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从雏妓到画家,不漂亮的女人如何赢回人生

潘玉良的自画像

潘玉良,本名张玉良,出生在风景秀丽的名城扬州,从小家境贫寒,一岁丧父,两岁姐姐早夭,八岁时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幸去世。也许是天煞孤星命中注定孤苦无依,生命中的至亲一个个相继离她而去,孤苦伶仃的她被舅舅收养。

十四岁时,舅舅不念手足之情,财迷心窍,狠心地把她卖到了安徽芜湖的一家妓院当雏妓。由于长得不漂亮,她在妓院当烧火丫头,干的是又重又累的力气活,老鸨还时不时逼她去接客。她当然不愿意啊,经常想着法儿逃跑,又被一次次抓回来了。而且她还试图跳河、上吊、毁容等,可每一次因为看管严格而自杀未遂。

十七岁时,走投无路的她开始在青楼过上了卖艺不卖身的生活。这一年也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她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也是她命中贵人——潘赞化。那一夜,潘赞化监督大人听到她婉转弹唱,歌声如泣如诉,“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回味无穷。这首宋词正是潘赞化的最爱,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年轻歌女,恍若似曾相识。从小阅尽人世沧桑的潘玉良知道这样的目光里包含了多少深意,她求潘赞化带她离开这座人间炼狱。潘赞化决心帮助这位性情刚烈的女子脱离苦海,用男人的荣誉作冒险,最后真的帮张玉良救出来了。

脱离苦海的张玉良洗尽风尘,弃妓从良,成了潘赞化身边妾室。张玉良对丈夫感念不已,于是她决定以夫之姓冠她之名,将张玉良改名为潘玉良。

潘赞化不仅给予她婚姻,还教潘玉良读书写字,他惊喜地发现潘玉良画的潘赞化本人的肖像,画的惟妙惟肖,神态,眼神都酷似生活中的潘赞化。从此天资聪颖的潘玉良遇到了赏识她的伯乐,潘赞化为潘玉良请来老师教她画画。民国时期的富太太们学习画画只是为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像宋美龄,林徽因,陆小曼等名流都能画上几笔,画的都是花鸟山水,而潘玉良却反其道而行,画当时人们所不齿的裸女油画。

在民国时期,政府是不允许人们画裸体的,她就去女浴室痴迷地观察女人们丰腴、柔美、性感的身体,入迷地看,偷偷地画,被浴室的女人们发现后以为是流氓,吓得尖叫,群起而攻之,对她拳脚相加,把她轰出来。回到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我自己不就是现成的模特儿吗?于是,她对着镜子里画自己的裸体。

1918年,潘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凭借对美术的天赋和刻苦学习的执着,她很顺利地通过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上海美专,成了中国美术界最高学府的一名优秀学生。当时,有人把潘玉良当过雏妓的历史挖掘出来,一名女生甚至要求退学,“誓不与妓女同校”。

不论在当今社会还是民国时期,一位特立独行的女人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饮尽人间凉薄的潘玉良,心中一片黯然和屈辱,最后只能远走他乡,去社会风气相对开化的法国留学。

去法国的语言学校学习了两个月的法语后,她考上了里昂国立美术专科学校,与徐悲鸿同校,专攻油画。她留学近九个年头后回国,徐悲鸿以中大艺术系主任身份向她发出聘请,请她去“中大”执教,并且举办了“中国第一个女西画画家画展”。不论她在艺术上造诣如何显赫,潘玉良一辈子都背负着耻辱的妓女身份,曾被同仁嘲讽“凤凰死光光,野鸡称霸王”。她展出的《人力壮士》那张画赢得了最高荣誉,却被人贴上了一张纸条:“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无数次心灵重创,无数凄惨的遭遇,既然国内险恶的环境容不下她,那就去更宽广远大,没有流言的地方。于是潘玉良再一次远走他乡,潘赞化送她到黄浦江码头,他将蔡锷送给他的怀表当作留给爱人的临别礼物。这次一别就是40年,战火烧遍了大半个中国,颠沛流离中他们失去了联系,仿佛隔了银河相岸,直至潘赞化离开人世也不能相见。潘赞化逝世过后两年,她才从法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消息,她悲痛欲绝。


在法国,潘玉良被称为“三不女人”,即不恋爱,不入外国国籍,不与国廊签约。因为她要保持人格与艺术的独立性,生活上够温饱就行,所以她这一生都挣扎在贫困线上。

不久,她认识了同样在法国学美术的中国同行王守义,他在法国开了家中餐厅,时常接济中国的穷留学生。他一直接资助潘玉良,他们很快成为好友,潘玉良有空就去他的中餐厅坐坐,唱段京剧。


潘玉良:从雏妓到画家,不漂亮的女人如何赢回人生_第1张图片
晚年的潘玉良

不肯入法国籍的潘玉良生活上十分困顿,在她心里,万里之外的中国才是她真正的家。所以她只能靠卖画为生,日子过得犹为艰难,时常上顿不接下顿。有次,王守义探望她之后,在她门缝里塞了一笔足以让潘玉良过上一段温饱生活的钱。正是这个男人,给了潘玉良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一点温暖。

几十年过去,他们依旧是惺惺相惜的朋友。王守义帮她接洽画商,保留画作,如今我们有幸见到潘玉良的画作都是王宝义不惜花费重金,千里迢迢从遥远的法国背回来的。一个男人愿意倾其所有来成就一个女人,将她扶上“一代画魂”的圣坛,自己却默默地站在她的背后,直至终老也没有得到一个名分。

潘玉良为了报答王守义的相知相守之恩,亲手为他雕塑了一樽王守义雕像,至死都要摆在她的卧室里。

后来,他们相继去世,留法的老乡和朋友们把他们安葬在一起,让他们生不能同榻,死能同穴,王守义泉下有知,也能稍感慰藉。

对于潘玉良来说,她不幸生于恶浊之世,又身陷龙潭虎穴,这已经是巨大的悲哀,可是她能抓住改变命运的船只,让潘赞化和王守义都成为渡她的人,重新为苍白的生命底色涂抹斑斓的色彩,让自己的生命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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