico的画,那是他喜欢的画家之一。
曾经获得过第五届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决赛高年级组一等奖第一名,美国大学生交叉学科建模竞赛一等奖的北大数院2011级本科生王青璨,在文艺方面也天赋过人,小提琴已经通过了十级考试。
还有北大数院2013级本科生陈嘉杰,不仅荣获了国家奖学金、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一等奖等诸多荣誉,同时也是一位跑步爱好者,截止到2017年他已经完成3次全程马拉松,连续两年参加北京马拉松赛并在3小时30分内完赛。
在北大数院的管理者们看来,优秀的人总是在各个方面都展示着精彩的一面,一些人之所以觉得数学大神是“怪咖”,只不过是思考方式和认知领域上的差距而已。
▲北大数院原主管本科教学的副院长柳彬教授讲述这里的数学大神们为何能够成为大神(摄影:李鹏)
◆ 时间终将证明“数学大神”研究的价值
多年来,对于数学家这个群体,绝大多数社会公众总是在远远地仰望,但是对数学家们的工作几乎毫无认知,数学研究高深莫测的特性也决定了这始终只是一个阳春白雪的领域。
每当一个数学家在经过艰辛的计算和研究以后证明了某项猜想、公式或者定理,一时之间,他们就成为耀眼的星星,但是外界的喧嚣过后,他们又开始平静地进行新的研究。
因此很多人对数学家群体存在很大的误解,也缺乏对数学正确的认知,不知道学习高深而前沿的数学有什么用处。
“今天无论是手机信号的传递、医疗成像的分析,还是我们对时空规律的认识,都以数学发展为其先声。数学成为我们理解和探索世界所必须使用的语言。”许晨阳在2017年度未来科学大奖颁奖典礼上说。
许晨阳表示,数学历史上的每一步进展,都意味着数学英雄们的远航达到了人类曾经未知的新世界,用德国著名数学家希尔伯特的话来说,“我们数学家相信,人类必须知道,人类终将知道。”
事实上,数学与众多学科都有着万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一些新兴行业的发展,都是以数学工具作为重要支撑的。
北大数院原主管本科教学的副院长柳彬教授表示,现在数学家们一些前沿性的数学研究,根本就看不到应用,这并不等于它们无用,它们的未来价值并不是现在能够预测得了的,有的甚至在未来几十年都还看不出来,但说不定哪一天,它们就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数学是所有自然科学的语言,数学是科技发展的先声,时间也终将证明众多“数学大神”们所从事数学研究的价值。
▲安金鹏教授,第38 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金牌得主。
上个世纪90年代,安金鹏考上北大的时候,曾经是一位被广为报道的名人。2006年在北大数院获得博士学位,而后在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和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做了两年的博士后研究以后,又返回到了北大任教,成了北大一位隐匿的大神。(供图:安金鹏)
要成长为“数学大神”,必须要有数学天赋,也需要合适的成长环境,只有在合适的土壤中成长,才能一步步长成参天大树。
◆ “北大四大疯人院”之首
这些年,众多的青年数学家从北大数院起步,一步步走上了数学研究的前沿,尽管一些人是后来在国外的大学或研究机构声名鹊起,却也离不开在北大数院打下的坚实基础。
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北大数院已经拥有了雄厚的数学师资力量,目前有7位院士在岗,令国内其他高校的院系难以望其项背,因此北大数院便成了我国数学人才培养的大本营,也是这些年来众多数学苗子的第一选择。
这些年,在北大学生群体中一直流传着“北大四大疯人院”的传说,尽管版本众多,不过“疯人院常委”要属数院、物院(物理学院)、化院(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和生科(生命科学学院)。之所以被誉为“疯人院”,是指课业重、考试难度大、牛人成堆。但不论版本如何重组,北大数院一直被誉为“北大四大疯人院”之首。
走在数院安静的楼道,遇到一位牛人或者“大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要是偶然间你遇到一位举止怪异的学生,也不要惊异,说不定当时他正在思考一个数学难题。比如韦东奕常常衣着朴素、沉默寡言,习惯性的动作是两只手缓慢地在空中比划,就像是在构建某个模型。
▲北大数院安静的楼道(摄影:李鹏)
◆ 自由的王国
大量青年数学家的涌现与这里长时间形成的教育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尽管北大数院学业繁重,但学生有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在本科教育的后两年分专业时,学院完全尊重学生的选择,这里所有的本科生、研究生课程也都是开放的,只要感兴趣,就可以跑来学,在研究生课堂上出现本科生也十分常见。在这种模式下,北大数院的学生在自己喜欢或者擅长的领域,就可以无止境地去探索。
中国科学院院士、数学家姜伯驹说,当年恽之玮跟他学习时,他一般都是给恽之玮一些学习的建议,建议他学些什么东西,但并不对其做出必须要做什么的限定。对于其他跟随姜伯驹的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姜伯驹也同样如此。
“学科和研究的方法都在发展,最为重要的是培养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姜伯驹谈到,现在很多导师都喜欢让学生沿着自己的思路走,这样的观念需要一个大的转变。
到了本科高年级及研究生阶段,北大数院就开始对学生实施分流培养,并帮助学生在某些方面的学习钻研中充分发挥自己的能量。为了拓展学生的思维和视野,讨论和交流成了北大数院的重要教学方式。
“每个年级都建立有关于数学的学术沙龙和团体,学生们可以自己讨论,也可以邀请老师参与,大家甚至可以一起合作研究。” 刘雨龙说。
北大数学科学学院位于北大东门的理一楼内。楼道内的讨论区有黑板和茶几,教授们平时可以在这里喝茶讨论问题。
姜伯驹表示,现在的数学研究已经发展到交叉与融合的阶段,过去大都讲究术业有专攻,但是也容易让人陷入狭隘,如果恽之玮和张伟不是在开放和宽泛的环境中学习,不是以宽泛的视野进行研究与合作,他们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教授章志飞现任学院主管研究生教育的副院长,他在接受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的采访时表示,近些年,北大数院的研究生整体教育水平上升很快,有好几个毕业的博士生,他们的毕业论文都已经能够达到世界一流水平。
▲北大数学科学学院楼道内的讨论区( 摄影:张星海)
◆ 鼓励学生赴美深造
当然,现在北大数院的整体水平离世界最前沿还有一定的差距,这里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
在现实层面,比如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等一流大学可以挑选来自全世界各地最优秀的数学学生,但是在北大暂时找不到这样全球化挑选学生的平台。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多年来中国最顶尖的数学人才绝大多数都聚集在美国,他们中的一些人也经常聚集到一起进行交流,这种便利的交流更有利于他们将自己的研究推向深入,或者在一起进行合作研究。
数学研究的关键是要有相互交流的人,同行者往往比设备更重要。
这也是多年来北大数院鼓励优秀的学生到美国深造的重要原因。
▲北大数学国际研究中心位于未名湖北岸,由几个小的四合院组成(摄影:张星海)
◆ 中国距离数学强国还有多远?
北大数院的发展目标非常明确,也就是挑起让中国成为数学强国的大梁。
北大数院副院长柳彬教授对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记者表示,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的数学研究就很突出,经过不断的积淀和发展,加上二战前后人才的集聚,让美国一步步成了世界数学的超级强国。
著名数学家陈省身说,中国已经是一个数学大国,但还不是数学强国。在21世纪,我们更需要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数学强国。
近些年来不断有中国数学家在国际上崭露头角,不过截至目前,国家数学奖项中的王冠——菲尔兹奖中依旧没有看到中国本土数学家的名字。虽然数学家丘成桐和陶哲轩曾经获得了该奖项,但他们均是华裔身份。
在北大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教授许晨阳看来,中国被称之为数学大国主要是从事数学研究的人数众多,而数学强国则是在数学大国基础上出现一批拓宽人类认知边界的数学大师,只有数学大师批量涌现,才能将中国变成数学强国。
“当前重要的是提升具有原创性的前沿数学家的数量,只有这个数量到达一定临界值之后,比如和传统的欧美数学强国相比,可以达到一定的可比性,才能形成良性循环。这样,多数优秀本科生可以不需要远赴重洋,在中国即可攻读博士,从而能够对前沿数学研究做出直接的贡献。”张伟表示。
数学大师的集中涌现不仅需要合适的成长土壤,也需要历史的积淀。
“要成为数学暴发户,也许有猛药可用、捷径可走。 要成为数学强国,则需要相当长时间的文化积累,这需要在大部分国民中形成共识,那就是纯粹科学的研究是有价值的。”恽之玮表示。不过他也强调,纯粹科学的研究就像微弱的火苗,必须要有自由的、包容的空气才能让它不至于熄灭, 然后才能期望它越烧越旺。
近些年北大数院的教师队伍也在迭代中实现蝶变,现在有一半的教师都是70后,80后也在崛起,这些教师绝大多数都有国外留学的背景,具有广阔的国际化视野。
柳彬表示,要培养一流的学生,就必须要有一流的老师,低水平的老师不可能培养出世界一流的学生。只是对北大而言也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只有一代代人不断积累,后来者站在前人的肩上继续前行,到一定的程度后才能迎来爆发。
未来,随着中国科技实力及综合国力的进一步增强,北大数学学科及中国的整体数学研究也将获得更好的发展机遇。
出品:科普中央厨房
监制:北京科技
文/记者 李鹏 编辑/刘昭 校对/肖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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