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安凉
【一】
陈岚遇见郑铭的时候已经是大三下架甩卖的光景了，当她扛着重重的行李箱像个女汉子一样威武的向寝室进发的时候被一高大威猛的男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男同学拦住的时候，她疑惑的抬起头，“学妹，需要帮忙吗？”
还没等她开口，男生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大包小包扛在肩上拿起走了。
陈岚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飘过，满脸黑线。她不过是家里有事晚到了几天刚好攒上了新生报到，也不过是身材本来比较瘦小又挺着一张娃娃脸，这样也能捡个大便宜？她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朝对方道，“谢谢啊！”
从校门口到宿舍楼下几百米的距离，陈岚知道了这个男生叫郑铭，软件工程专业，大三，人嘛，长得还算清秀。同样，郑铭也在有意无意的打听自己这个“小学妹”的若干信息，陈岚当然不傻，避重就轻的打哈哈，最后连手机号都留了个错的。
“是不是有点缺德啊？”陈岚翘着腿往嘴里塞了颗葡萄，问白晓。她的室友兼闺蜜。
“嗯，是有那么点。不过你没听过吗，防火防盗防学长啊，啧啧啧，他把你当小学妹了，那你就可得提防着点儿。”
“我可不是什么小学妹，他自己眼神不好而已。”陈岚白了眼白晓，拿起桶洗衣服去了。
“岚，外面好像要下雨了，衣服洗完了记得带回寝室来晾，我出去一趟！”
“诶，知道啦，你去哪儿啊？”
没有人回答，一回头，白晓已经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陈岚往窗口看了看，愣了愣，又摇摇头。“这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
【二】
你在等一个人吗。你用一天24小时开机来等他，你用每天一个短信一个电话来等他，你用相隔异地的视频来等他，你用每天每时每刻的思念熬成冰水，在这夏末秋初的夜里，一口下去，渗骨的凉。
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在床上躺尸。没过多久，陈岚却一脚踢开薄薄的空调被，烦躁的翻身。不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盯着幽蓝的屏幕发呆。下铺的白晓听到她的动静笑了，“大姐，晚上长时间盯着手机看会长老年斑的。”
“老娘不盯着手机看老年斑也没下去过！”
“岚，你这粗犷豪放不减当年啊，行，算我服了你了，我先睡了啊，您老慢慢折腾。”
五秒钟后下铺没了声音，陈岚将手机按到关机键，在屏幕变暗之前又迅速点了取消。
喂，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我了。
邓文谦，我很想你啊……
诺大的房间有一声叹息转瞬即逝，陈岚丢下手机沉沉睡去。梦里有少年的白色衬衫，还有海风咸咸的味道。
开学的日子。嗯，怎么说，生命不息，广告不止。各类考研班以及兼职公司像是要把学校每一寸可以粘上大字报的土壤侵犯的体无完肤，鲜艳的字体夺人眼球的文字闪亮亮的来榨取一届又一届新生的金库。或者说，父母的血汗。操场已经成为社团招新的天地，一个个搭建起来的帐篷像是比武招亲的擂台，叫嚣着来啊来啊，我们需要你。咦，怎么听着有点像拉客的。
当然，陈岚已经稳稳地坐上了社团会长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坐在帐篷里瞧着外面的小干事们热火朝天的宣传招新，然后打量着进来面试的每个人。
不过好景不长，陈岚突然一个机灵坐起来，猫着腰准备从旁边溜走。不过来人已经拍了她的肩膀，笑眯眯的打招呼“喂，小学妹！”
对方今天穿了身蓝色运动服，怀里还抱了个篮球，一头利落的短发，倒显得阳光精神不少。不过陈岚可没那个好心情去欣赏帅哥。
“啊……呃……那个，郑铭啊，你好啊，哈哈。”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来这个社团面试的吧？这个社团除了每年办点图片展根本没什么发展前途的，要不我介绍你去我们那边吧，我们……”瞧着陈岚越来越铁青的脸色，郑铭小心的问了句，“怎么了？”
陈岚不说话，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姓名：陈岚，职务：会长。”
这下轮到郑铭不说话了。
“那个……对不起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眼前的人脸红辩解的样子倒把陈岚给逗乐了，“算了，没事没事。不过郑同学，我想告诉你的是，下次钓学妹可别用这一招了，真损。”
郑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不会了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三】
“岚，电话！”
“诶，来了来了。”
大周末的，谁啊这是，陈岚咕噜掉满嘴的牙膏沫，一把将乱糟糟的头发挽起来。
“喂，谁啊？”
“喂？”
“喂？”
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有病。
两秒，电话又响起来。“喂，说话啊你倒是！”
“哟喂，大周末的怎么怎么大火气啊，我郑铭。”
二十分钟后，陈岚赶到学校附近的餐厅，看到靠窗的卡座里坐着的人。
“说吧，什么事儿啊。”
“呃……那个，陈岚同学，我为上次不慎的言辞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请原谅我不经大脑的思维！”说完整个头垂下去，一副低头请罪样。
一抬头，就看到面前人一张俏脸已经笑开花，然后又慢悠悠开口，“不过呢，对于某些人的谎言还有报错的手机号码是不是……”
陈岚立马红了脸，“哎……那个……我去趟卫生间啊，抱歉抱歉。”然后一溜烟跑了。
郑铭看着陈岚急匆匆的背影心里有点懊恼，难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至于吧。这女孩子看起来大大咧咧挺豪爽的其实面子薄经不起玩笑？
陈岚用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妆有点花了。她吸了吸鼻子拨出去一个电话，“喂，晓，你在哪儿呢？”
“外边儿和朋友吃饭呢，怎么了？”
“主任不是说让我下午去交上次实习的论文吗，我上次好像拷在你U盘里了。”
“U盘在我桌上，你自己拿吧，我这儿还有点忙，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嗯，好。”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急急地挂掉了。
洗脸台盆景里的绿色藤蔓有点枯萎，像是被打上了催熟剂，过早凋谢了。她想起白晓曾经跟她说过，感情这东西其实也一样，来得迟一点，也许就会离开的晚一点。又或许时机到了，永远都不会离开。
可她只觉得，来得早与晚，该走的，一刻都不会停留。管你他娘的是天王老子还是牛鬼蛇神，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白素贞可以为了许仙被压雷峰塔下五百年依旧痴情不悔，司马相如也能够在加官进爵后妄图一纸休书了结了卓文君对他的贫苦相依。
陈岚擦了擦眼泪，突然想起外面还有个人，忙急急的走了出去。
【四】
郑铭扶着酩酊大醉的陈岚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这北方来的姑娘真是能喝，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这个人在直勾勾的盯着他，又或者，是盯着他怀里的陈岚。那种眼神是敌意的，轻蔑的，还有，愤怒的。
他是明白人，眼珠子一转便知晓这原因为何。“陈岚，醒醒，醒醒。”
怀里的人抬起头，看着站在前面的人，先是迷茫，然后双臂一伸，撒娇道，“文谦，你来啦。”
这语气一出，郑铭便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当然知道，这种语气是情侣之间才有的。
邓文谦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走过去将陈岚双手圈在怀里，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怎么喝这么多？快点上去醒醒酒，早点休息，我明天来看你，嗯？”
“嗯”。
听出声音不对劲，邓文谦低下头，“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先上去睡觉了。”
陈岚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郑铭”。
那人已经往前走了十几米远，听到喊声又突然回过头。
“谢谢你”。
郑铭冲她笑着摆摆手，不知道怎么了，陈岚竟然觉得他的背影有那么一丝落寞的味道。
邓文谦朝郑铭扫了一眼，他原以为，陈岚是想回头喊他的。再看回去，她已经上楼了。
五年了，他竟然第一次有了说不清楚的恐慌。对陈岚，对他们的感情。
窗外的人还在，像过去的五年一样，每次送她回家，他一定要看到她窗台亮起来的灯才离开。陈岚拉开窗帘，朝外面挥挥手，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到邓文谦缓缓离开的背影。那个，让她在少女最美的青春年华里用力爱过恨过，哭过笑过，用尽一针一线将他缝进自己感情线的男生。
终于还是忍不住，顺着窗蹲下，捂住嘴无声的抽泣起来。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美好的初吻，让旁人艳羡无比的完美男朋友。是他。
那个在晚自习同学走完以后羞红了脸对她告白不敢看他的羞涩大男孩，那个夏令营做游戏时背着她从高高的山峰冲下来的男孩，那个大学和她同报一所学校却阴差阳错去了南北相隔的城市后后悔不已好像做了这辈子最对不起她的事一样的男孩，那个在火车站抱着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这辈子陈岚就是他最爱的女人的男人。是他。
那个过生日乘着长途大巴车匆匆赶来只为给她一个生日惊喜的人，那个攒着生活费去银饰店订了结婚规格的情侣戒指送给她的人，那个承诺毕业了安定下来有能力就娶她的男人。是他。
是他，全是他。
陈岚想把脑袋揉碎了把所有回忆砸进时间的深渊，把这五年来所有感情扔进地狱。万劫不复，生死轮回。
【五】
邓文谦笑的温柔，夹了菜放在陈岚碗里，“特意给你点的，多吃点，昨天醉成那样，胃肯定还没缓过来。”
“我最近胃口不好，不喜欢吃这个”。
对面的人一愣，然后压着性子又夹了一口菜，“那吃这个，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我说了最近胃口不好！”瞬间提高的声音让邓文谦的脸彻底黑下来。
“陈岚，你想怎么样？”
陈岚不说话，沉默的看着他，那种眼神里是让自己恐慌的陌生，还有疏离。
“你知不知道我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就为了想和你好好过一个周末，我想你，恨不得快点飞到你身边，想看看你最近瘦了没，看看你开学的生活，想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想知道你好不好！可你呢，陈岚，我马不停蹄的赶到你们学校，看到的是你大半夜醉酒在别的男人怀里，我以为今天你会和我解释的，可是呢？”
邓文谦深吸一口气，“岚，你真的变了。”
陈岚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温柔不已为她夹菜的男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完美的角色转换。她甚至有点恍惚的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罪恶滔天的事情。然后就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邓文谦有点莫名其妙，刚想说什么，然后就看到匆匆赶过来的白晓，瞬间明白了什么。显然白晓也很诧异的望着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邓文谦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艰难的开口，“岚，你听我说……”
陈岚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竟然莫名的感觉他们确实挺般配。一个无耻，一个……无情。
“说什么？说去年你来学校找我以为我看不到你们的眉目传情？说开学那些天我联系不到你却看到了白晓急匆匆跑下楼去是为了给你送伞？说昨天你们俩逛街我打电话过去你关机，而白晓说她在外面和朋友吃饭！”陈岚顿了顿，“还是说，我的男朋友和她”陈岚指了指白晓，手指竟然莫名的颤抖，“我亲爱的好闺蜜，在一起了我应该给你们包红包送祝福！”
陈岚努力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尴尬万分的两人，声音陌生的连自己也不认识。“我现在觉得，说分手都无比恶心。”
时间是怎样划过你的皮肤，一刀一刀一寸一寸像是要把过往写下的所有深刻全部抹平。我们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永恒，可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人爱了又放下。我们也曾以为友情可以永恒，可你也不知道离你最近的人向你递刀子时捅你最深。所以啊，其实永恒的只有时间。可以把一切我们自以为永恒的东西全部摧毁变成过往的，无法停止前进的，残忍的，时间。
郑铭看着已经在看台上呆坐了两小时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嘴唇，“欸，你倒是说话啊”。
陈岚缓缓转过头，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嗯？”然后兀自笑了笑，“哦，没事。”然后顿了顿，“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啊。”
郑铭想说什么，也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总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是吗。陈岚只觉得，她的世界眩晕的厉害，她甚至有点恍惚，这白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过。
【六】
醒来是在校医院里。她看了看头上吊着的点滴和旁边坐着的人，满脸感激。郑铭耸耸肩，“别谢我，我可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我也没蠢到失恋了就想不开的地步”。陈岚嘟囔着，“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郑铭削了个苹果，递过来，“给。”
“今天早上你那女朋友和男朋友来过了”。陈岚咬了口苹果，“然后呢？”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哦”
“我发现个问题”
“说”
“她没你长得好看”
“滚你丫的！”
……
后来的日子是怎么过去的呢。那些看着照片会情不自禁流泪的日子，那些回忆思念瘦的日子，那些总是在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日子。当竹马老去，青梅枯萎。再回首，那段时间里竟然都印上了郑铭的影子。她似乎觉得，原来失恋也没那么孤单。她现在可以在谈起邓文谦时给男朋友三个字的左边加上“前”字，也可以在看见搬了寝室的白晓时笑的浅浅淡淡。
一晃眼已经是12月了。她在篮球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等郑铭走过来刚好看到她切掉电话在那里坐着傻笑。
“该不会把你脑子冻坏掉了吧，傻笑什么呢？”郑铭笑嘻嘻的把自己的围巾给陈岚套上，问道。
“去你的！大爷我圣诞节要回家感受温暖了，嘿嘿。”
“哦。”
“你这什么语气？”
“还说想要和你一起共度圣诞良宵呢，结果没机会了。”郑铭满脸的委屈，一副不甘心样。
陈岚乐了，逗他，“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真的？”
“当然是假的”。
“陈岚，你二大爷！欺骗我感情！”
……
平安夜当晚到家，刚吃完饭就接到了高中好友的电话，说要一起聚聚。还没等陈岚拒绝，对方已经匆匆挂了电话，还说什么就等你了云云。 她只能无奈的笑笑，和父母说了一声匆匆出门，拦了辆的士就往高中附近的KTV赶去。进了包厢后陈岚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应该是传说中的下下策。
邓文谦独自坐在角落里，有些微醉。大家交换眼色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挪动位置，竟把她推到了那人旁边坐下。她在心里冷笑，拉住旁边好友，这是做什么。
好友脸红，这不是想让你们……
抱歉，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微笑。风轻云淡。
【七】
回家刚走进小区接到电话，不自觉弯了弯嘴角，“陈大美女，干嘛呢？”
“郑大公子，在家呢。”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平安夜快乐。还有，我想你了。”
陈岚抬头看了看天空，“你那里有星星吗？”
“有，还有烟花呢。怎么了？”郑铭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我也想你了。”
那边有些沉默，陈岚笑了笑，“喂，傻了？怎么不说话了？”
“嘿嘿，姑娘，现在呢，向后转，齐步走。”
她转头，大大一个拥抱，还有熟悉的吻，带着侵略，还有，酒的味道。陈岚愣了，“怎么是你？”
邓文谦眼睛红红的，像兔子，“岚，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这都他妈什么狗血剧。她越过邓文谦向前看，心里有些忐忑，果然，那里站着另一只兔子。然后，兔子跑了。
她用力推开眼前的人追过去，脚步有些乱，“郑铭！”
路上的出租车来来回回，电话里冰冷的女声一遍遍的重复同一句话。她跑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觉得自己好笑至极。
回到家的时候打开电脑，郑铭的企鹅头像跳动不停。
——姑娘，回家怎么样啊
——姑娘，没有你的平安夜很无聊啊
——姑娘，大爷我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但是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姑娘，北方真冷，冻得我涕泗横流啊
——姑娘，平安夜惊喜，把我自己打包送你？带奸笑表情。
时间显示，一天前。
眼睛酸涩，有些难过。窗外的烟花起起落落，那个人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手机壳是情侣款。他买来送给自己的时候她佯装不知，然后某天将某人逮个现行的时候还在狡辩，“这个……哎呀……其实我也不知道，朋友帮着买的，我看颜色你应该喜欢。”她笑笑，却是没有再摘下来过。
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温度。她想起那段难熬的日子，真可笑啊，闺蜜说提防学长，男朋友说不能和别的男生有过分往来，可到了最后受了伤，能站在她身边的，竟然只有他。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却早已将这种陪伴放在心上，放了多久变成了爱情，竟连她自己也恍然不觉。
或许是有人陪着自己吃饭上课上自习，或许是一个拥抱一句安慰，或许是感冒时递过来的热水和药，也或许是每天晚上一句晚安。
这些微末的，细碎的，点点滴滴的。都是持久的。
【八】
返校的时候下起大雨，恰好箱子坏了，寝室大姐去校门口去接的她。一路上两人抬着箱子喘着粗气，大姐边走边抱怨箱子重，岚啊，这会儿就该来个男的来拯救你。
陈岚笑，“我自己就是个汉子哪儿还需要别人拯救啊。”，话一出却想起开学时被当成小学妹那人帮忙拉箱子的场景，有些感慨。那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于是快步跟上大姐，回了寝室。
再见是在社团联合会的聚会上，到场的全是各个社团的会长，不出意外，看见了坐在对面的郑铭。分明有些落寞的味道，欲言又止的神色，各自笑笑，算是打招呼。陈岚只觉得喉头哽得慌，明明是熟悉无比的人，却硬是生生的出了嫌隙。
有人把一块大蛋糕放在桌上，大声吼了一嗓子，“今天除了大家一起聚聚，刚好攒上了咱们郑铭会长的生日，所以，我们大家是不是要给足郑会长面子，嗨起来啊？”
于是乎，本来就闹腾的这群人一下子放开手脚，抹蛋糕的抹蛋糕，唱歌的唱歌，把郑铭压在沙发上灌酒的灌酒，场面混乱。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把郑铭拉起来，秀气的眉毛拧着，“这么多人灌一个，好意思啊？”
“哎哟，阿秦这是心疼了啊？哈哈。”一群人又开始转移目标，闹他俩，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了竟然把女孩子问的脸色通红，陈岚离得远，只听见人堆里女孩声音小小的，“是喜欢他啊……”
陈岚只记得走的时候郑铭和阿秦还被众人堵住拉着灌酒，郑铭看着自己眼神执着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一口酒喝下去眼睛通红。她笑笑的摇了手示意，抱紧了手里的东西，出门，打的，回学校。
——陈姑娘，其实你那前男友吧，还真没什么眼光。
——陈姑娘，但是吧，我觉得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劈腿了，这不是给我创造机会了吗？哎哟，你别打我，开玩笑呢！
——陈姑娘，其实我真觉得咱俩挺适合的，要不试试？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忘了，大概也就是几个月前吧。
陈岚看了看刚才一直傻抱着的油画，铺展开来。是一大片耀眼的翠菊，铺天盖地的浓烈。她整整画了两个月。底下是几个漂亮的花体字，“生日快乐。”
可惜，送不出去了。
【九】
那么，后来呢。
陈岚开始忙着考研，每天三点一线忙碌充实。偶尔听说郑铭和阿秦在一起了，两个人双双找了同一家公司，只等着毕业签合同。偶尔在学校遇见，也笑笑的打招呼，却带了些许勉强。
大四的夏天铺天盖地就来了，带着浓烈的栀子花香，还有咔嚓嚓的毕业照声。满校园的人都看见了学姐学长抛学士帽的兴奋瞬间，却不知道这四年青春里爱情纠缠多么隐忍难过。其实有些人错过了，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因为误会，真相太残忍，那么只有选择逃避。
陈岚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一件事是郑铭在那年的平安夜是来跟她告白却看到了邓文谦和她拥吻，那些日子长时间的不联系是为了让自己冷静重新审视对陈岚的感情，想了清楚打算在生日那天同她再次告白却看到陈岚缓缓离开时的笑脸。第二天酒醒，身边躺着阿秦，洁白的床单上是刺眼的红。他笑着笑竟着落了泪，恐怕这一生，他都无法再面对她的陈姑娘。
郑铭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一件事是那年的平安夜陈岚一遍遍的打给离开的自己想说在一起吧郑铭我们在一起，却是自己电话里冰冷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忙音，然后坐在路边眼睛哭得红肿。那些日子的不联系是陈岚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完完全全来爱他，生日那天陈岚想将认真准备了两个月的油画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时却听到了阿秦对自己的表白。
那幅油画上，是漫天的翠菊，花语是，“请相信，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