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十二小

己亥年庚午月丁丑日,端午假末,随母省亲,归时适过油田十二小。见正门布告曰,校欲新迁,招生已止,学期末校舍交移兰考礼部。余尝归校数次,然校门皆闭,不得入,今日门大开,似料吾将至,迎吾之归。大喜,忧时日不多,恐良机难逢,遂欣然入园。

既入,环视四周,甚惊,竟未尝有变,往事历目。“希望之星”坐南朝北,正对大门,寄学子以厚望,毕业临行时,尝与友留影于此,然年久遗失,悲哉。如有留副本者,劳请告吾,感激不尽。西侧石砌乒乓球台数座,幼时顽劣,尝碰首于台,痛至龇牙,流涕不止。东侧乃主席台,是时每周一早,升旗奏歌,领导训言。旗手选于优生,皆醉心学问,乖巧聪明,多才多艺之士,深得众师厚爱。余贪玩好动,屡受斥,未能受此殊荣。每于升旗台下,观旗手神采奕奕,英姿飒爽,慕羡不已。主席台之东,便为教学楼。楼门亦开,遂登楼。

立楼东眺,见后操场,余常与众友蹴鞠于此,昔日欢景,浮入眼帘。在校末年,有一刘姓教师,授数术,喜夺孩童闲娱之时授业,广拉仇恨,吾等常欲蹴鞠不得。众人皆不悦,因其体态丰腴,号其“大个刘”,是时顽劣之甚,可见一斑。

刘,不知何许人也,略附乡音,读“解设”为“jie [se]”。尝有一勇,其名“王蛋儿”,于课上曰:“老师,其非‘jie [se]’,实为‘jie she’,谬读也”。刘色变,大步而前,拎王离席,抬手抡其一大嘴巴,瞋目怒曰:“尔等胡插,都是‘jie [se]’!”王惊然失神,悻悻入座,众人窃喜,唯王不敢作声。

操场侧边,有一空地,常集废弃之物,称“垃圾堆”。吾班有一奇人,其名“张W”,精奇技,通淫巧,除不善书本,无所不能。张好玩,屡犯禁,尝“纵火”于此,烟火冲天。余胆怯,虽远立视之,亦尽其乐。

信步环廊,见一室,立牌“五年级一班”,竟为吾昔日教室,室无一人,仍未落锁,甚喜,此乃天公作美,岂敢不从,遂推门而入。

环视四壁,墙皮有数处脱落,黑板已换,其余皆未有变。恐惊他人,未敢明灯。随选一桌,闭目静坐,朗朗书声萦环绕耳,如重归课堂。起身,观后墙,墙角立秸秆扫帚数把,遥想当年,吾等亦手执同款清污扫尘。后墙挂有大纸两张,题书“雏鹰争章”,乃红旗榜也。吾时亦有此榜,学生凡有良行,则添一小旗,以示表彰。余纵观此榜,多者旗满欲溢,寡者仅两三耳,其别甚异。吾昔日旗亦不多,之与多者羞于挂齿。然今日求学帝都,修业翰林,虽难称锦衣,但得体尚余。遂慨人生漫漫,如行远途,一时之先,非永先也,一时之后,亦非永后。凡欲施于后世者,必砥砺前行,勿可松懈。有感于此,步至黑板,遂提笔书曰:“周某到此一游,祝君学业顺利,前程似锦”。

出教室,轻闭门,续踱步,尽走廊,遇一室大敞,探首观内,原杂物室也。数柜乱立室内,积尘颇多。余开一柜,见数沓纸本,其中一本,封面有书:“课题研究记录 张HJ”。此名甚熟,细思,恍觉此人乃吾班主任,与吾关照颇多,四年级末,调离他校,此后未尝见也。此本虽十年有余,新如初,细读之,方觉幼时不能明事,不知尊师授课用心良苦。柜中旧作业本甚多,校舍将迁,恐无他用,故取一本,以为留念。

忽爪机响铃,母上来电,告余饭食既成,速归,归晚,勿怪无食。余意犹未尽,然不得不归。嗟呼!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自强不息,其能受一食所挟耶?又虑母上手艺尚可,色香皆具。呜呼!食不果腹,安能立世,且速归,从长计议为妙。

出校门,忆往事,余十四年前从北街转学于此,人地不熟,师生热情乐助,感激不已。同学杨F,恰居楼上,邀吾其家,设甜饼饮品款待,倍感暖意,记忆犹新。初至十二小,如土鳖进城,多有不适,处处小心,唯恐受笑。教学异于旧校,活动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征文手工,闻所未闻,体育球赛,自愧不如,风琴竖笛,一脸懵逼。每交作品之时,惶恐不安,心急如焚,不知多措,以至流涕。期半年,渐适之,始知其趣,乐在其中。

光阴似箭,岁月甚然,总角顽童,今已加冠,离别至今,十年又二。幸重归故地,然物是人非,历述往事,情溢言表,略有太史公落笔“百三十篇”之感。昔日旧友,当年一别,多未再见,尚可安好?愿有重逢之日,相谈仍是少年。

戊寅日 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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