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为专题联动文章,作者为多人,均收录在《一笑江湖》及《九州》专题之中。
上一章:九州风云录(十):云淡风轻
草原
秋季的草原,草木枯黄,在太阳的照射下一片金黄,但是吉昌城北五十里的地方,大地却被染成了红色。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准确的讲,是一场屠杀,南朝的军队在草原最精锐的铁骑的脚下如同齑粉一般,被碾的粉碎。地上躺满了南朝人的尸体,生前的全是惊恐和不解,当南朝将士注意到蛮族铁骑的时候,他们已经迅速驱马到了眼前,接着便感到一阵冰凉进入自己的身体,眼见自己的双腿离开了身体,眼前霎时一片血红,接着一阵剧痛传来,眼前红色愈来愈浓,身体也越来越疼直至麻木,最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们很不理解,二十年前的前辈曾把蛮族赶到了最西北,还把蛮族的王吊死在吉昌城上,如今的他们却如此不堪一击。这也许仅仅是因为带领南朝大军的不再是那个男人。
太阳逐渐西去,这片草原的红和夕阳逐渐融为一体,这个时候西边远处出现两个人影,走了进来,只见一个长身玉立,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另外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兽皮做的粗制衣服,两人站在一块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两人走到战场边,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和遍地的尸体,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之情。
那白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便是他们的战争。”
那穿着兽皮的男孩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尸体,皱了一下眉道:“大先生给我讲过他当年在俗世带兵的事情,这次亲眼看到,确是惨烈。”
白衣人道:“大先生就是亲身经历过这些,所以才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兽皮男孩沉默半响道:“只是牺牲有点太大了。”
白衣人感叹道:“大先生也是想彻底改变这一切,不然再等个两百年,我们和魔王的战争也结束不了。”
兽皮男孩道:“只是不知道端太子能否肩负这个重任。”
白衣人道:“端太子是大先生亲自挑选的人。”
兽皮男孩道:“我不是质疑大先生,只是吉昌先生他现在仍然不同意这个做法,我怕吉昌先生仍为放弃阻止这个计划。”
白衣人道:“吉昌先生是想让端太子顺利成为人皇,不想他牵扯到我们与魔王的战争中来。但大先生却坚持端太子是消灭魔王的最佳人选,离开俗世前,他已经指定端皇九子作为下一个人皇的人选。”
兽皮男孩道:“人皇是谁都无所谓,俗世的事情本不是我们该插手的,只是季光竟然被大先生留在俗世辅佐九皇子,未免有些可惜,他是大先生的弟弟,也是最具神性的人。”
白衣人道:“我们虽然已不是俗世的人,但俗世若发生大变动,也会影响我们。目前看来,季光是稳定俗世最可靠的人选。”
兽皮男孩道:“只是端太子有的苦头吃了。和自己的父亲对峙,只怕对谁都是个严酷的考验。”
白衣人道:“这都是计划内的事情。我们两个这次来只是看住海充,确保他不做出超出俗世,太过出格的事情。”
兽皮男孩笑了一下道:“海充潜伏俗世十年,就是为了打听大先生的下落,却不知道他自己已成为大先生的棋子。”
白衣人道:“不可掉以轻心,魔王岂是易于之辈,他既然派了海充出来,只怕已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兽皮男孩道:“就算他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端皇和端太子的这场对决已不可避免。”
白衣人仰天,叹了口气道:“等待这场俗世的战争结束后,我们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希望大先生的计划能够成功,圣人和魔王的战争在我们这一代结束。走吧。”
说着,两人轻轻跺了下地面,身形处微尘卷起,两个人已不见踪影,下一刻出现时便已在百丈之外,接着又跺了下地面飞起,身形逐渐消失在远方夕阳下。
临城
此时临城城南某院落后院,仆人侍女来来往往,偶尔还有几个大夫被人领进屋内,下人们只知道有个受伤的大人物住了进去,确不知道屋内的正是在玉城被刺的端朝太子白据,端太子亲临漠北抗蛮,却被刺客行刺于住所,周围的人此刻都是如临大敌,生怕刺客一击不成再次前来刺杀。
明亮的屋内站着一个女子,正是云桑,她此刻正照顾着太子吃药。
太子看着云桑,有气无力地问道:“明阳派去的人回来了吗?”
云桑摇摇头道:“还没有,不过算时间今晚会回来。”
太子眼望着门外道:“想我堂堂大端的太子,竟然被一个佞臣逼到这种地步。若舅舅和表哥还在,怎容这厮如此放肆跋扈。这次竟然撕破脸直接刺杀于我,形同造反,我回去定然禀报父皇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云桑看着虚弱但又愤怒的太子,心中甚是可怜,说道:“你也别动气,还是想想接下来敢怎么应付,这次海充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只怕……”
太子道:“只怕什么?”
云桑道:“只怕他料定太子再也回不到宇阳了。”
太子听到这话,心中满是苦涩和痛楚,其实这一层他也早已想到,只是心中始终不愿承认,他贵为太子,当今端朝的二号人物,未来的端皇,竟然被一个人臣子处处紧逼。如今这个臣子还明目张胆的要取自己的性命,原本以为他只是依仗端皇的信任专横跋扈,如今看来不仅仅如此。
太子长叹了一声:“父皇啊,父皇,你心底到底在想什么。你允许儿子出京带兵已是令我不解,如今我被刺,你又毫无动静,我实在猜不透你的心思,你难道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吗?”说着,心中悲恸,眼泛泪花,马上要流下泪来。
云桑看着太子,心中也是动容,劝道:“太子不必难过,皇上也许有自己的谋划。”
太子觉得在云桑面前流泪实是不妥,强抑住心中情绪,苦笑道:“云桑,千百年来,你可曾听说过皇上任由太子掌兵的,皇上和太子名虽父子,更属君臣,暗地里还是竞争对手。皇帝一方面希望我能干,独当一面,一方面又不希望我锋芒太露,我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舅舅让我明哲保身,以谋后事,我又何尝不愿意这样做。只是如今朝堂之上父皇为了求道,不问朝事,以至于海充弄权,官场腐败。我身为白家的子弟,当朝的太子,若再不站出来,只怕祖宗打下的这片江山就要拱手相送了。当时我申请出外带兵只是以退为进之计,没想到父皇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云桑劝解道:“这不正说明皇上念及父子情深,对太子殿下的信任吗?”
太子摇摇头道:“你不了解我这个父皇,他这辈子从不信任任何人,舅舅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对他那么忠心,他在给舅舅在京郊盖了所大房子,下旨让他在里那里好好颐养天年,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是在软禁他啊。母后更不用说,从他还是晋王的时候就陪着他,陪他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可他心中仍然防范着母后。从古至今,你可曾听说过从未有皇贵妃一说,可他竟然在贵妃之上又设立皇贵妃而且封了两位,说是怕母后太过劳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其实是堤防母后,对其时时掣肘。”
云桑道:“难道皇上就没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吗?”
太子道:“如果说父皇完全信任谁,大概只有表哥了,可惜他英年早逝,不然……唉。”
云桑久处关外,只知道当今的皇上原本是个雄才伟略的英主,拒和亲,征北蛮,打的蛮族内部分裂,远逃漠北,可谓功业霍霍,一代英主。现在看来他也只是个敏感孤独多疑的老人。
正说话间,明阳从门外走了进来,面色阴暗。
云桑看他进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去的人回来了?”
“嗯。”
“怎么说?”
“太子遇刺期间,海周并未出京。”
太子躺在床上苦笑道:“海充诡计多端,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这样看来,我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明阳走到床前,脸色甚是不愉,道:“还有个更重要的消息。”
“什么?”
“皇上派九皇子来边关了。”
太子皱了下眉,思索道:“这时候派九弟前来是干什么呢?朝廷是怎么个说法。”
“说是太子受伤,恐力不从心,特派九皇子前来协助太子。”
云桑哼了一声道:“只怕是要监视太子。”
太子摇摇头道:“父皇既然允我出京统领北军,只怕早已布置好监视我的人,没必要现在才派人来,况且九弟与我向来兄弟情深,即使派人监视也不该是他。”
说着,顿了顿,看了明阳一眼道:“我现在想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九弟?”
明阳道:“皇上的想法委实难料,轻授你兵权,已是令人不解,如今又派九皇子前来,加上季光,京中与大将军有关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了。”
太子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问道:“母后那边有什么消息。”
明阳摇摇头道:“皇上有旨意,过几天是太祖的忌日,皇后娘娘在宫内代皇上祈福,任何人不得入宫打扰。”
太子叹了口气道:“看来真的要发生大事情了,只恐与舅舅还有关系。如今的局面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明阳道:“还有一件事情,北方的探子传递情报的时间已晚了一天,到现在仍未收到,恐北方也有变化。”
云桑道:“难道蛮族还会主动来挑衅不成。”
明阳道:“蛮族这几十年虽然遭到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若突然反击,会令现在的我们腹背受敌。”
太子道:“明阳所言甚是,蛮族若突施袭击,确实是个麻烦,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吉昌,让他们不可懈怠,好生防备。”
明阳道:“是,我这就派人去。”
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接着太子对云桑说道:“云桑,我这有一件大事,还需要你来做。”
云桑躬身道:“太子请吩咐。”
“你一个人悄悄的去趟扬州通和当铺,找一个王怀仁的掌柜,将这件东西交给他。”说着太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荷花状的玉佩递给云桑。
云桑接过玉佩,太子道:“他看到玉佩,就会知道接下来做些什么。”
云桑疑惑道:“这是?”
太子道:“如今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十万精兵在外打的不是兵马,是粮草。朝廷那头只恐有变,而这边是舅舅生前为我安排的,就怕万一到了紧要关口,我被人因此掣肘,所以早早的在江南为我安排筹集了一批粮草。”
云桑感叹道:“大将军真是思虑长远。”
太子道:“你快去办吧,记着,这批粮草要悄悄运来,临城南三十里处有个瓷窑,叫张瓷,粮食就全部放在那里。完成了,你就是头功一件。”
云桑答道:“是,我定然不会辜负太子的所托。”
太子说完,轻轻地摆了摆手,露出一副疲惫之态,道:“你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云桑答了个诺,转身走了出去。
太子看着云桑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良英,我能帮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