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情味知甪直

太湖多珍珠，江南多古镇。众多明珠中找一座看上眼的古镇，有点难。甪直古镇据说排名中国前三大江南古镇，名声在外，难免沾染商业味。虽然我住的地方离甪直镇近不足百公里，我对甪直一向敬而远之。今日得空，便想也没想直接去甪直登堂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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甪直这两个字之前我一直吃不准读音，错的次数比对的次数多。好在我和这个地名很少有交集，避免了尴尬。我后来采用死记硬背的方法总算记住了，但写字的时候又总是弄不清到底甪字的那个角在哪边。

这个名字太有学问了，要到甪直就要先弄清名字，尤其是这么深奥的名字。直到读过《吴郡志》后，甪直原来是这么来的。明朝时这个地方叫“六直”，古镇周围有吴淞江、清小江、界浦江、东大江环绕，又邻近澄湖、独墅湖、金鸡湖、淀山湖、阳澄湖等群湖，故素有“五湖之厅”与“六泽之冲”之称。故当地人称为“六直”，而“六直”与“甪直”在吴中方言中皆为谐音。后逐渐在当地被称为“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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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甪直古镇不久就可以看到甪端神兽，四足孔武有力，身披鳞片额颈虬髯，顶上一只独角，身后一条小尾巴。这是后来的人为了发展旅游业，重新给甪直安了个与上古神话有关的传说。甪端是古代独角神兽，传说甪端能日行一万八千里，懂四方语言，知远方之事，专蹲风水宝地。

江南是有水的江南，江南是多桥的江南，江南也是多情的江南。无论到哪个江南古镇，沿着河走就对了。不需要看地图，最热闹的也就是两三条街，有的可能就是一条街。这里的桥真多啊，像是棋盘上每个格子相交的地方。走一个古镇就是走一盘别具特色的棋盘。这里只要河与河相交，河与路相交，哪怕是与一条不起眼的窄窄的巷子相交，那里都会有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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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桥，万安桥，众安桥，这里的桥名字里都带着祝福和祈愿。兴隆桥，进利桥，和丰桥，这名字里又透露出曾经商贾云集的影踪。君临桥，环玉桥，三元桥，这些桥上走一走，可以想起一些人来，像是有伊人路过有翩翩白衣公子有金榜题名。这里的每一座桥都有名有姓，有说不完的故事传说。岁月流金，说过的话想过的人终会飞灰湮灭，但桥留了下来。建筑是另一种语言，也是另一种表白艺术，这些桥虽不能讲人话，但走过看过，总有人懂得他们。这是甪直的庆幸，是看客的庆幸，也是桥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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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算是最好的旅游季节，但若是看古镇，任何时候都适合。甪直镇政府一直致力保护这些古建筑，修旧如旧，现代建筑并没有野蛮入侵。我来的时候是个阴雨天，整个古镇少了许多游客，多了许多安静，这使得那些临水的和不临水的老房子愈发有味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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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过没有暖气的江南的冷的人会格外懂得江南的冬天。古镇上很多人家都喜欢临水而居，沿河一面房屋根基有很高的石块垫着，再上面才是砖木结构。一些老人在临近傍晚时拎着小煤炉到河边生火，河面上飘着若有若无的蓝色烟雾。隔着烟雾看不远处桥上走过的身影，像是又回到了过去某个时间点。 在一座远离游客普通的砌梁式平桥边，我看到一排溜摆了六七个热水瓶，最靠近水边的是个炉子。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旁边聊天。有人从门旁边拿了根木材递过去，炉子里的水正在冒热气。这是要吃晚饭还是要喝下午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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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了一眼那座桥，这时才发现桥上有些烟熏的地方颜色比其他地方重一些。但在甪直那些房屋的墙却一直都是白色的，尽管有些墙已经残破地不成样子，墙皮都起来了，但看不到烟熏的痕迹。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在河边烧火烧水呢？甪直的河水是流动的，隔不几步就能沿着石阶让鞋碰到水，水底的草有些瑟瑟发冷，但水面上的枯叶是慢慢飘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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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揽游客的船都在别处，河面上只有一只清垃圾的船。

“哎，来么，要下来么？”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突然绽出一脸的笑。

嘀—嘀—小男孩摇摇头，一个又脏又破的塑料喇叭占住了他的嘴。呼—呼—他不是在吹喇叭，而是在吸喇叭。另外一个男子扭过头冲笑着的男子说了句什么，两人就继续往西边开船走了，船板上堆了两三堆水里捞出的垃圾。一个女人隔着窗喊了一声，小男孩一下子就不见了，巷子里空空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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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还在修建新的仿古一条街，工人们在崭新的石板下铺设电线。新造的墙白得让人睁不开眼，但眼见得路和沿河的铺子走廊宽了不少。我又走回东边的河边，卖茨菰和荸荠的人坐在桥头忙不迭地削荸荠，新鲜的荸荠20元一斤。再往南还有一对老人在河边也卖荸荠，但他们居然还有老菱角摊在地上。我没去买酱菜也没买菱角，最近吃了不少荸荠胃里闹得慌。廊桥有个奥灶面馆，我早看好了，15元一碗焖肉奥灶面，酥软适宜。里面还有一副手写对联：廊桥闻到炊烟香，奥面嚼出乡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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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盛米行门口停了许多专供游客的乌篷船，180元一人。现在是淡季，码头上坐着得都是穿着甪直水乡服饰的船娘。说是船娘其实都是身材健硕的大娘，方巾裹头，斜襟大褂，轧染棉裤。在冬天素色的古镇中她们成了一道景观。许多博物馆和故居都要收取门票，我没有进去。我明白的，我看到的甪直古镇和叶圣陶的古镇是不一样的了。

茨菰和荸荠都出来了，什么时候能看到雪后的甪直古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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