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九月二十五,扬州瘦西湖畔,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六岁年轻剑客,挑战名满江湖,威震中原武林的一代剑侠——吴天。时逢深秋,落叶潇潇。岸边站满了围观的江湖人士,有武当来的道士,少林来的和尚,还有各种豪门世家的公子少爷。可惜,他们却不是来看一场对决的。他们只是来捧一个当今江湖炙手可热人物的人场罢了。

吴天——二十岁出道,一战成名,往后两年内力挫中原武林各大用剑好手,被公认为中原第一剑。同时被洛阳第一武林世家金家拜为座上客,被关外万剑阁是聘为名誉长老。风头一时无二。再往后二十年,不仅是中原地区,就是在两湖两广,江浙一带也是赫赫有名。

这二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再向他挑战了。我是这二十年来的第一个,没有人看好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外围的赌场甚至将赔率开到一赔一百,可惜没有一人愿意买我赢。可笑极了,任是谁处于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都得笑一笑吧。

他来了,一个威武不凡的中年人,剑眉入鬓,脸颊修的也很干净,目光也很有神,衣服穿戴的很整齐。身旁跟着两个婢女和一个背上背着剑的侍从。派头很大,或许人成名之后都会变得很讲究,所有能亲力亲为的事都不愿意在自己动手,哪怕是左手握剑这种很普通的事。我静静地看着他,脱下外面披着的棕色貂裘,接过婢女手中的热毛巾仔细的擦干净双手,再从侍从背上取下剑。丝毫不觉得着急,心浮气躁和过于拖沓永远是一个剑客最大的缺点。

反观我,虽是秋天,我依然仅着单衣一件,头发也未经修整,随意的用稻草变得绳子扎起。我用的剑,没有鞘,因为它并没有锋。我把它随意的握在手里,它似乎不是用来杀人的,看起来连劈柴都不配。

在我调整了不知几次呼吸后,吴天终于做完了他要做的一切。他看着我,脸上充满着嘲弄的表情,不像是面对一个对手。我苦笑,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败了。再强大的人也不该蔑视弱小的人,就像大象不敢小看老鼠一样。对我来说,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早早的失去悬念了。

我不喜欢过于繁琐的开场白,互相问候了几句后。我就亮出了我那柄不像剑的剑,我出剑的同时我看到他的表情似乎变了一下,手正要按在剑柄上。但不知是我太快还是他实在太慢,当我的剑抹过他咽喉的时候,他才拔出剑来。我只听见他“哦”的一声,然后脖子上血如泉涌,躺在地上瞪圆了眼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场的武林大豪们已是呆如木鸡,谁能想到一个名满江湖的剑客会输给一个乞丐模样的年轻剑客。

不到一个时辰,我一招击败吴天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扬州城。不到三天,整个江南地区的人都认识了我。我再也不用穿着破单衣拿着那把破剑到处走。我换上了名门世家送的锦衣,腰间悬上他们送的镶金嵌玉的华贵宝剑。我每天都要喝上三斤的上好女儿红,每晚都要去找怡红院的小翠逍遥快活。我觉得生活再也不能更美好了,所有的奢侈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讲究都是天经地义的。接下来的两年内,我接受了不知多少剑客的挑战,无一不是轻松取胜。武林第一的位置再无人撼动。我成为了洛阳金家的座上客,关外万剑阁的名誉长老,江南玉家的女婿。

这样的生活大概过了二十年。这年的九月二十,一封战书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九月二十五,扬州,西子湖畔,与君一战!十五个字歪歪扭扭的写在麻布上。这种质料的东西我是触碰都不愿意去触碰的。家奴念给我听完后,我仿佛听到了世间上最有趣的笑话,笑的半天直不起腰来。是有多久没人向我挑战了,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我的手有多久没摸剑了,我更记不清了。我只知道,这二十几年来,我跟女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绝对比和我的剑待得久。我喝酒的时间绝对比我练剑的时间要长。但我不信我会输,我是天下第一剑!

九月二十五,深秋,天已凉。我特意披上了妻为我缝制的狐裘,带上我最喜欢的两个小妾和万剑阁送我的玄铁打造价值万两的名剑。湖边枯黄的草地上早已挤满围观的武林人士。同时我也见到了他,那个下战书的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只穿了件破棉衣,手里握着把破破烂烂的剑,但眼神很凌厉,比深秋的寒意更重。我搂着我心爱的女人下马,脱下狐裘随意的扔给下人,接过小妾递来的热毛巾,细细擦过双手。我不允许握剑的手沾染灰尘,我从剑匣里取出宝剑,像抚摸最爱的女人的身体一样拂过剑鞘。自始至终我都没正眼看过那个少年一眼,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不配。但我总归是要看他的,因为我要打败他。我冲他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了,他返还一礼。然后…..然后,我只看到他动了,那把破剑冲我咽喉部位而来。我想拔剑,无奈为时已晚。我倒下了,口里,咽喉里涌出的血润湿了我华贵的衣服。我再也无力说话,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年前,也是今天,也是这个地点,但好像角色被换了过来。我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实在是想笑,但,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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