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快收拾一下，赶来恒隆广场68楼配合签约，那个磨很久的case今天要结！其他人不在，你去顶一下。文件我让公司司机给你带去。”
“好的，马上去。”
接到Senior Partner这个电话的时候，Amber正穿着白色运动Bra，满身是汗地在拳馆里练拳，这周唯一不加班的一个周中晚，Amber把它花在沙袋，拳靶和汗水里。
快速的冲澡，换上毫无悬念的黑色套裙，吹干头发，冲下楼，公司车已在楼下等着了。在车里Amber一边简单地涂点口红，一边看着手机，事务所的同事正在biref她...
她所在的律师所正服务于一家巨型全球企业，日前此企业正急于要终止某一位高管的合同，进行了很多轮谈判，始终谈不拢，今天那个高管突然答应了要再谈，于是律师所马上派人过去配合谈判，当场改协议，好立即签字盖章。可巧，今晚别人不在，只好她去顶了。
手机哒哒哒跳进来很多信息，看来前面的谈判还是不顺利，一些股票，期权，福利之类的条款依然卡在那。看了这些，Amber不由叹了口气，估计还是白跑一趟居多，作为律师很多时候就是无奈地去陪绑加班。
进了那公司总部大楼，办公室里黑咕隆咚的，早已是下班的时间，只有角落的某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那家公司的HR VP，几位其他的HR，行里的另一位律师都围坐在桌前，免提会议电话的灯也亮着，显然美国总部也有人在线上。进门前后，还能听到双方各执一词，在那些条款上互不相让。
当事人，也就是那位高管抬起头，目光和Amber的目光相撞，那一刹那，那位高管迅速把眼神低下，Amber则一下子呆住了，手里的文件和电脑几乎要掉落地上，没想到居然是他...
似乎已经忘却的事再次涌到心头。
认识他是在年前的一个单身派对上，也不记得谁组织的了，Amber其实是有男朋友的，去那里，她自己心里很清楚，Just for fun，现男友似乎没什么毛病，但好像并无结婚的决心，加上工作那么忙，对于这种所谓的未来暂时不想做计划。那夜遇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呆到很晚。派对结束又和他出去，发生的事情自己都不敢相信。
记忆最清晰的就是那种感觉，没法形容的感觉，像冲上高空，又像溺水，以前没有过，后来也没有过。蛮切实的那种感觉。
再后来的几周，Amber好像也记不大清了，似乎想过他，似乎没有。除了那一句打招呼，她也想过回应他的招呼，不过几次犹豫终究还是没回应。
Amber掩饰着心跳坐下，快速地打开微信，搜到他的名字，打开两人的聊天记录，大致内容就是这样寥寥几行。
“你的朋友某某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笑脸”
“昨晚我很开心”
“我也是”
“这几天有空吗，Amber？”
“在干嘛，Amber”
其他就没有了。
时间停留在去年9月，也就是10个月前。
当事人似乎已不记得Amber了，目光呆滞地歪着头听HR说话，会议室里，只听到公司的HR在巴拉巴拉地说着条款，似乎很强硬地在劝说当事人接受。而那位高管只是低着头玩着面前那支钢笔。
“不要说了，我都同意了！” 猛地，全无征兆地，当事人说了这几句，头还是低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似乎是完全放弃抵抗了。
HR们，律师们似乎不敢相信地互相看了看，有的人脸上还挂着目瞪口呆的神情。
“那么快准备协议吧。”HR VP转头请Amber修改协议，和她说了最后确认的数字和条款。
Amber 低着头，在电脑上立即做了修改，把最终版本存在了U盘里，交给某位HR助理去打印。
文件很快打印好了，一份份传给在场的律师和HR VP们过目，公司代表于是依次签字，盖章。轮到当事人时，他几乎看都没看就签了字。结束后，站起身，拿着自己那份，大步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和会议室里的人道别。
这天过后没多久以后，Amber就被事务所解雇了，那晚她负责起草的协议，有重大失误。那份协议，解约金那一栏，多添了一个“零”，这个零让公司多支付了550万解约金。那晚，复核的律师，HR，每一个人都关心于前几天反复纠缠的那些股票，福利，保险等条款，居然那天晚上没有人发现那个“零”，直到进入支付流程才被发现，但一切已为时已晚。
事情过去三个月了，Amber问过自己好多次，自己为什么拿自己的工作为代价为他多添这一个“零”？怎么想也不明白，只知道的是，那晚就是有这样的冲动。
好在年轻人工作还不算难找，新的地方很快找到了，虽然没有原来的事务所大牌，也还过得去。
这天是Amber25岁的生日，男朋友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订了一个不错的餐厅，吃饭时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打开一看是最新款的手机。看的礼物的那刹那，Amber还是挺高兴的，收下了礼物，亲了男友一下。亲之前，本来Amber准备是蜻蜓点水的，但实际亲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改为了停留大约1秒之久。
吃饭时气氛也很好，Amber问：“让你用一种植物来形容我的话，你觉得我最像什么植物？”
“啊？想不出，嗯，百合花吧，纯洁而美丽。” 男友笑着回答......
回到家，坐在床头，Amber开始重新考虑原来已经想好的和男友提分手的事。她决定再试一段时间，毕竟很多人都和她说过两个人相处久了，就是这样的平淡如水的感觉，不能奢求太多，还是应该再试试吧。
后来又过了几星期，Amber还是忍不住和男友说了分手。她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还记得那晚也曾问过他那个同样的问题。
“植物啊？我觉得你是颗洋葱吧，一开始很辣，很硬，需要小火加黄油慢慢炖，才会变香变软。”
“你看我呢？”他反问。
“你啊，我觉得你是一颗树，树枝往反方向长的树，反着长，但不难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