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在夏天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睡了一下午。
之后去摘栀子花,写完日记,给自己做好饭,等父亲忙完回来。
“下学期我想一个人住哦。”
“你名堂真多。”
“不行吗?”
“行吧。”
暑假结束后,我独自从八人的宿舍搬到了亲戚家的闲置的空房子里。
父亲在开学的证明上写明我不再寄宿,而是走读。
还是酷热的八月末,我爬上顶楼,依次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和里面的门。下午两点太阳正盛,我拉开帘子在阳台上晒洗干净的凉席。
五点多,去楼下买了一份炒粉,红色的辣椒一片片片点缀其间,让我想起过年时放完鞭炮后地上火红的碎屑。
当夜幕渐垂,天光黯淡,我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惆怅的情绪。
窗外是明亮的灯火,但看起来有些失真。
之后,我在停电的夜晚点上蜡烛,在没水的深夜渴得要死,在热得发烫的床上滚下床然后摊成一块饼。
新学期就这样来了。
中午拉上同桌去和食堂大叔吃饭聊天,放学后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偶然闹脾气没有同她一起放学,我便跑到网吧里看动画片,或者去租书屋瞎转,和有些GAY里GAY气的男同学一起压马路,互相嘲笑对方。
或者是因为讨厌上学,或者是因为讨厌人际关系,总觉得彼时活得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猫,但并不因此而令人觉得可爱。
性格奇怪的人,自然而然会被人排斥的,这当然是由于性格奇怪者本身的错。
某天我和同桌又闹矛盾了,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她往我课桌肚子里塞零食。
我越不喜欢的事情,她越要故意做。
于是,我们又为了这样的事情争吵然后各自赌气许久。
某天午休还没睡醒,历史老师便叫醒我,让我去搬历史作业。五六十本的练习册,需要从一楼搬上四楼。
等到刚好上课铃响起,我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抱着五六十本练习册爬楼梯,旁边的男同学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断然拒绝。
当我走到门口时,因为腾不出手开门,情绪就上来了,干脆一脚踹开门。
所有人都像受了惊吓一样,紧张地看着我。
历史老师似乎感到有些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我把沉甸甸的练习册往讲台上重重一放。
我怀疑,大家又被震惊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有起床气呢?
之后我总是在小说里,把历史老师写成讨厌鬼。
另外,同学们很怕看到,我每次突然走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收作业了!”
每当这时候,整个班就像炸开锅了,纷纷拿出练习册,补作业。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收作业那么积极,大概是因为我很无聊。
秋天都快过完了,学校生活毫无起色,我有时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这里,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他们都是好人,我也不是坏人。
这或许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吧。
初冬的时候,我作文比赛得了奖,要去市里领奖。因为是吸毒题材的,便坐的派出所叔叔们的车,沿途吐了一路,又在下车回家的路上吐得稀里哗啦。
早上,晨雾未散,我走进教室然后等着他们来学校接我,闺蜜劝我扎头发,犹豫了会儿我选择还是不扎。
她只是觉得会精神一些,而我感到露脸很羞耻。
大家目送我离去的时候,只有我觉得很滑稽吗?只有这一点能让我感到自己和班集体是一起的吗?
我从未感到这个班级有真正地团结友爱过,事实不也是这样吗?
爸爸很开心我得奖,但这对我那惨不忍睹的期中考试分数来说没有丝毫作用,后来我因为厌食症被家长接走过几次。
我总会间歇性厌食,具体操作很简单,每天每天暗示自己食物很难吃,世界很奇葩,站在霓虹灯下车来车往就想被撞死。
为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生,干脆地做一次决断。
之后幻想死后有多少人会来送葬,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忽然发现还有那么几个会在意的人,便觉得实在可恶,自己居然不是一个万恶至极到应该消失的人。
只是,只是一个平凡人。
虽然感到对食物万分厌弃,但我并不打算饿死,我只是需要逃避。
父亲从学校接我出来。
“饿不饿?”
“不饿。”
“总要吃点东西啊。”
“那到处看看吧。”
“诶。”
我坐在摩托车上,坐在他的身后,风在耳边疾驰而过。
明明冬天的风该有的冷冽刺骨,我却一点儿也不感觉到痛。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都不生气啊。我心里想着。
他应该知道,我念书其实不那么用功。
他也应该知道,我总是和朋友闹矛盾。
为了能让我开心,特意去麻烦亲戚,让我一个人住。
怕我有什么意外,又特意给我买手机。
无论多糟糕的我,他也能面对,想到这里,觉得他真是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小镇里的万家灯火,终于有一次也为我而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