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之才,百年难遇。
武可位列五绝,文能傲视天下,奇门遁甲独步武林,五行术数学贯古今。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剑影箫声里,才气直冲九霄。
英才遭天妒,古来皆如此,是故明珠蒙尘,白璧微瑕。大才大能者,往往难臻完美。
修为绝顶,却喜怒无常,满腹才情,却孤傲偏执,这便是黄药师,桃花岛主、五绝之“东邪”。
东邪门下,有弟子六人,五男一女,天资聪颖、根骨绝佳。
身为桃花岛弟子,实乃莫大幸事,武学之途光明一片,假以时日,必成高手。
习武之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奇门遁甲、五行术数均可任意研习,黄药师宛如一座包罗万象的技艺宝库,弟子六人取用不尽。
身为桃花岛弟子,亦有大不幸事,每个人都要随时准备承受黄药师的偏执冷酷与无常怒火。
东邪之怒,弟子之灾。
【一】世上再无曲灵风
丁酉年三月十六,桃花岛骤生剧变。
大弟子曲灵风,私传黄药师暗恋女弟子梅超风,黄药师恼羞成怒,持木杖生生震断曲灵风腿骨,逐其出师门。【注释1】
二弟子陈玄风、三弟子梅超风两情相悦,私定终身,黄药师余怒未平,对两人刻意冷落,不闻不问,独自离岛云游。
时隔两年,黄药师飘然归来,满面风尘,身边多了一名年轻女子,手中多了一部旷世武学。
这名女子,很快与黄药师完婚,成为桃花岛的女主人、众弟子的师母。
这部武学,曾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名叫《九阴真经》。
【二】窃书者,陈玄风
己亥年五月初九,桃花岛再起波澜。
二弟子陈玄风备受冷落,积怨日深,终生叛离之心。
“贼妹子,我们真的做一次贼,把师父那部《九阴真经》偷来,练成绝世武功,再归还师父,到时连师父都不怕,岂不威风,何苦呆在岛上受闲气!”
梅超风惊骇欲绝,却无力阻止陈玄风的义无反顾。
桃花岛武学独辟蹊径,自有通天彻地之能,本不必理会旁门武功,然黄药师见猎心喜,费尽心机方才得到真经,自是日日研习,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于是,心怀贼胆的陈玄风趁黄药师思索真经功夫出神之际,轻而易举将《九阴真经》下卷偷到了手。
是夜,陈玄风、梅超风双双逃离。黄药师雷霆震怒,陆乘风、武罡风、冯默风无辜遭受牵连,被一一震断腿骨,逐出师门。
一夕之间,东邪门下二逃三废,无复昔日气象。
【三】天下虽大,无处容身
陈玄风、梅超风盗经出逃时,心怀五分恐惧、两分兴奋、三分憧憬,少年少女初入江湖,未经风雨,并未意识到自己踏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条不归之路。
乘海船逃至普渡山,于海边岩洞躲藏五天,害怕离桃花岛太近,继续北上。
数月之间,辗转上虞、百官、余姚、临安、嘉兴、湖州、苏州、杭州……,每日漂泊无定,不知何处是尽头。
江南风光,两人无心欣赏,青山秀水,两人视若无睹。
苏杭一带,河溪成千上万,纵横交错,两人白天入船躲避,寸步不出,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方才稍松心弦,研习真经上的功夫。
【四】九阴白骨,终堕心魔
真经下卷开篇便是九阴白骨爪与摧心掌。
“此二功不必以内功为根基,外功入手亦可。资质上乘者三年可小成,杀人如草不闻声。”
这两门功夫,须杀活人来练,上虞县蒋家村成了梅超风和陈玄风的第一个目标。
从曾经欺负过梅超风的恶毒妇人蒋太太起始,蒋家村的男女老幼全被两人练成了白骨骷髅。
梅超风清楚记得蒋太太的死状,脸色惨白,口鼻溢血,眼珠暴起,眼神中全是绝望与恐惧,想起她昔日的所作所为,梅超风心头泛起一丝残忍的快意。
杀戮与嗜血是一种心魔,如若沦陷,万劫不复。
一人是杀,百人亦是杀,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多愁善感的少女之心蜕变为麻木冰冷的杀手之心。只有不断回忆师父六年前蒋家村相救的恩情,梅超风才会感到些许温暖。【注释2】
【五】我愿听君一言,虽死无悔
修习后期,真经上的功夫都要以内功为根基,但扎根基、练内功的诀窍全在上卷之中。真经功夫属于道家,与桃花岛所学全然不同,两人学识有限,不明其理,只得绞尽脑汁,连蒙带猜,期间谬误无数,好几次险些走火入魔。
两人兵行险着,先吞食少量砒霜,再运转内力将毒素逼出,以此锤炼内力,增加九阴白骨爪的毒性。剧毒侵体之痛,生不如死,每次行功,都好似游走于生死边缘。
内力增加了,梅超风曾经的花容月貌也毁了,长期浸淫毒素,皮肤逐渐苍白粗糙,眼角嘴角慢慢泛出青黑,她再也不敢临水照影,她怕水中女子的模样吓到自己。
孤苦无助之际,梅超风格外想念师父。
世间诸般技艺,在师父眼里,均无秘密可言。只要有师父在,晦涩难懂的武学义理会变得生动有趣,扑朔迷离的五行术数会变得条分缕析。在梅超风心里,师父无所不能,九阴真经再难,也难不倒师父。
千里之外,梅超风多想再听师父一句教诲,一句也行,可是不可能了,因为时间回不去了,而她,也不再是原本单纯善良的梅超风了。
物是人已非,世间残忍之事莫过于此。
【六】黑风双煞,纵横天下,可我只想回家
九阴白骨爪的修习之路,鲜血为祭,骷髅为基。
肆无忌惮的杀戮,激起了众多名门正派的义愤,联手围剿二人,为武林除害。
凭借师门所授的桃花岛功夫和新学的九阴白骨爪、摧心掌,两人杀得围追堵截者望风披靡,被冠以“黑风双煞”之恶名。
功夫高了,名声大了,但追杀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杀戮与逃跑,变成了日常。
两年之间,东躲西藏,心惊胆战,梅超风常常会想,早知如此,盗什么真经,还不如安安静静呆在桃花岛。可是错已经犯下,无可饶恕,祸已经闯下,无从弥补。
陈玄风杀气渐重,戾气日深:“这些狗屁正派老是阴魂不散的追杀,迟早会让师父听到风声,若是师父也来追寻,我们一准儿没命,不如再行一次险,回桃花岛将真经上卷也盗来,然后远遁蒙古、西夏,千万里之外,谁也找不到。”
梅超风望着师兄眼中闪耀的灼灼疯狂,心中千般不愿,却没有出言阻止,她想去再见师父一面,即便立时死在师父手下,也心安理得。
此心安处是吾乡,桃花岛便是她的故乡、她的家,她想回家。
【七】一别经年,再相见,物是人非
辛丑年七月十五,黑风双煞重返桃花岛。
刚至试剑亭,便与师父碰了个照面,黄药师怔了一怔,温声叫道:“超风!”,语气一如往昔。
梅超风瞬间泪如雨下,双膝跪倒:“师父,弟子对你不住,回来瞧你老人家和师母来啦!”
黄药师眼中的神采刹那间熄灭,伸手向后一指,凄然道:“你师母过世啦!后面便是灵堂。”
耳边似有惊雷轰响,震得梅超风脑中一片混乱,她踉跄奔至后堂,只见一座灵堂设在厅中,灵位上赫然写着“先室冯氏之灵”。
梅超风再度拜倒,痛哭失声。
忽然之间,她看见灵堂旁边有个一两岁大的小女孩儿,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直笑,那女孩儿粉雕玉琢,眉眼口鼻像极了师母。
黄药师站在梅超风身后,那女孩儿笑着叫:“爹爹!抱!”
她笑得像一朵花,张开双手,扑向师父。黄药师怕她跌下来,伸手抱住了她。
陈玄风趁机拉起梅超风飞奔,抢到船里,海水溅进船舱,梅超风浑然不觉,心跳紊乱如擂鼓,师父的话音随风传来,宛在耳边:“你们去吧!好自为之!不要再练《九阴真经》了,保住性命要紧。”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两个人的惨烈与狼狈,两个人的绝望与执念,他都明白,他不是追不到他们,而是不愿追,不想追。
梅超风曾无数次想象再见师父的情形,也曾无数次猜测自己会受何种惩罚,却从来不曾想到,黄药师仅凭一句淡淡的关心便击碎了她所有的倔强与伪装。
月华如练,海风如刀,梅超风伫立船头,哭的像个受尽委屈的无助孩童。
【注释1】关于曲灵风、黄药师、陈玄风、梅超风之间的情感纠葛,可阅读同主题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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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2】关于黄药师蒋家村相救梅超风的前因后果,可阅读同主题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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