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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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陆荀走到楼下才发现。一个穿丝质白衬衫的女人举着伞,大半个脸被伞遮挡起来,右边侧脸若隐若现。陆荀只能她看见嘴唇上洋红色的口红,和耳朵上被风吹的轻轻晃动的菖蒲色耳环。

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女子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紧了紧身上紫绀色的大衣。陆荀正思考着这么大的雨还要不要出去吃午饭,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带着点抱歉的语气说,”请问陆荀先生的办公室在几楼?我给他发短信,他没有回复我。”

陆荀摸了摸口袋,手机还真的忘带下来了。他低头看她,“我就是陆荀,你是哪位?”

闻言,她仰起脖子来看他,“原来您就是陆先生,久仰大名。”说着,她先伸出手来,“我也姓陆,我叫陆小曼。今天过来办理入职的。”说着,眼睛里好像装着猫眼石,闪闪发亮起来。

陆荀握住她的手,好瘦,他心想。她虚握了两下就矜持地收回了手。陆荀注意到她空空的手腕,什么手饰都不带的女孩还真是少见,他想,但他很快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露出官方又得体的微笑,“陆小曼,陆小姐,欢迎你加入设计部。不如共进午餐?”话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说出口的邀约?

他接过陆小曼的伞,拘谨地撑在两人中间,试图隔出一段安全距离,但雨太大伞太小,他们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盯着地面,余光就看见她茄灰色的高跟鞋,鞋跟不到7公分的样子,他这才注意到她的瘦小,穿着高跟鞋她也才堪堪到他脖颈中间的位置。鞋跟触地的“噔噔噔”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平常那些女同事的高跟鞋有这么重的声音吗?

他一边回想着女同事的高跟鞋的声音,一边对比着她的,“噔噔噔”,不,不对,她的声音是“噔”、“噔”、“噔”,每一下都不会乱,富有节奏,和他的心跳声几乎融为一体。

到餐厅了,他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这难熬的一段过于暧昧的步行。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玫瑰花茶,“陆先生喜欢欧米茄的表?”她的视线落在他腕上的那块表。

他看了眼自己的表,笑着说,“这是我刚刚有工作以后,用第一年的年终奖买的一块表。算不上多么喜欢吧,那时候也就是图它的名气,想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一点。”

她眼波流转,视线慢慢地上移。他被她缓慢的视线看得喘不过气来,“陆小姐呢?不喜欢戴手表吗?”

她不接他的话茬,举起杯子往他面前送,“陆先生,这里的玫瑰花茶可真不错,要不先来一口?”放在他面前的杯子上有斑驳的口红印。她正托腮看着他,微微抬着头,露出半截颈子。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在撩拨他。想到这,他不肯落了下风。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咖啡推到她面前,“陆小姐,我的咖啡忘记放糖了,你帮我加一点儿。”然后就着她的口红印,喝了一口花茶。

陆小曼依旧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你那块表,”她下巴朝他的手腕扬了扬,“我有一块女式的。”说着把他的咖啡推回去,“不知道陆先生喜欢什么甜度,我喝咖啡不放糖。”然后她收回手,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腕,仿佛在说我这里可以戴一块你的情侣表哦。她的嘴角还是笑着的,洋红色的口红有点掉了,但这不妨碍她勾他的魂。

他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完了。她的眼尾微微上扬,眼睛很亮,像猫眼石。她就这么看着他。

“陆小曼小姐,你有找到你的徐志摩先生吗?”他鬼使神差地问她,但他又很高兴自己问这个问题。

她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陆先生,你想泡我。”

他羞赧又后悔,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吃过午饭,他们一起回公司。他拘谨地撑着伞,试图在两人中间划分出一条界限,但雨太大伞太小,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躯体。

陆小曼的简历堪称完美,再加上老板的推荐信,她的入职很顺利。她的工位在外面,他坐在办公室里看她。隔着透明的玻璃,她朝他微笑。简直要人命,没法工作。他赶紧收回视线,集中注意力在手头的画稿上。

临下班,老板突然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新case。一票设计部的人围着坐好,紧张地不敢发出声音。老板发现自己少带了资料,命令道,“小陆,你去帮我倒杯水,顺便把另外一叠材料带过来。”

陆荀和陆小曼同时起身,陆荀尴尬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那我们一起去吧。”                                                                                                                                                     

陆小曼跟着陆荀,高跟鞋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发出“噔”、“噔”、“噔”的回音。

老板今天开临时会议是让设计部设计一个新活动的logo,这个活动的主题是“爱情”,由于时间有限,不得不在一周内完成,于是要求设计部里的每个设计师都要在两天内交初稿。

陆荀看着陆小曼交上来的画稿,内心五味陈杂,他怎么会看不懂她这么明显的暗示?陆小曼画了两只手,一只是男人的手,戴着他腕上的那块表,一只手是女人的手,戴着他的表的情侣款。他透过玻璃往外看去,正遇上他的目光,她举起左手,朝他挥了挥。他看见她戴着手表,画上的那款,他那款的情侣款。他仓皇低头看画,画上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男人的中指和无名指搭在女人的小拇指上,大掌抱住了女人的手背。他烦躁地推开她的画作,她的作品精致地无可指摘,这让他更烦躁。陆陆续续别的同事进来交画稿,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那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总是在他脑子里跳出来干扰他的思绪。

陆小曼的作品最终没有被录用,原因是不够简洁。陆荀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他握了握拳,走到外面的办公区,拍了拍手,“大家停一下手上的工作。这次另琦的作品最后入选,让我们一起恭喜她!”说完率先鼓起掌来,他的余光观察着陆小曼的表情,她倒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和大家一起站起来鼓掌。他暗暗松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另琦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转身准备回办公室。但是他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后,迈不动步子了。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她的工位上,“陆小姐,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她跟在他后面走进办公室,始终保持着两步距离。他坐下,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些安慰鼓励的话,“陆小姐,这次…”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总监,我想你和我们部门的同事们关系都很好吧,我听见你亲切地叫王小姐名字,另琦。”她俯身撑在他的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总监是不是也不该叫我陆小姐呢?”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老板椅上的他。

陆荀觉得口干舌燥,想拿杯子喝水,就见她已经拿着杯子在嘴唇边碰了一下,然后又递给他。他看见杯沿上洋红色的口红印。他更渴了。

“小曼,”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在听到他的称呼后明显变得欢快起来,于是放心地继续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很优秀的设计师,是跳槽来到我们公司的,这次你的作品也很优秀,可惜上头看了建模后觉得过于复杂,效果不够理想,这才选了另琦的。我怕你心里有意见,就跟你解释一下,你别往心里去。”

陆小曼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哦,是吗。我无所谓啦,这篇稿子我昨天晚上20分钟就画完了,”她狡黠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我用心画的作品呢,没有入选我很伤心的。总监要是有心安慰我,那就晚上陪我去借酒浇愁怎么样?”

他语塞,看着她的眼睛,亮亮的,眼尾上扬,像猫眼石。

他坐在吧台前的时候,还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答应了她来酒吧。她和这间酒吧的DJ仿佛很熟,直接脱了外套就过去点歌。他要了一杯苏打水,嘈杂的环境让他很不适应。她踢了高跟鞋,在舞池里光脚扭动自己身体,菖蒲色的耳坠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在空气里荡着夸张的弧度。他能看见那些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荷尔蒙的味道。

他握着杯子走进舞池,寻到她,把一杯苏打水洒向她的脸,趁着她愕然还没来得及生气的时候把她打横抱起。他这才感受到自己在身高上压迫她的绝对优势。

抢在她发火前,他说,“我看你热得很,给你降降温。”她不说话,眨着眼睛看他。

他们坐进一个卡座,她慵懒地靠近他,“总监,你刚刚抱我了。”

太近了,她的耳环快碰到他的脸上了,他的手肘只要稍作伸展就会碰到她的胸,她的头发是湿的,是他刚刚扑向她脸上的苏打水。他又有点愧疚起来了。他拿纸巾给她擦脸,她认真地看着他,“总监,你为什么抱我?”

他胸闷气短,“因为…”他怎么知道?他就是不想看见她在一帮如狼似虎的男人中间罢了。

“因为我和别的男人调情吗?”她的眼神很无辜,好像想知道地球为什么是圆的小孩子。

他盯着她,“我想睡你。所以我抱了你。”

她惊讶于他的露骨,但是对他难得的直白感到很高兴。下一秒,她又正襟危坐,“总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对你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欸。”说完笑着站起来,穿好鞋,“谢谢总监你今天陪我,我已经一点都不伤心了哦。”她今天穿的是江户紫的外套,衬得她嘴唇更诱人,他腾地站起来,握着她的肩膀用力地吻她。“这就作为我陪你的回礼吧。”他说。

他很高,她踮着脚抓着他的领带,“陆荀,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我的徐志摩,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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