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断牙齿的那个夏天,我再也没见过你

十二岁那年,我再也没见过她。

二十岁那年,我再次遇见了她。

认识她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那时候她是同学,记忆里,她是穿着件粉色的运动衣,带着眼镜,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眼镜的一片镜片用一块蓝色的小布给遮了起来,她小时候眼睛有些散光,据说这样做是为了治疗,不过小时候不懂,总以为她在扮海盗船长,为此好像还叫过她一阵子外号。

她小名叫点点,我总嘲笑这是狗的名字,直到几年后的某一天碰到了一条叫王x的狗。

学生之间的感情,导火线往往是老师哪天心情不错,让大家调换个座位,换上新的同桌,总能发生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小时候在县里上学,管的不严,学校也是抱着一个班能塞多少是多少的心态,结果我们班巅峰时期有接近一百四十个同学,一个挨一个挤着坐。我爹小学就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后来再也不来了,原因是那窄窄的座位实在是容不下他的啤酒肚。班里人很多,所以换位置实在不能算作是一件小工程,班主任轻易不爱换,除非是耳朵实在受不了那些总是坐在教室后面的学生的家长的抱怨。等待一张新的座位表,简直像是在等彩票开奖,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跟那个胖子做一块儿;哇我不会跟那个嘴角还带着哈喇子那个坐一块吧;希望这次老师能把我调到班花旁边……有时候明明调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身边,还要装作一脸的不情愿,掩饰自己内心的窃喜。

我跟她也不是因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确实是因为那次换座位,才开始了点儿故事。

我记得她当时是班上一个男生心仪的对象,俩人也坐过同桌,班上人经常来他们玩笑,我也是跟着起哄的那个,老师点了他们谁的名字,我们就在下面起哄叫另一个人,想想觉得老师真是不容易,看我们一堆小屁孩开着感情的玩笑,还要装作听不懂,一脸严肃。

那次调了座位之后,她坐到了我身边,说实话,她虽然每天都带着那块蓝色的小布,遮住了眼睛,但是她确实生的漂亮,我跟她坐在一起没有一点不情愿,内心有没有窃喜倒是不怎么记得了。老师公布了名单之后,我们开始挪桌椅,那个喜欢她的男生抬着桌子一路小跑挤过别的同学到我旁边,跟我交代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什么让我平常让让她,照顾她,顺便没事儿帮他递纸条。我当时哪知道什么,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后面的一阵子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时她对那个男生喜欢不喜欢我从不清楚,可能喜欢,因为小女生基本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追求,也可能不喜欢,因为她从没对他表示过什么。

后来,这纸条传着传着,我从递信人变成了发信人,我也开始长和她聊天,每天上课拿着黄色的作业本放在俩人中间写写画画。我写完用胳膊肘子推给她,她看完呵呵一乐,在作业本上画只猪又递回来。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暧昧一点点升级,变成暗恋,我开始喜欢上她了,控制不了,每天最接近的时候距离不过几厘米,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能看清她每一点的小动作,身边都是她的气息,这样的条件下,怕是很难拒绝。

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我知道我一定比她早,或许调了座位后我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下的窃喜产生时,就已经坏了事儿。我没跟她表白,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或者只是因为腼腆,说白了就是不敢。那哥们也渐渐的意识到不对劲了,开始问我是不是喜欢她,被我一口否认,我说你该追就追,她能不能喜欢你就看她自己,后来这哥们再也没找我传过纸条,不过上课总是能看到坐在前面的他不时瞥过来的小眼神。

真正知道她对我也有意思是因为一件事儿,当时真是让我脸红不已,内心狂喜。这事儿要说明白,得提一物件儿,棒棒糖,他才是主角。小学那几年,有个台湾的组合叫棒棒堂的,里面有个成员跟我同名,所以爱屋及乌,我特喜欢吃棒棒糖,有一阵子基本是每天上课必定叼着一根圆饼形的棒棒糖进教室,总觉得自己也算是有一大爱好,可以跟别人不一样,这样很帅气。其实呢,为这事儿没少挨打,还拔了两颗蛀牙。

那次呢,是下课时间,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大家也都看出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劲儿了,也渐渐的有人开始起我们俩的哄,那次下课,不知道是谁在起哄,冲着我说王x你咋又吃棒棒糖呢,啥时候给我们分点喜糖吃,说完还努着嘴往她身上指,她当时正在写作业,低头看着书,谁成想,她合上书抬起头看着我“王x,我想吃棒棒糖”,我站在原地,周围人一秒钟之后开始沸腾,拍手叫好,好像看见了天桥底下最牛逼的表演,就差掏钱了。我的脸从上到下红了个通透,嘴里含着棒棒糖,舌头都不敢动,硬生生咬碎了棒棒糖,塞进肚子里,周围人还在起哄:“还不说话,想什么呢你”。我说:“买…买买,我现在就去买”,说完夺门而出。

我们这代人,小时候可没微信,个个都是qq的忠实粉丝,谁要是冲个什么绿钻黄钻的,能骄傲的向所有小伙伴炫耀。那时候起个网名可费了老劲了,折腾好几天就为了起个与众不同的最帅的网名,我最早好像是叫野原新之助,后来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个网名,叫劣徒,感觉特别帅,立马换上,用了好几年,导致我的qq邮箱到现在还是这个名字。

小时候呢自然也没有手机,都是用电脑聊天,每天回家都央求我老妈让我在晚饭前上一会儿网。上线其实就是为了看看她在不在,头像是灰的就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对我隐身了,她是不是跟哪个男生出去玩了,不过小学生想的也简单,说去洗澡了就是洗澡了,从不怀疑。

那天,我鼓足了勇气,把脸憋的通红,偷偷喝了口老爸放在餐桌上的酒,打开电脑,登上qq,看到她的头像是彩色的,给她发了一句:“在吗?”这习惯好像保存至今,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满怀期待,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回复:“在,刚写完作业。”我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那股憋着的勇气,还是喝了酒上脸:“你……喜欢我吗?”又过了那么一个世纪,或者可能是几分钟吧,她回了我一句当时特别火的广告词:“喜欢你,没道理”。这是2006年张韶涵出的一首歌,后来是套用进了伊利巧乐兹的广告里:恋爱 ninety-nine,久久甜蜜在心坎,喜欢你没有道理,好心情用不完。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夏天最爱吃的冰淇淋还是巧乐兹,最外面一层巧克力像陌生的初识,带着点防御,又有点甜蜜,咬进里面是一层冰淇淋,软软的,又带点奶油味,最后的一口才是惊喜,中心的一大块黑巧克力,吃到是像是全天下最甜的东西,今天吃的这块儿大一点,就像是中了奖。

我和她约定好了在一起,在那个夏天,小学生之间的感情大概是最纯粹的,我就是单纯的喜欢她,感觉欺负她能让她更注意我,感觉她就是一颦一笑都好看,这种好看总是参杂着太阳的光线,有些温暖有些刺眼。

后来有一次她生日,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个八月份,我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县里所有的礼品店,拿着攒了不知多久都有点皱的五十块钱,想要给她买到一个棒棒糖样式的项链。一家一家找过去,越找越急,不知道是天气太热,晒得我后背发疼,还是心里着急,到最后小小的我都挤出了泪。当然,人生总不像电影那样完美,按照电影里的剧情,我该是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最后一家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项链。可惜,人生是现实,我最终也没有找到,我记不得最后送了她什么,还是什么也没送,我只知道那个夏天,那个八月底,我很伤心,诅咒了所有礼品店,进货的一点审美都没有。

就这么一点一点,带着脸红和吃醋,抓辫子和掐胳膊,我们度过了小学的最后一年。暑假里,我骑车出了事,摔得浑身是血,摔断了一颗牙齿,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在家里休养了好久,没怎么跟她见面。后来有天,我跟哥哥姐姐在外面吃饭,吃到一半,我老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立马回家,收拾一下去另一个市,我说怎么了,我爹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开了两个小时车,我到了这边,人生的另一个起点。老爹托关系找到了这边最好的初中,带我来参加入学考试,考上了我便可以走出家门,在外求学。我心里很蒙,两个小时前我还安安稳稳的跟哥哥姐姐吃饭,现在穿着大背心大裤头,脚踩着人字拖,第一次进到了我的初中,最后当然是考上了,我进了这所学校,考上后的一星期我爹以适应环境为由,没让我回家,让我自己待在那边。我没法联系她,她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再后来,她也出去上学了,不过是因为她全家都搬到了隔壁市,我没再跟她见过,她头像也总是灰的。

有那么一天,我习惯性的打开qq看她在不在,看到灰色便准备下线的时候,她的头像跳了几下,我甚至以为是眼花了,点开,她说,她在那边过的很好,班上有个很帅气的男生追求她,她也很喜欢他,我们是时候分开了。

我当时不懂是该恨她还是该怎样,其实现实已经注定了我们无法再见面,当年的异地恋可没有手机这种支撑的桥梁,没有纽带链接,本来就脆弱不堪,小学生心里那点情愫很快就会被磨光。

后来我们真的,再也没见过。我心里的悲伤过了一两年也磨光了,更多的是想家。再后来我升入高中,又考进大学,来了南方的城市,听说她也来了南方,不过,我在她的南方。

二十岁那年,试着跟她联系了,发现qq果然还没有变,大家的qq好像都用了很多年,这大概是最长情的事了。

一开始的聊天总是很拘束,简单的嘘寒问暖,心里也翻不起波澜。她据说长得很高,小时候她比我高,现在我比她高,可她也真的算是女生里的巨人,发过来的照片能看出来,还是她,跟小时候很像,很熟悉。她的性格好像比小学时更大气了点,有时候又有些女人味的害羞。

可能是真的长大了,我们说没变,都变了不少,大家都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说着要吃棒棒糖,说着喜欢你没道理的自觉很浪漫的告白,跑遍整个夏天的味道,现在有的都是为了人生的奔波,我很喜欢当年的青涩,哪怕被她掐胳膊都满心欢喜的恋爱。其实那或许都不算是恋爱,小孩子的过家家而已,其实现在反倒不如那时候,我们总是为了各种现实的原因作出选择,哪怕自己并不喜欢。

作为我的初恋,埋藏在那个夏天,最起码,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我们内心那个小学生,总没变。

加油,好好走。

摔断牙齿的那个夏天,我再也没见过你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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