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钢 日课229丨一个有关衰老的最新理论
今天开始咱们说一本新书,《端粒效应》( The Telomere Effect: A Revolutionary Approach to Living Younger, Healthier, Longer )。
此书第一作者伊丽莎白·布莱克本(Elizabeth Blackburn),因为对端粒的研究获得了2009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她现在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教授。第二作者埃利萨·艾培尔(Elissa Epel)在同一所大学从事精神病学研究。
(伊丽莎白·布莱克本)
(埃利萨·艾培尔)
这本书说的是衰老的秘密。人到底是怎么变老的?我们到底能不能延缓衰老?你肯定已经听说过各种说法,现在看来,这个端粒理论最靠谱。关于“染色体端粒的长短跟人的寿命有关系”这个理论我几年前就听说了,咱们专栏在《贫困病》和《心态年轻,你就真的年轻吗》这两篇文章里也提到过,相关的研究非常多,但是把所有研究综合在一起,给一个系统性的说法,这是第一次。
这本书今年1月就出版了,我感到有点对不起专栏读者,因为我对生物和医学关注度不够,最近才读到 —— 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书。这本书将一次性地改变你对“衰老”的认识,而且有可能深刻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我甚至敢说,《精英日课》专栏的订阅费是199元,你只看这一本书的解读,就能值回票价。
1.衰老,快与慢
人人都想抵抗衰老,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衰老是一个客观规律。咱们看看下面这张图 ——
图中说的是美国不同年龄死于各种疾病的人数。五十岁以前的人几乎没什么病,一过五十岁各种病都来了。老人得病并不是因为运气不好,也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儿,根本原因就是老了。衰老是个系统性的过程,全身的各个器官都在变老。
你不服不行。
可是我们观察世界上的人,总有些人老得比一般人慢。那就算一定要变老,我们能不能老得慢一点呢?
以前主流的答案,是这主要是遗传基因决定的。比如杨振宁先生就经常跟记者说,他家的基因好所以他身体特别好。我们看杨振宁先生82岁还能跟翁帆女士结婚,今年已经90多岁了,还很健康,也许等翁帆老了杨振宁还活着。所以基因好没办法,确实厉害。
但另一方面,环境肯定也有作用。人身上任何一个功能的表达都不是基因单独决定的 —— 基因仅仅是提供子弹,这个子弹能不能打出去还是由环境决定的。生活方式肯定有用吧?中国有个传说,春秋时代伍子胥因为被人追杀,世界观和人生观发生巨变,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这个故事很夸张,可是我们经常观察到,很多人在生活压力之下,在人生中某一段时间就是会加速衰老。
既然不好的生活能让人加速衰老,那似乎就应该有什么“好的”生活能让人减缓衰老。
对此民间有很多经验和说法,有人说锻炼使人年轻,有人说心态好使人年轻,有人说吃补药使人年轻 —— 这些说法都没有科学根据。
想要真正理解衰老,我们需要分子生物学。人之所以变老,是因为身上的某些细胞不再更新了。
2.端粒的效应
有个著名的哲学典故,说从前有一条船,你每天换一个零部件,直到把船的所有部分都替换成新的 —— 那请问,这条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人体差不多就是这条船。我们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有细胞在不断地被更新替换,表面看来人还是这个人,但是细胞都已经换过好多遍。等于说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几乎就是一个新人。如果能这么一直保持更新,你就不会老。
细胞是通过分裂更新的。问题就在于,有些细胞只能分裂这么多次。一定次数之后,这个细胞就不再更新了,它会失去作用,它对应的组织就会衰老,人就老了。那为什么会有这个分裂次数的限制呢?原理就在于“端粒”。
咱们先复习一下最简单的中学生物知识。人体的每个细胞里有23对染色体。染色体包含一个人的完整遗传信息,它是由 DNA 和蛋白质组成。DNA 代表遗传信息编码,是碱基对组成的双螺旋结构。所谓基因,就是染色体上一段一段的 DNA 序列。我们还知道,DNA 的碱基一共有四种,分别是 A、T、C、G,其中 A 总是和 T 配对,C 总是和 G 配对。
“端粒”,就是染色体末端的 DNA 序列。端粒上的 DNA 不参与编码,序列固定不变,一条链总是 TTAGGG 循环,配对的另一条链总是 AATCCC 循环 ——
如果这个图像不太好理解,你可以把染色体想象成一根鞋带,而端粒就是鞋带的塑料头儿,把鞋带给包起来 ——
科学家以前就知道端粒的存在,但真正确定端粒结构,正是这本书的第一作者布莱克本在1975年的发现。
到1980年代的时候,还是布莱克本参与研究,发现端粒在细胞分裂过程中,起到了保护 DNA 序列的作用。
每一次细胞分裂都要复制染色体。每次复制染色体的时候,端粒内侧的 DNA 是全面复制,但是端粒那一段的 DNA,每次都会少一点。这就是说细胞每分裂一次,端粒就要变短一点。等到端粒短到一定程度之后,它对染色体的保护作用就没有了,染色体就不能正常复制,细胞就不能分裂了。
如此说来,人变老的本质原因是端粒变短了。一个典型的人,刚出生时候的端粒长度是一万个碱基对,到35岁的时候就剩下7500个,到60岁就剩下4800个。
每个人的端粒变短速度不一样,所以每个人衰老的速度不一样。很多研究证实了这个判断。下面这张图就是端粒长短和各种疾病死亡率之间的关系 ——
(横坐标是端粒长度,10为最长;纵坐标是各种疾病导致的死亡人数)
我们能看出来,端粒越短,人就越容易患病而死。还有一个研究,选取一些人做了端粒长短的测试,把这个测试结果保留,然后看这些人在未来三年身体会怎样。结果很明显,当年端粒越短的人,三年之内得病的就越多。类似的研究还有很多很多。
如此说来,看一个人老不老不能看出生年龄,得看他端粒的长短。
现在有更进一步研究发现,端粒长度影响你皮肤的老化程度、有多少白头发、心肺功能、骨头情况,而且还影响你的认知能力。包括阿兹海默综合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都可能端粒变短导致的。
为什么有些老人长寿?因为他们的端粒长。咱们再看一张图,这是不同年龄的人,端粒的长度 ——
这张图是对多个人统计的平均结果。从出生开始,年龄越大的人端粒就越短。75岁的人平均端粒长度达到最短,这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年龄。
但有意思的是,为什么过了75岁以后,反而是年龄越大的人端粒越长呢?这就是“幸存者偏误”!是只有端粒足够长的人,才能活过75岁。可能是基因好,也可能是别的原因,长寿老人的端粒特别长。
有个13岁的小女孩,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各项生理机能都退化了。结果一查,一个特殊基因导致的端粒失调。她的身份证年龄很小,但她已经是一个老人。
所以这一切都在于端粒。细胞分裂一次,端粒就缩短一点。端粒决定了我们的宿命。
不过布莱克本有个好消息 —— 端粒其实是可以再次变长的。
3.端粒酶
这一次又是布莱克本!1984年,布莱克本偶然在实验室发现,端粒有时候不但没缩短,反而还变长了一点。布莱克本赶紧寻找端粒增长的机制,很快她的一个学生就分离出来一种酶 — 他们把它命名为“端粒酶”。
人体中本来就有端粒酶。端粒可以从端粒酶中吸收 DNA,从而减缓变短,甚至实现增长。下面这张图就表现了在端粒酶供应充分和端粒酶供应不足的情况下,每一次细胞分裂之后,端粒的长短变化。
(左边,端粒酶供应充分;右边,端粒酶供应不足)
只要有充足的端粒酶,细胞就能一直分裂下去!问题就在于,人体中端粒酶的活性经常不足。
那你可能马上就想到一个问题 —— 我如果吃点什么能加强端粒酶的药,不就逆转衰老了吗?
这样的药的确存在,而且现在有卖的,但是布莱克本警告说,你不应该吃这个药。端粒酶如果过多,某些原本不该继续分裂的细胞也会继续分裂 —— 癌症就是这么来的。端粒酶不足,人会变老;端粒酶过多,人会得癌症。事实上有人正在研究怎么用控制端粒酶的方法治疗癌症。
只有靠人体自身机能生产端粒酶,才能刚好控制在危险线以下,不导致癌症。
我们再回到刚开始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变成了:到底什么东西影响了人体自身的端粒酶?为什么有些人的端粒就这么长呢?
4.一个希望
这本书的第二作者艾培尔,本来就是一个从事心理压力研究的学者。她在研究中注意到一个现象,那些长期照顾家里生病的孩子的妈妈们,看上去都老得特别快。看来似乎是生活压力导致了变老。
艾培尔听说了布莱克本关于端粒的研究,她联系布莱克本,说你能不能测量一下这些妈妈们的端粒长度。布莱克本这时候正好在想办法研究有什么外界因素能影响端粒长度,两人一拍即合。
她们找到很多长期照顾患病孩子的妈妈,做了端粒测量,然后她们发现三个事实。
第一,总体来说,一个母亲照顾孩子的时间越长,她的端粒长度就越短。
可是也有一些母亲,照顾孩子时间很长,但是端粒似乎也没有缩短太多。这是怎么回事呢?关键在于你“感觉到”自己承担了多大的生活压力。
第二个事实就是,那些感受自己照顾孩子的压力特别大的母亲们,端粒是最短的。
第三,这些感受到压力最大的母亲,她们的端粒酶的活性也是最差的。
的确是生存压力让她们老得这么快。这就解释了我们前面说的“伍子胥问题”,为什么有人会加速衰老。
| 由此得到
咱们梳理一遍逻辑链条:
衰老是因为细胞不再分裂更新了;
细胞之所以停止分裂,是因为受到端粒长短的限制 —— 每分裂一次,端粒就会缩短一点;
端粒酶的存在甚至有可能让端粒延长!但是人体的端粒酶的活性会变差,会不够用。
感受到生活的压力,会恶化端粒酶,加剧端粒变短,从而加剧衰老。
为什么有的人老得快,有的人老得慢?基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生活压力。咱们上周在《满足感管理》这期专栏刚讲过,压力会破坏大脑中的多巴胺 D2 受体,从而让人更容易对毒品和食物上瘾。现在我们又知道能让人变老。
可是人生难免都有压力!这个苦你不吃也得吃。
那这怎么办呢?艾培尔的工作,恰恰就是告诉我们应该怎么面对压力 —— 或者说,怎么“感受”压力。咱们下次再说。
熊逸 16.3 | 我同情一切,就是不同情疾苦
(1)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
欢迎来到熊逸书院。今天我们要谈的是王尔德的名著《自深深处》,你只需要记住书中的一个观点:恶莫大于浮浅。今天的要点是:在精英传统里,铺张浪费并不算罪过,勤俭节约也绝非美德。
你可以记住王尔德的一句名言:“我同情一切,就是不同情疾苦。”
现在让我们进入正文。昨天留下的问题是:如果现在有100万元,到底是平均分配给100户贫困家庭更好,还是给一个富家子办一场焰火派对更好?
答案貌似不言而喻,但是,如果随机挑选斯宾塞时代的高知来回答这个问题,后者中选的概率很可能不低于一半。
先让我们把时间追溯到两千年前。传说古罗马著名昏君埃拉加巴卢斯用皮革在天花板吊顶,夹层里藏满玫瑰花瓣。宴席上,他兴之所至,突然发动机关,看刹那玫瑰花雨漫天飘落,听宾客和侍女们惊惶尖叫。有时花瓣太多太厚,反应不及的宾客就在花海中窒息而死。
和斯宾塞同时代的英国画家塔德玛画过这个场面。如果我发了财,我会收购塔德玛的全部作品来装饰我的廉租房。假如我真的这样做了,并且奉埃拉加巴卢斯作为偶像,那么我就会和拜伦、波德莱尔这样的大诗人交上朋友。
塔德玛《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Alma-Tadema, 1888)。
人们用“埃拉加巴卢斯”代称那些放荡淫靡的人,拜伦就被他的敌人们扣上了这个不名誉的头衔。但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埃拉加巴卢斯的这场玫瑰盛宴哪里放荡淫靡呢,简直就是第一流的行为艺术。
至于浪费这样多的玫瑰,草菅这样多的人命,难道对于宴会有任何实际的功用吗?
一想到“实际”,就落于下乘了。明朝文人陈继儒为《花史》作跋,说“有野趣而不知乐者,樵牧是也”。也就是说,樵夫和牧童整天生活、工作在充满野趣的地方,却对野趣彻底缺乏感受力。我更愿意摘引冈仓天心介绍日本花道的一段文字:“原始人将最初的花环献给他的恋人,从而脱离了兽类。就这样,他超越了粗野的本能需要,变成了一个人。当他认识到无用之物的妙用时,他便进入了艺术的领域。”(《茶之书》)
一位位精英人士就这样把生活活出荒唐,把荒唐活成艺术,我们熟悉的奥斯卡·王尔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后来因为风化罪被判监禁,在雷丁监狱写信给同性恋情人道格拉斯,这封长信成为名著《自深深处》。
王尔德在信中这样回忆:“你母亲开始跟我说起你的性格,她说了你的两大缺点,你虚荣,还有,用她的话说,‘对钱财的看法大错特错’。我清楚记得我当时笑了,根本没想到第一点将让我进监狱,第二点将让我破产。我以为虚荣是一种给年轻人佩戴的雅致的花朵;至于说铺张浪费嘛——我以为她指的不过是铺张浪费——在我自己的性格中,在我自己的阶层里,并不见勤俭节约的美德。”
这些话可以让我们窥见当时英国上流社会的基本心态:铺张浪费并不算罪过,勤俭节约也绝非美德。我们今天之所以天经地义地持有相反的观点,只是因为我们的道德来平民社会。勤俭节约甚至算不得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否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孔子就活得太不道德了。
虽然有很多貌似全新的事物和观念都有着悠久而不为人知的渊源,但也有很多我们以为天经地义的传统,历史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久远。
(2)文化精英的超然姿态
正是精彩的放纵使人魅力四射,这样的魅力才是王尔德最推崇的道德。在戏剧《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里,他借角色之口处处讥讽俗人的道德,有一句话堪称点睛:“我们都在臭水沟里呆着,不过我们中有些人正抬头瞧着头顶上的星星。”
在王尔德眼里,俗人的生活毫无美感可言,不过是在臭水沟里苟活并习惯了这里的恶臭,进而把这种忍受力标榜为高尚的道德。即便有人一夜暴富了,他们那种“全新”的生活姿态也无非是把臭水沟里的水花溅得更大而已。只有像他自己这样的少数精英,虽然摆不脱臭水沟这个大环境,却偏偏拒绝忍耐,只是“抬头瞧着头顶上的星星”。
让我们回到《自深深处》,看看王尔德怎样抱怨道格拉斯的缺点:“总而言之,你的铺张挥霍对我来说是乏味透顶。有时让餐桌花红酒绿一下,可说是件赏心乐事,但你的无度却败坏了所有的品位和雅趣。”当然,在王尔德眼里,饕餮和挥霍都不算什么,只要够精彩就好。王尔德对道格拉斯真正不满的是:“我那时没想到,你会带有最大的恶——浮浅。”
在写这封长信的时候,王尔德已经入狱两年,信里用了洋洋洒洒好几万字倾吐了对道格拉斯的各种怨念,但是,在这个唯美主义者的心里,“浮浅”竟然始终都是他对道格拉斯最为不满、甚至不屑的一点,甚至当撇开两人的关系不谈,“浮浅”也要算是所有恶行中最严重的一种。(附录1)
(3)人间疾苦并不值得同情
“不浮浅”貌似必然是精英的特权,但是,“浮浅”并不必然和“贫穷”关联在一起。
1882年,王尔德在美国做巡回演讲,可想而知他这对当时的粗俗美国不会有几分好感。他毫无顾忌地向听众倾诉自己对美国的各种不良印象,有些话讲得非常刻薄。比如讲起西部见闻,他说:“我发现在落基山脉以西,人们关于艺术的知识是如此贫乏,以至一位艺术爱好者——他在年轻时也做过矿工——竟然起诉铁路公司要求赔偿,因为他从巴黎进口的米洛的维纳斯的石膏像到货时没有了双臂。但更叫人吃惊的是,他打赢了官司,获得了赔偿。”(附录2)
但是,刻薄的王尔德竟然也用到小小的篇幅讲到见闻当中的一点闪光处,而且和华人有关,他说那些穷苦的华工“用和玫瑰花瓣一样纤巧的瓷杯喝茶”,很有情调。(附录3)
这些华工如果听到王尔德如此评论自己,也许会哭笑不得吧。如果穷人没有活出这种情趣,那么他非但不会欣赏,甚至缺乏同情。在《道连•格雷的画像》这部小说里,他借亨利勋爵之口这样说过:“我同情一切,就是不同情疾苦……我不能同情疾苦。那实在太丑恶、太可怕、太悲惨。那种赶时髦的同情疾苦有一种非常不健康的味道。人的感情应当倾注在生活的色彩、生活的美、生活的乐趣之中。生活的伤疤少碰为妙。”
所以,当这样的精英分子见到人间疾苦,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同情心的爆发,而是会想办法把这样一个世界隔在墙外,就像伦敦一度分为东区和西区那样。人的同情心往往只作用于和自己有过相近境况的他人身上。
活出绚烂和华彩才算是活出人的样子,与之相反的活法完全不值一顾。当然,绚烂的美常常需要一掷千金的财力与豪情。不惜耗费巨资去追求瞬间的美,这在普通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败家行径,然而有“恶魔诗人”之称的波德莱尔把它叫做“风流作风”。他在《美学珍玩》里说:“风流作风是英雄主义在颓废之中的最后一道闪光……风流作风是一轮落日,犹如沉落的星辰,壮丽辉煌,然而没有热力,充满了忧郁。民主的汹涌浪潮漫卷一切,荡平一切,日渐淹没了这些人类骄傲的最后代表者……”
今日思考
你也许已经愤怒了。常识告诉你,如果哪个社会流行着这种做派,一定会亡国灭种的。但斯宾塞主义者不以为然,他们会从中看到积极的一面,看到精英的挥霍是凡人的福利。该如何理解这种看法呢?这就是今天留给你的思考题。
今日得到
简单温习一下,今天我们谈到王尔德的思想和作品,以《自深深处》为主,你只需要记住一个观点:恶莫大于浮浅。今天的要点是:在精英传统里,铺张浪费并不算罪过,勤俭节约也绝非美德。
附录1
这马上会令我们想起一位名侦探的名言警句:“粗俗绝对是一桩罪过,但犯罪绝不粗俗。”法国推理小说家保罗·霍尔特如此塑造唯美主义侦探欧文·伯恩斯的形象,这位伯恩斯正是以王尔德为原型的,在维多利亚时代末期侦破那些“非常罪,非常美”的离奇罪案,全不是为了伸张什么正义。他屡屡侦破罪案,却屡屡发自内心地欣赏着连环凶手和他们的杀人杰作,甚至会对“才貌双全”的凶手萌生爱念。
伯恩斯初次登场是在1994年的《混乱之王》这部书里,如果你不介意剧透的话,我很想引述伯恩斯在揭秘之后的一段话,他说他经常和凶手在一起,“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我可以借口说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但这不是真的,因为我对于凶手的身份已经心中有数了。实际上,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欣赏她,品味她,研究她。我想要了解这个特殊罪犯的个性,想要看看她有多少‘艺术’潜能。但是,随着我们的交往,我逐渐忘记了她应受谴责的罪行,而且她的罪行也应当受到减免。……我相信在她的身上有出众的才智,一种罕见的美丽。”
这果然是文化精英的超然姿态。如果王尔德真的做了侦探,这就是他该有的态度和该说的话。即便这样的态度和言辞里藏着什么恶的成分,但绝对不会有所有的恶当中最不堪的那种——浮浅。
附录2
值得一提的是,我读的这个中译本,译者似乎并非出于幽默感的发作而给“米洛的维纳斯”这个短语添加了一条注释:“Venus of Milo,著名古希腊大理石雕塑,作于公元前2世纪,公元1800年在希腊的米洛岛被发现,现藏于巴黎卢浮宫。这座雕像发掘出来时就没有双臂。”我们有十分的理由庆幸,这几句话不会被王尔德本人看到。
附录3
王尔德《美国印象》:旧金山是一座真正美丽的城市。聚居着中国劳工的唐人街是我见过的最富有艺术韵味的街区。这些古怪、忧郁的东方人,许多人会说他们下贱,他们肯定也很穷,但他们打定主意在他们身边不能有任何丑陋的东西。在那些苦工们晚上聚集在一起吃晚饭的中国餐馆里,我发现他们用和玫瑰花瓣一样纤巧的瓷杯喝茶,而那些俗丽的宾馆给我用的陶杯足有一英寸半厚。中国人的菜单拿上来的时候是写在宣纸上的,账目是用墨汁写出来的,漂亮得就像艺术家在扇面上蚀刻的小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