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 奶奶

算起来,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八周年了。

奶奶走在千禧年前的七月,也正是大热的天。几个月前她在院子里不小心被拌了一跤,她反应快,但手臂撑骨折了,她不告诉我,悄悄在门诊简单包扎吊了个绷带就回家了。

奶奶是普通的妇女,缠过脚,不识字,年轻时从乡下移居县城,靠磨豆腐养家糊口,她一辈子不愿意去医院。

天热起来,她心脏就跳的一阵快一阵慢的,不舒服,我好说歹说带她到人民医院急诊室挂瓶,那天她说要我给她回家拿件换的衣服,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斜襟粗布小衣,奶奶一辈子大多传着传统的斜襟衣服,尤其是内衣。

那天,我回她住的地方拿好衣裳,走前我扭头看了一眼,那张挂着粗布布帐的老式床,两个樟木箱,上面一个针线笸萝,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张老床,每次回老家,我和弟弟都要赖在这床上和奶奶滚在一块儿睡。

记得,有一年冬天,过完年,回家探亲的父母就要带我和弟弟返程,恰巧那天大雪封山,车误点了,大家就在县城汽车站等雪停的消息。

我和弟弟特别想奶奶,就悄悄冒着漫天飞雪从车站走回奶奶的小屋,奶奶远远的就发现我们,跑过来一把把我们搂住,说这两个孩子,真傻!这么大的雪,怎么从车站走回来的。她疼爱的给我们脱了被雪浸湿的鞋,把我们塞到床上暖脚,生了炭火盘給我们烘鞋子。我和弟弟高兴的不得了,象做了人生中的一件壮举。

等父母和道别的亲友们发现我和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四下乱找,那时没有电话,县城也很小,叔叔马上跑到奶奶家,果然两个小家伙在奶奶床上暖和着呢。后来,那天午后雪还是停了,我们还是和奶奶别离了。

我和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奶奶搂住我们时那份不舍,我们之间是与生俱来的喜欢和心心相通。

奶奶过世后,她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没有再进去过。那间房子后来让堂兄一家改造了。在我的记忆里,那间奶奶住过的房间,一件东西都没有动过,一切摆设都是有她温度的,就象她还活着一样。

我是家中长女,母亲生我已过三十,次年又生了弟弟,在那时算很高龄了,母亲生下我们奶水都不足,产假一满就全交奶奶带,自己回到江西去工作了。

我和奶奶年纪差一个甲子,那时奶奶是家中的主心骨,里里外外照料,操持一大家子人的家务,还要带我和弟弟。后来在任何我们需要她的时候,她都说走就走,几度放弃老家的一切,离开她熟悉的环境,到江西去照顾我们。

一想起她来,就像是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却不觉阴阳两隔已经这许多年,泪洒占襟。

我一直觉得她没有死,有几次我梦到她,都见她那儿或做饭,或缝衣裳,我就慌了,奶奶应该有九十几了,应该有一百岁了,身子骨还那么硬朗,皮肤还是那么洁白,对我还是那么疼爱,我就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我没有给奶奶写过一个字,因为每个字都会变成泪水,而长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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