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 | 系列》完美毒品,随意性爱,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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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新世界》、《重返美丽新世界》美版与中版封面 }

首先,请问自己三个问题:

  1. 如果一个社会,免费提供一种完美的毒品,提供一切你想要的感觉,完全不会产生任何生理和精神的负担,你会不会来?
  2. 如果一个社会,你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伴侣,没有家庭和婚姻的束缚,没有疾病和责任的烦恼,只有高强度和频率的性满足,你会不会来?
  3. 如果一个社会,标榜:“社会,身份,稳定。”各阶级衷心热爱自己的阶层,都觉得自己的阶层是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都爱岗敬业,社会稳定,生活轻松惬意,你会不会来?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欢迎你,今天的故事,就是这样一个世界,Brave New World, 美丽新世界!你想要的这个世界,和《美丽新世界》书中福帝给野蛮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社会很稳定,人们很快乐;他们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得不到的他们也不会去想;他们很富有,很安全;他们不会生病,也不惧怕死亡;他们幸运地对激情和年迈一无所知;他们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牵绊;他们没有妻子、孩子或情人叫他们在意;他们的条件设置让他们的行为举止完全符合规矩。要是出了任何问题,还有唆麻,就是那些你以自由的名义扔出窗外的东西,野蛮人先生。自由!”

“你可以和一个不孕女纵情犯罪,丝毫不用担心你的双眼会被你儿子的情人挖出来。‘命运之轮周而复始,我就成了这样。’要是在今天,埃德蒙会怎么样呢?他会坐在充气椅子里,胳膊搂着女孩的腰,嘴里嚼着性激素口香糖,看着感官电影。诸神是公平的。毫无疑问,但是他们的律法却不得已要由管理社会的人来口述,天意就是人意。”
(注:口服避孕药在1960年发明,作者写作此书时并不存在。)

所有人喜欢他们的工作。因为轻松,因为非常简单,不用动用脑子或者肌肉。7个半小时的轻松工作,接着有定量分配的唆麻、游戏、不受限制的性交和感官电影。
(注:文中的“唆麻”为无副作用的完美毒品。)

1932年阿道司·赫胥黎出版的《美丽新世界》,在他自己看来,更是篇预言小说。这一点在他1958年出版的《重返美丽新世界》中有多次提及。两本书的出版,横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也令赫胥黎在后一本书中更加悲观。作为那个时代的精英来讲,赫胥黎和奥威尔有着类似的关于民主和自由的深刻思考。《美丽新世界》被冠上反乌托邦三部曲其实说不上精致,一来这本中的显示只是一种可能的描述,二来本书在后面一小部分的哲学对话和反思旨在尖锐的提出问题,并没有进行任何偏激的政治说服。

令人欢欣雀跃的是,在经历了20多年后,赫胥黎结合了战争、科技、民主政治及独裁等社会环境变化等新素材,对《美丽新世界》中的设定及背景做了详细的描述,同时由于希特勒和斯大林的独裁统治而渗透出恐怖的意境。但是赫胥黎并没有投降,在《重返》中,他虽然更加悲观,但也做了多次深刻的分析和建议,从人口过剩、优生学、民主和独裁的宣传、化学品、教育等方面对《美丽新世界》做了解读。读了《重返》这本《美丽新世界》手册一样的书后,才觉得这个故事画上了个完美的句号,并跟随赫胥黎走入了更深的悲观与担忧之中。

《美丽新世界》的故事发生的时间是福帝纪元632年,福特纪元源于1908年福特的T型车生产。以此作为新世界的起点很精巧,不禁联想到最近人工智能奇点的讨论。故事是关于在”文明世界“中生活的伯纳德(由于胚胎培养的情况出了点岔子,有些特殊之处),偶然在带女伴去”野蛮世界“保留地发现了一个有着”文明世界“血统的野蛮人,并带回了”文明世界“后,关于价值观的冲突和几个相关人员最后各自悲伤的故事。“文明世界”中国家最高元首”福帝“源自对福特的崇拜之意,附上福特和T型汽车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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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福特和他的T型汽车 }

在空间上,故事主线发生在福帝的“文明世界”中,重要的情节推动是在“文明社会”之外的保留地(印第安人过着原始生活的地方)中遇到的野蛮人和他的“文明世界”之旅和迸发的价值观冲突。“文明世界”和“野蛮世界”互相对立,又相互映衬。故事结尾,来自“文明世界”的伯纳德和亥姆霍兹自愿放逐到一个“没有保障,但有希望”的荒凉小岛上。而“野蛮世界”来的约翰在经历了在文明社会母亲的堕落、对于文明社会稳定代价讨论后,在悲伤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引用他一生中最后的辩论:

你们消灭掉一切不愉快的事物,而不是学会忍受它们。“默默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命运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但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忍受,也没有反抗。你们只是把毒箭和苦难都消灭了。这太简单了。

接下来,这两本书从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角度,生动的描述了集权世界的容貌,稳定与自由的取舍,相比《1984》,和当时的世界更加契合,尤甚于经历过二战的人们,这种世界可能未来的一种画像,在人掩卷后,不禁细思极恐。《美丽新世界》中的种种设定,和《重返美丽新世界》中广泛和深刻的解释,也让人对于赫胥黎的学问和文笔赞叹不已。

当然,人家不单是学霸,而且家族也是赫赫有名。不提父亲是传记作家,母亲是诗人。单说爷爷是著名生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博物学家(这是个怎样高大上的title啊),坚定的进化论信奉者,以“达尔文的看门狗”自诩(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于1859年发表,支持者寥寥)。1893年,68岁高龄的他应友人邀请,在牛津大学举办了一次有关演化的讲演,主要讲述了宇宙过程中的自然力量与伦理过程中的人为力量相互激扬、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的根本问题。这份讲稿经过整理,成书为《进化论与伦理学》,此书在戊戌变法那会由严复翻译,还有个大家都知道的名字《天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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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化论与伦理学》、《天演论》、《物种起源》 }

即使到了本书出版后80年的今天,很多问题依然深刻,如夏日正午之骄阳,灼烤着人们的思维和道德,摘录几点如下:

¤ 阶级设定和优生学的隐忧: ¤

在美丽新世界中,阶级由字母排列,等级从a到g:“α孩子们穿灰色。他们工作更加努力,因为他们是那么聪明。我很高兴我只是个b,因此我不用那么卖力地工作。不过我们比g们和d们好多了。g们太愚蠢,他们穿绿色。d孩子们穿卡其色衣服。啊,不,我不想和d孩子们玩。e们更糟,他们愚蠢到连……”

在各阶级的胚胎和幼儿期,根据社会稳定进行一系列的设定,比如:

**由于樱花草和风景都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它们都是免费的。对自然的爱使得工厂的工作都停了下来。因此底层社会对大自然的爱被完全取消。“他们会带着心理学家称之为‘条件反射’的对鲜花和书本的厌恶长大,反应的条件就这样无可逆转地形成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对书本和植物学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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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设置了让人们讨厌乡村的本能,”主管总结说,“但是同时我们也设置了让他们热爱乡野里的运动的本能。我们在保证消耗交通工具的同时,也保证消耗健身器材。因此才有那些电击。”

在这方面,赫胥黎对于优生有自己鲜明的看法:

目前随意、不经控制的繁衍模式,不仅使这个星球人口膨胀,而且似乎还“确保”了这巨量人口的质量较为低劣(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说)。在过去的坏日子里,任何一个小孩,只要有或大或小的基因缺陷,都很难存活;而今天,由于卫生条件的改善、现代化的药物学以及社会良知的决心,绝大部分有基因缺陷的小孩都能长大成人,并能繁衍,使其基因缺陷扩散。按此趋势,医学每有进步,受基因缺陷诅咒的人群存活率亦随之增长。

尽管新奇药物不断产生,医疗手段不断改进——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正因为这些原因——大众的体质却不仅没有任何增强,甚至还在恶化。随着体质的下降,人类的平均智商也很可能随之下降。

¤ “整合的意志”单一性和多样性的平衡: ¤

在这一方面,赫胥黎赞同弗罗姆博的观点,“我们千万不要误把精神健康定义成预防精神病症状。症状并非我们的敌人,相反是我们的朋友,症状存在之处,意味着存在冲突,冲突的存在,则意味着生命的力量仍在为其完整和幸福做抗争。”反倒是在那些最正常的人群中隐伏着真正无药可治的精神疾病患者。“许多人看上去很正常,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存模式,在生命的早期,他们就已失声,放弃抵抗,不愿受苦,也不可能像那些神经过敏者一样发展出精神病症状。”

试图以秩序取代混沌,以和谐取代杂乱,以单一性取代多样性,说来倒是人类才智的天性,是精神的一种原初的、基本的冲动。在科学、艺术、哲学等领域里的这一现象,我称之为“整合的意志”,它大体上算是有益的。固然,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整合的意志”也曾制造出某些不成熟的综合性结论;也曾生造出某些荒谬的玄学、神学体系;也曾试图以迂腐的错误概念去解释现实,以卖弄式的象征与抽象解释直接经验产生的数据

一如惯例,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在两个极端之间取中庸之道,这两个极端,一是彻底的放任,一是全面的管制。

¤ 巴普洛夫的狗,人亦然: ¤

同狗一样,每个人都有其忍受压力的限度。在现代战争的环境之下,面对或多或少但持续不断的压力,大约三十天之后,大部分人就达到了忍耐的极限;比常人更为坚韧的战士们能够抵抗四十五天甚至五十天。不管忍耐力是强大还是弱小,总之到了最后,他们所有人都会崩溃。注意,我们说的是,所有那些原本正常的人,因为足够讽刺的是,在现代战争中能无限抗压的仅有少数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精神病。疯狂的个体对集体疯狂的后果乃是免疫的。

独裁者再一次转向巴甫洛夫,他了解到,在即将崩溃之际,狗比任何时候都易受影响,如此一来,新的行为模式轻易就建立起来,而这些新的行为模式,看起来是不可根除的。动物一旦被植入新的行为模式,其条件反射便不能消除。在压力之下学会的东西,将在它的性格中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对于未来的独裁者来说,这些发现在实际应用中非常重要。比如,它们证明了希特勒是完全正确的——他曾坚持认为在晚上举行群众集会要比在白天举行效果好得多。“身处白天,”希特勒写道,“人们的意志力强度极高,若有人试图将某个人的意志和思想强加给他们,他们必极力反抗;但是在夜晚,面对一个更强大意志的主宰力,他们会更容易匍匐在地。”

¤ “潜意识投射”,没有纯洁的科学: ¤

纯科学可不会永远那么纯洁,或早或晚,它都要被应用到实际中去,最终变成技术。理论转变为工业实践,知识变成生产力,公式、室内实验经过华丽转身,甚至都能变成氢弹呢。与赫胥黎同一时期的波孜所做的小而精致的纯科学实验,以及其他在“前意识知觉”领域所做的同样小而精致的纯科学实验,保持其原始的纯洁性的时间倒是相当长。后来,1957 年的早秋,在波孜最初的论文发表整整四十年之后,人们宣布科学的纯洁性已然不再,波孜的发现已经进入应用化阶段,并成为了一种技术。这在整个文明世界一石激起千层浪。其实,这是不足为奇的,因为这门新的技术名为“潜意识投射”,顾名思义,这门技术与大众娱乐业关系匪浅,而在文明人的生活中,大众娱乐业如今起着至为核心的作用,好比中世纪时的宗教。

当节目里正播放着情侣相拥或心碎母亲眼泪直淌的场面时,“来杯可口可乐”或“点上一根骆驼牌香烟”这样的字眼已经叠加到画面上去了,观众的视神经记下了这些隐秘的信息,其潜意识会响应这些信息,长此以往,他们会意识到自己对汽水或香烟极度渴望。
(注:效果未经足够的科学验证实验)

在我们所处的现代社会,一个十分有效的非理性劝导手段就是我们所称的“联想劝导”。宣传家蛮横地将他要推广的产品、候选人、理念,与特定文化中大多数人视为绝对正确的观念、人或事物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因此,在销售策略中,可以生生将美女与从推土机到利尿剂的任何物品联系在一起;在政治运动中,爱国主义既能与从种族隔离到种族融合的任何理念挂上钩,也能与从甘地到麦卡锡之间的任何人物牵扯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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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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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 1894年7-1963年11月)英国作家,属于著名的赫胥黎家族。 少时就读于伊顿公学,后毕业于牛津大学的巴利俄尔学院。他下半生在美国生活,1937年移居洛杉矶,在那里生活到1963年去世。曾想做医生,却因为视力障碍改变初衷,从事了文学。作为生物学家的儿子,他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对人类生活中的矛盾具有超人的预见力。尽管一次眼疾(伊顿公学)几乎让他视力全失,但在学习了盲文后,他逐步开始写作,先后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小说。

他以小说和大量散文作品闻名于世,也出版短篇小说、游记、电影故事和剧本。通过他的小说和散文,赫胥黎充当了社会道德、标准和理想的拷问人,有时候也是批评家。赫胥黎是一个人文主义者,但是在晚年也对通灵题目如超心理学和哲学和神秘主义感兴趣。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赫胥黎在一些学术圈被认为是现代思想的领导者,位列当时最杰出的知识分子行列。 他在1932年创作的《美丽新世界》让他名留青史。 著名作品有长篇小说: 《铬黄》(1921)、《男女滑稽圆舞》(1923)、《光秃秃的树叶》(1925)、《点对点》(1923)、《瞎了眼睛在噶扎》(1936)、《几个夏季之后》(1939)、《时间须静止》(1944)、《天才与女神》(1955)、《岛》(1962)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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