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的风雨浮萍

身世梳理——玉碧,诗词赏析——书韵,文章撰写——天一


一. 成长之苦

813年的一天,在河南荥阳的一个小镇中,生下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婴。男婴的父亲,李嗣,正是这个小县城的县令。这个孩子的降生并未让他有很多惊喜:他拖家带口,孩子也有很多了,但自己的官职却每况愈下。这个在错误的家庭,错误的时代出生的孩子,正是李商隐。

有人曾说,让人痛苦的不一定是不曾拥有,而是曾经拥有,却最终失去。而李商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对于李商隐,官宦与名门的噱头,似乎拥有过,但是却日渐稀薄。

“泽底名家,翻同单系;山东旧族,不及寒门”。(《祭处士房叔父文》)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商隐的祖父,父亲都去世的早,在古代,男人始终是家庭的顶梁柱,也象征着家族血脉的兴旺。其祖母卢氏,苦于支撑家业,倍感艰辛。

“忍昼夜之哭,抚视孤孙,家惟屡空”。(《樊文南集补编》)

为了贴补家用,李商隐”佣书贩舂“。他通过帮别人抄书来换取带壳的谷物,再将其舂成细粮,卖给别人。生活已经如此艰难,自然是没有机会去私塾学习,李商隐的堂叔便担任他的老师,这样多多少少,也能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

少年成长的阶段,面临了太多的家族变故。于少年而言,要么选择逆来顺受,接受命运,要么选择锐意进取,改变人生。李商隐的才华和高贵的家族背景导让他选择的后者,于是这一辈子的艰辛与苦楚,终于是拉开了序幕。

时也?命也?在时代背景的浊流中,李商隐真的不信命的,出发了。

二.仕途之初

瑕不掩瑜。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人,虽然生存条件很差,但是却依靠着天分,成为璀璨的流星。这其中,便有李商隐。一时间,李商隐声名鹊起。

“五岁诵经书,七岁弄笔砚”。

李商隐在骈文上的造诣是很惊人的,甚至当时著名文学家令狐楚都欣赏他的才华。令狐楚将年方十五岁的李商隐招入门下,悉心指导。在同门中,李商隐度过着人生中短暂的快乐时光,他学习着知识,还遇到了一个同窗好友,令狐楚之子令狐绹。两人情同手足,这也弥补了李商隐家族中,亲人先后离他而去的创伤。


李商隐的风雨浮萍_第1张图片

数年之后,这对兄弟,一同出发,追逐年轻人的梦想,进京赶考了。只是这次考试开始,李商隐发现,寒门子弟想要高中科考,无异于釜中求鱼。

无奈之下,李商隐写信求助像是自己父亲一样的令狐楚,请求他的帮忙。令狐楚也爱惜这个像是儿子一样的才子,于是李商隐终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进士。可造化弄人,高中进士这一年,令狐楚去世了,李商隐一下子便失去了依靠。

试想,一个出身寒门,急于振兴家业,而且不谙人情世故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将会怎么选择呢?

不错,投靠。

应泾原节度使王茂元,是一个著名的官员。这个人很厉害,是“牛李党争”李德裕手下的人。他向李商隐抛出了橄榄枝,给了一个年轻人无法拒绝的offer。同时,他也很欣赏李商隐的才华,决定把女儿许配给李商隐。试想,换做读者,如果面临这样的机会,谁会放弃呢?李商隐,激动的迎来了这辈子最高峰的时刻。

三.党争之变

可李商隐犯了大错了。错误有二:

一)不懂人情之理,如何游刃有余

二)不谙仕途之道,如何努力升迁


李商隐的风雨浮萍_第2张图片

唐朝末年,官场很不太平。朝廷上,牛党和李党势如水火。牛党一派,官员主要是从科举出身的官员;而李党则主要从士族中提拔人才。李商隐,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与皇家血缘无缘,应该坚定的站在牛党一边,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感情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妙。令狐绹与李商隐情同手足,但是李商隐居然忘记了这份感情所带来的责任:家父生前待你不薄,这才去世不久,你李商隐居然就投奔了父亲的对头,还娶了它的女儿。仁义情分这东西,在中国无论是古代还是今天,都是人们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李商隐的“见利忘义”,被牛党的官员们恨死了。

可李商隐没有骨气,没有气节吗?非也。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李商隐的蝉,是无奈又倔强的蝉,是坚持操守的蝉。但是忘了天气变化的蝉,终究在风雨飘摇中失去性命。

既然已经犯错,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可惜,年轻的李商隐没有抓住王茂元在位的机会,努力让自己占据一席之地,反而蹉跎了自己最好的机会。当然这也不乏命运再次弄人,偏偏这个时候李商隐的母亲去世,他回家守孝期间,这个有势力的老丈人,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个再次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在这不久,唐武宗的去世,李德裕的罢相,“李党”彻底失势,“牛党”获得了党争的胜利。

此时,李商隐应该是后悔的。

嫦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杯灵药,给了李商隐无尽的幻想,也给了他无穷的痛苦。

至此,李商隐很难再抬起头来了。

四.爱情之叹

李商隐败了。

误入党争,必承其重。即便李商隐只是李党中的无名小卒,也难免饱受波及。这包括:

一)仕途的贬谪与调动

二)评价的看轻与嘲弄

这时的李商隐,撑不住太多的失意,但却也不敢直抒胸臆。之前年轻的教训,太重了。无可奈何的,很多诗歌都暗含心境,淡淡吐露失落。这就像限流的高堤,流动着感情的水,却不敢带有丝毫的波动。

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明明心中不适,却只能去古原上走走。见证了自己命运与唐朝的落幕,却把不满包装成一副哲理诗的样子。用晦涩的语言让人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情,这,很李商隐。

没事,李商隐也许早已经平静。明明自己家境中落过,再经历一些也无妨。但是人生迈不过去的坎,通常是爱情。

在古代,贬谪通常以为着离政治中心的远去。但频繁调动,则不太可能总带着亲属。当然,也有人任性的带过,比如苏轼,将一辈子的工资都用来盖房子了。李商隐一个寒门子弟,肯定不会这么做,当然,他也没有机会带着妻子四处上任。

这份感情,总是在停留在分别中,李商隐与妻子,也是聚少离多。这对于一个敏感的,浪漫的文人,应该就是最大的惩罚。李商隐抛弃了自己前程,也最终留不住自己的她。


李商隐的风雨浮萍_第3张图片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夜里的巴山下雨了,李商隐也想到了妻子。想一起剪烛花,说一说今天的心里话,但是不是何时才能回家。

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我想要见你,却如同东风不能让鲜花重新开放一样难。如春蚕,如蜡炬,我对你感情未断。每天每刻的想起你,直到头发花白,身体在夜里受寒。也许想要见你,只能上蓬山请青鸟帮我传递书信?

而这些悲伤,却只是人间的分别。李商隐最深的痛,莫过于未见到妻子的临终时刻。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年华老去,思索着自己的少年。庄子知道自己是蝴蝶,是那样无忧无虑吧,可却还是有望帝杜宇那样的人,明明被诟病,还化成杜鹃夜夜啼哭,看不透这是一场梦。如果一切是这样的话,如大海,如阳光照射,一切祥和的氛围是多么的好啊。可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我都无法忘记曾经的爱情,如果回去我一定会责备自己曾经的惘然。

仕途之痛,可以安慰。爱情之伤,难以平复,因为此情已不可待。

五.英雄之末

致死的,不一定是武器。伤害最深的,还有灵魂。

三十多岁,正是李商隐的中年,但是却在这段时间,妻子王氏离他而去。这对于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然而悲伤,也是留给达官贵人的奢侈品,李商隐并没有多少时间体验这份悲情,秋天到来,这个才回家不久的人,又要听令去四川任职了。

郁郁寡欢,是李商隐晚年的写照。尽管他已经努力的皈依佛门,努力的超脱痛苦,但依然灼烧着他的内心。

人年轻的时候,出去拼搏了,却一事无成。但却在拼搏的时候,失去了挚爱的人,这种感觉,对于心思细腻的文人,莫过于毒药。

终于,朝廷“照顾”李商隐了。在看到李商隐的落寞后,施舍给他一个品阶虽低,但却待遇丰厚的职位。只是不久,李商隐便离开了人世。

他终于能回到自己妻子旁边了。

可他不知道,陪他一起离开的,是大唐气象。一代唐朝诗歌的辉煌,到他的离去,也完全落幕。

英雄之末,也不再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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