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船古道寻迹境外行:百年传承创名企 数代接力卖好茶

茶船古道寻迹境外行:百年传承创名企 数代接力卖好茶

在历史长河里,无数茶人犹如漫天繁星,照亮了“茶船古道”,也照耀着众多六堡茶船不断逐浪前行。璀璨星空中,有一个组群极其亮眼:它植根于马来西亚,专注于六堡茶经营;它参与并推动了六堡茶向东南亚华人社会渗透的进程,见证着“茶船古道”向东南亚各地延伸的历史;它提高了六堡茶在东南亚茶叶界的知名度,更延续着六堡茶在新时期下向马来西亚的输出。

它,就是“广汇丰”这个茶叶世家。

2017年9月12日,开始回撤的夏季季风扫过马来半岛,炽热的日光倾洒在吉隆坡苏丹街上,临街的72号店铺里,65岁的刘伟才和60岁的刘俊光就着陈年六堡茶的袅袅茶香,娓娓讲开了“广汇丰”的传奇和他们家族的故事……

苦心创立“广汇丰”

1905年前后,时代更替的前夜,中国的清朝政府风雨飘摇,各地反清活动四起。作为民主革命的策源地,广东更是首当其冲,在激荡的大时代风潮冲击下,当地的社会民生更添困顿与不安。此时,南洋各地正处于大开发时期,矿山、种植园、工厂相继涌现,港口、城镇建设快速推进,巨大的谋生机会吸引了大量广东沿海民众舍身前往。

就在这一年,广东揭西人刘大志乘着“下南洋”的风潮离开广东,远渡重洋来到马来西亚吉隆坡,并很快找到了生计。他的重孙子刘俊光说,刘大志先是当流动小贩,四处售卖种子、肥料等农资产品,然后制作脚踏车出售,渐渐有了一些积蓄,于是在吉隆坡定居下来。

二十年光阴一晃而过,刘大志在吉隆坡扎下了根,家境逐渐殷实。经过长时间的资本积累,1928年,他决定在吉隆坡购置物业,创办“广汇丰公司”。创办之初,“广汇丰”主营业务并非茶叶生意,仍然是刘大志的老本行——经销种子、肥料、农具等农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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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吉隆坡苏丹街的广汇丰总部。 苏爱清 摄

“广汇丰”名字的由来,与刘大志的创业史一样令人回味。刘大志的侄孙刘伟才说,当时华人在海外都有抱团谋生的习惯,刘大志在马来西亚的同乡中人缘非常好,又经常往来于马来西亚和中国广东之间经商,与广东老家关系密切,很多同乡都委托他把积攒下来的钱财带回老家,于是他特地取“广东”和“汇款”之意命名“广汇丰”。因此,“广汇丰”最早的形态其实还有着钱庄的功能,故而又被叫做“广汇丰庄”。同时,由于很多同乡到了吉隆坡后都先投靠“广汇丰”,使得“广汇丰”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会馆的作用。一些同乡暂时找不到活计,刘大志还在“广汇丰”里为他们提供食宿,直到他们找到生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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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汇丰”门面旧貌。 杨麦 翻拍

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期,“广汇丰”的经营运作逐渐上了轨道,饱历沧桑的刘大志强烈地思念起家乡的亲人。他写信回乡介绍了自己在吉隆坡的创业境况,并希望子侄们前来共同发展。此时的揭西人多地少,民生艰难,接到这个音讯,刘大志的子侄们立即动身,结伴乘船漂洋过海投奔而来。很快,刘大志的儿子刘天隆就进入“广汇丰”工作。

“六堡”缘结“广汇丰”

然而,太平洋战争爆发,给了蓬勃发展的“广汇丰”当头一棒。作为主要交战区域,东南亚各地的商业经济和社会民生凋敝不堪,“广汇丰”虽然底子厚实,也只能勉为支撑。直到1945年战争过后,随着大环境逐渐改善,“广汇丰”终于喘过了一口气,重新回到爬升的轨道。

十年光阴犹如映画戏一般,在破坏与重建之中快速拉过。经过数年的恢复,“广汇丰”重新积累了发展的资本。时值20世纪50年代,世界经济进入快速跃进阶段,对金属原料的需求猛增,马来西亚的锡矿开发再度进入高峰期。已经完成了资本积累的“广汇丰”顺势开展多元化经营,在巩固原有农资产品销售的同时,涉足锡矿开发,北上怡保买下了几个锡矿场,另一方面又投资开办农场,在吉隆坡附近建起多个养殖场,出产肉猪、肉鸡及鸡蛋等农副产品。当时,吉隆坡附近的金马伦高原上有很多茶园,“广汇丰”从这些茶园里收购茶叶运回吉隆坡,自行炒制红茶和绿茶出售,而这也成为“广汇丰”与茶叶结缘的开端。

随着“广汇丰”规模不断扩大,刘大志的侄子刘天昌(刘伟才之父)、孙子刘英明(刘俊光之父)也进入“广汇丰”,参与联合经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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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英明(左二)、刘天昌(左四)与朋友合影留念。 苏爱清 翻拍

锡矿大开发少不了矿工,矿工们又离不开六堡茶,环环相扣的关系,不断推高六堡茶在马来西亚的需求量。很快,年轻一代的经营者捕捉到了商机:自身的矿场本就需要消费六堡茶,何况“广汇丰”已经开拓了制茶售茶业务,与其他矿场主因矿山开发也有着密切联系,经销六堡茶,正是时候!于是,“广汇丰”购进六堡茶进行销售,它与六堡茶的故事从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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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光(中)向记者介绍与香港茶商的往来情况。 苏爱清 摄

经营了一段时间以后,“广汇丰”购进的六堡茶已经难以满足巨大的市场需求,急需开拓更大的货源渠道。1957年,第一届广交会开幕,刘天昌应邀赴会,与中国茶叶公司广西省分公司签订合同,直接从梧州进口六堡茶。这些六堡茶运到马来西亚后,一部分卖给其他茶庄、酒楼和矿务公司,另一部分则用于“广汇丰”在怡保开办的锡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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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汇丰茶行销售的六堡茶。苏爱清 摄

20世纪50年代过后,随着马来西亚的锡矿开发持续深入,六堡茶的市场需求也日趋旺盛,“广汇丰”进口经销六堡茶的业务越做越大,逐渐成为了贸易经营的主营业务。

茶叶经销攀高峰

在时光的流淌中,经营模式的转型升级与家族力量的代际更迭同时进行。又是一个年代的故事页码平稳翻过,到了1970年,年仅18岁的刘伟才进入“广汇丰”,开始接手其父亲刘天昌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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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汇丰创办初期的“广汇丰庄”招牌。苏爱清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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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汇丰茶行早期申请使用的“青山茶”石兰商标。杨麦 摄

新生代力量的注入,使得“广汇丰”更具活力,业务专注度更高。20世纪70年代,“广汇丰”逐渐把开办的锡矿场脱手,并降低在农场业务的投入,专注于茶叶生意。梧州中茶茶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蔡一鸣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在梧州外贸系统工作,他回忆说,一直以来,“广汇丰”都是梧州六堡茶在马来西亚的最大客户。

但此时,每年从广交会上订购的六堡茶已经难以满足“广汇丰”的销量。同时也为了提供更多的品种供顾客选择,“广汇丰”每年从梧州进口几十吨六堡茶,同时还在香港进口一些“港仓六堡茶”。刘伟才至今还清楚记得,自己没少和姚计(香港“义安”茶庄的老掌柜)及司徒法(香港“永生祥”茶行的董事经理)打交道。

在六堡茶销售方面,“广汇丰”做得更有声有色,不仅在吉隆坡独占鳌头,也在马来西亚各地不断开拓市场。2017年11月17日,梁瑞生茶烟庄老板易颂强接受采访时坦言,20世纪七八十年代,怡保市很多杂货铺、海味铺、药材行都被“广汇丰”发展成为代理点。“广汇丰”进口经销的六堡茶透过这些代理点,源源不断地抢占了当地很大一部分的茶叶市场份额。

当时间的指针走到20世纪80年代,刘伟才已经成为成熟的企业家,“广汇丰”也坐上了马来西亚六堡茶经销企业的“头把交椅”,六堡茶的进口量逐年稳步增加,并迎来了在行业地位中的跃升。此时,中国内地的茶叶购销政策松绑,茶叶补贴取消,茶农的种植积极性暴跌,茶叶原料供应市场快速萎缩。由于缺少原料及销售价格不稳,中国内地的六堡茶出口量锐减,这为行业巨头们巩固市场提供了机会。联隆泰进出口有限公司老板许金龙回忆说,从1986年起,“广汇丰”“联隆泰”“裕生祥”“南隆”“广福源”这5家企业成为当时承接中国内地六堡茶的进口代理商,马来西亚的六堡茶市场几乎都掌握在这五家“头盘商”手里。

就在这段高光的时光里,刘英明的儿子刘俊光于1988年进入“广汇丰”工作,并领略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无限风光。他至今还记得,当时马来西亚每次参加广交会的客商都有几百人,需要组团包机飞去广州,住宿的酒店更是要提前一年预订。但无论如何,商团里必定为“广汇丰”留有名额。

不过,商海变幻总是云诡波谲。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期,随着梧州六堡茶出口量的恢复,以及出口限制的逐渐放开,5家“头盘商”的行业联盟被打破。在随后的岁月里,时代巨手推动着市场整合淘汰,曾经风光的“头盘商”们在产业浪潮的冲刷下,同样感受到了寒意,有的转营,有的结业。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面对骤然变化的市场,“广汇丰”经营者牢牢地把稳了舵,引领企业逆流而上,六堡茶生意也越来越旺。“近年来,‘广汇丰’每年从梧州进口的六堡茶至少有120吨。”回顾企业的发展之路,刘伟才一脸自豪。

与此同时,因自身能力出色,也因“广汇丰”在马来西亚茶界闻名遐迩,刘俊光被推选为马来西亚茶叶商会署理会长。

注入新血谋新篇

进入新世纪以后,“广汇丰”再次注入了新鲜血液。

2002年,刘伟才的儿子刘振翔来到了“广汇丰”,先从茶叶包装厂的管理者做起,慢慢熟悉业务后被调到苏丹街72号的总部担任董事,并在父辈的指导下逐渐崭露头角。从事网络广告设计出身的刘振翔坦言,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很不习惯这份工作,但潜下心来学习后,慢慢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

与刘振翔一同来到“广汇丰”的,还有他的妻子李渭娟。历经多年的打拼,“广汇丰”旗下已有广汇丰茶业有限公司、广汇丰企业有限公司、广汇丰食品工业有限公司等三家企业,并于近年斥资在吉隆坡建起了超过2000平方米的新基地。这个即将投入使用的基地集厂房、仓库和办公室于一体,李渭娟就是这个基地项目的负责人。她透露,为了适应如今年轻人群体的市场消费需求,“广汇丰”计划在新基地投建生产线,生产六堡茶速泡茶包新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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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汇丰”新厂房正在进行外墙装修。刘伟才供图

年轻蕴含着冲劲,也意味着有更多创新的可能性。正是这种持续传承又不断创新的代际接力,推动着“广汇丰”及其所经营的六堡茶生意蒸蒸日上。这个世家的传奇,恰好印证了刘伟才所说的话:“茶叶这门生意,要有自己人接手来做,才会有传承,才会做得长久。”

“‘广汇丰’的六堡茶销量逐年上升”

讲述人:刘伟才(65岁,广汇丰茶行有限公司执行董事,现居吉隆坡)

刘伟才(右一)接受本报记者采访。龙天传 摄

我的祖籍在广东揭西。我叔公刘大志从揭西老家来到吉隆坡谋生,并于1928年创办了“广汇丰”。初时,“广汇丰”并非专营茶叶生意,因为当时吉隆坡还很荒芜,很多先期到达的华人都在这里开垦土地,所以那时候“广汇丰”主要卖种子、化肥这一类农资产品,可能也贩卖一点点茶叶。

“广汇丰”的得名是有缘由的。我叔公人缘很好,经常往来于南洋和中国之间进货做生意,很多同乡信任他,委托他把积攒下来的钱财汇到广东老家,所以他特地将店名叫做“广汇丰”,主要取“负责汇款回广东”之意。所以,当时的“广汇丰”有点钱庄的性质,又被叫做“广汇丰庄”。同时,由于我叔公人缘好,很多同乡到了吉隆坡以后都投靠到“广汇丰”落脚,因此“广汇丰”又有点会馆的味道。对于一些暂时找不到活计的同乡,我叔公会为他们提供食宿,直到他们找到工作为止。

20世纪30年代,我叔公写信回老家,叫他的儿子刘天隆和侄子刘天昌来吉隆坡。刘天昌是我的父亲,当时只有十多岁。我伯父刘天隆和我父亲接到信后,就乘船来到马来西亚。当时“广汇丰”的规模还不是很大,工作岗位安排不下来,我伯父和我父亲在外面打了几年工,然后才进入“广汇丰”。

后来,南洋这边打仗(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广汇丰”生意也不好做。打完仗之后,尤其到了20世纪50年代后,大马经济好转,“广汇丰”才开始慢慢做大。我们不仅卖农资产品,还在怡保开办了几个矿场采锡米。因为当时马来西亚的锡矿开发很兴旺,很多老板都办矿,所以我们也参与其中。此外,我们还在吉隆坡办了几个农场从事养殖业,主要养猪养鸡。吉隆坡附近的金马伦有很多茶园,于是我们在金马伦收购一些茶叶,自己炒制绿茶和红茶出售。

因为当时马来西亚的锡矿场很多,矿工都喝六堡茶,而且“广汇丰”已经在做茶叶的生意,所以我们也顺便购进一些六堡茶出售。不过,当时在马来西亚只有广东人喝六堡茶,六堡茶的市场主要集中在吉隆坡和怡保这两个广东人较多的地方,因此,我们当时经销的六堡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做绿茶和红碎茶生意。

慢慢地,“广汇丰”的六堡茶经销量做起来了,其他生意也越做越大。1957年中国内地举办第一届广交会,邀请“广汇丰”参加,我父亲应邀参加。在广交会上,他找到了梧州中茶公司(即中国茶叶公司广西省分公司)洽谈,直接从梧州进口六堡茶。当时广西还没有出口权,六堡茶全部由广东公司(即广东茶叶进出口公司)负责出口,我父亲通过广东公司和梧州中茶公司签订六堡茶进口合同。此后,每届广交会我们“广汇丰”都参加,都向梧州中茶公司订购六堡茶。

到了20世纪60年代以后,“广汇丰”经销的六堡茶业务量在我们整个家族生意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我们向梧州中茶公司订购的六堡茶也不断增加。虽然当时我们也销售马来西亚本地生产的茶叶,但这些茶叶的质量比不上中国茶,而且这些茶叶不能用来制作六堡茶和岩茶,只能制成绿茶和红茶,然后作为西茶来卖。

到了1962年,广西有了出口权(梧州口岸自营六堡茶出口),我们就直接和梧州中茶公司(即中国茶叶土产进出口公司广西分公司梧州支公司)做六堡茶生意了。这个时期,因为要满足马来西亚不同人群的口味需求,我们不仅进口中国内地生产的六堡茶,也在香港采购一些“港产六堡茶”。我们曾向好几家香港茶庄买茶,其中一家是“义安”,当时这家茶庄的老板叫做姚计,他制作了很多“地洞六堡茶”。

1970年,我才18岁,当时其他兄弟姐妹已各有发展方向,我阿爸希望有一个人传承茶叶生意,就叫我来“广汇丰”工作。当时,我伯父的儿子刘英明已在店里工作,他是我的堂哥,也是刘俊光的父亲。我进入“广汇丰”后,从店员做起,当时“广汇丰”已经有了一定规模。

在20世纪70年代,随着茶叶生意尤其是六堡茶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不再办锡矿,投入到经营农场的精力也逐渐减少,专注于做茶叶生意。因为我们是进口商,销售的六堡茶都是整箩整箩地批发出去,也有小部分拆散后在门店销售。当时,我们销售的一、二级六堡茶主要卖给茶楼酒楼和居民家庭使用,三、四、五级的六堡茶大多卖到锡矿。每年大约要进口10吨六堡茶,其中一、二级的高级茶和三、四、五级的低级茶销量各占一半。那时候,六堡茶在吉隆坡的销量很好,不仅是矿工,很多做“三行”、做建筑工的工人都喝六堡茶。

当时,我们销售的六堡茶基本上从梧州进口。不过,每次参加广交会后,我们如果觉得订量不够,经过香港的时候,还会向香港茶商采购一些六堡茶。我记得香港永生祥茶行的司徒法就和我们打过不少交道。

20世纪80年代初期,马来西亚的茶企都可以直接向梧州中茶公司订货,只不过梧州中茶公司对订货量和销售量有一定的标准要求,达到标准才被允许作为进口代理商。我记得,包括“广汇丰”在内,马来西亚一直以来都有七八家进口代理商,最多的时候有十多家,“广汇丰”是其中规模最大的那一家。20世纪80年代,我们每年从梧州进口的六堡茶有六七十吨。

到了1986年前后,中国内地出口的六堡茶少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中茶公司的严格筛选下,马来西亚只剩下5家进口代理商,相当于“头盘商”,“广汇丰”是其中一家。当时,整个马来西亚从中国内地进口的六堡茶几乎掌握在这五家代理商手中。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内地对茶叶出口不再限制,这时任何一家茶企都能去中国内地进口六堡茶,我们也没有了“指定进口代理商”的优势。不过,因为我们是老字号,很多人买茶都认准“广汇丰”,所以之后我们的六堡茶销量一直没有减少,且逐年慢慢上升。近年来,我们每年从梧州中茶公司(即梧州中茶茶业有限公司)进口的六堡茶超过120吨。

十几年前,我的儿子刘振翔进入“广汇丰”帮忙,他先到茶叶厂学习管理,我们“广汇丰”有很大的仓库和厂房,专门用来储存和包装茶叶。现在,他在总店负责管理工作。最近,我们投资了750万元(马来西亚林吉特),在吉隆坡买地建起一个占地超过2000平方米的生产基地,里面有茶叶包装厂、仓库、办公室,这个新厂准备投入使用,到时候我们的总部也要搬进去。

“陈年六堡茶越来越受欢迎”

讲述人:刘振翔(40岁,广汇丰茶行有限公司董事,现居吉隆坡)

我是家中的长子,我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大学所学专业是广告设计,毕业后从事网络广告设计工作。2002年,我阿妈对我说,希望我回“广汇丰”茶行工作,接手父亲的业务。“广汇丰”是一家老字号,如果我们这些后辈不接班,它很可能慢慢就会失传,所以我回到了“广汇丰”工作。

虽说“广汇丰”是家族生意,但我入职后仍然从基层做起。我刚刚进入“广汇丰”的时候,不在总部工作,而是在茶叶工厂部负责管理。当时连我自己在内,整个工厂部只有5名员工。起初,我有点不习惯,但慢慢静下心后就适应了这份工作,而且在工作中发挥自己的专长。我们工厂的产品包装设计、推广、送货、销售等工作,我都参与其中,有时还要做推销员。因为我是广告设计专业出身,所以“广汇丰”很多茶叶产品的外包装都由我负责设计,这也为公司省下了一笔设计费。不过,因为我们从梧州中茶公司进口的六堡茶很多都有包装,再加上当时“广汇丰”工厂部主要加工包装红碎茶,所以我接触的茶叶更多的是红茶。

这样一直稳打稳扎,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直到2005年,我调到总部门店参与运营,当时总部门店有10名员工,那里销售的六堡茶很多。2005年的时候,我们将很多六堡茶批发给“二盘商”销售,这些“二盘商”大多是福建茶商,因为在吉隆坡做茶叶生意的大部分是福建人。不过,六堡茶最终的消费者多数还是广东籍华人,而且马来西亚的六堡茶消费者一般年龄都比较大,起码是四五十岁以上的。近年来,六堡茶渐渐有了名气,“广汇丰”的六堡茶销量一直走高,开始有一些年轻的藏家向我们打听和购买陈年六堡茶。

近年来,我每年也去参加广交会,主要是选购茶具和其他一些茶叶。如今,我们不用在广交会上谈六堡茶生意了,因为我们早已和梧州中茶公司建立了稳定的供销关系,几十年合作下来,他们很了解我们的销售方向和主营品种,会定期发货给我们。我之所以去广交会选购茶具,是因为比较注重茶叶产品的外包装设计,所以想看看能否购进好的茶具作为产品的配套包装。

结合我这十几年在“广汇丰”的工作经验,我认为六堡茶最大的市场变化是陈年六堡茶越来越受欢迎。另外,现在的消费者已经非常注重六堡茶的外包装,六堡茶外包装的更新也越来越频繁,既有竹箩、纸包等传统包装,又有铁罐、陶瓷器皿等现代包装。

‘广汇丰’如今仍以家族形式经营”

讲述人:刘俊光(60岁,马来西亚茶叶商会署理会长、广汇丰茶行有限公司董事,现居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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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采访广汇丰茶行有限公司的刘伟才(左一)和刘俊光(左二)。苏爱清 摄

“广汇丰”是我曾祖父刘大志创办的。1905年前后,他从广东老家来到马来西亚,先是做小贩卖些种子、农具、化肥等农资产品,后来制作脚踏车来卖,慢慢在吉隆坡扎根下来。到了1928年,他买下店面,创办了“广汇丰”,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的时候,把我祖父刘天隆和叔公刘天昌接到了吉隆坡。

刚开始的时候,“广汇丰”主要卖农资产品。到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马来西亚的锡矿开采业兴旺起来,很多商人都去开矿,我们“广汇丰”也在怡保买了几个矿场开采锡米。我们还在吉隆坡办了几个农场,出产一些猪肉、鸡肉及鸡蛋等农副产品。因为吉隆坡附近的金马伦高原有很多茶园,所以当时我们也在金马伦收购一些茶叶运回“广汇丰”,炒成绿茶和红茶出售。在1954年前后,我们申请了自己的茶叶商标,叫做“青山茶”,专门用来销售绿茶。

因为当时马来西亚锡矿的矿工都喝六堡茶,我们考虑到“广汇丰”已经有了制茶卖茶业务,就进一些六堡茶试卖,结果卖得很好,于是“广汇丰”直接从中茶梧州分公司进口六堡茶。从1957年开始,中国内地每年举办两次广交会,我们茶行转而从广交会上向中茶公司订购六堡茶。

到了20世纪60年代以后,我们进口经销的六堡茶越来越多。因为我们自己开办有锡矿场,所以进口的六堡茶一部分卖给其他店铺茶行、茶楼酒楼和矿务公司,一部分留在自己的锡矿场里使用。当时,我们的矿场里备有两种饮品:一种是六堡茶,另一种是白开水。管理人员很多都喝白开水,而工人们吃完早餐后都喝六堡茶,之后还要拿一个茶壶装满茶水带去工作。那个年代,干粗活的人普遍喝六堡茶,因为这种茶茶性温和、不伤身。

20世纪70年代以后,“广汇丰”关闭了锡矿,后来农场也不做了,专门做茶叶生意。当时,我们除了在梧州中茶公司(即中国土产畜产进出口总公司广西分公司梧州支公司)进口六堡茶以外,还在香港进口六堡茶。那时候,香港很多茶商用地下室制茶,我们从“义安”的姚老板(即姚计)那里进了不少茶叶。后来,我们也向“永生祥”订了一些货,我记得前几年,还碰见过这家茶庄的司徒老板(即司徒法)。

以前的通讯方式很落后,我们要靠打电报和梧州中茶公司联系。当时的电报每个字由四个字符组成,我们要去电报局对照电码本,把要发出去的每个字所对应的字符找出来,这样电报员才会帮我们将电报发出去。而且,当时的电报按每个字来收费,我们要在最短的字数内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很不容易。再者,当时梧州中茶公司也不是向每个企业直接供货,想要跟他们合作还要每年通过一定的销售量指标考核。不过,当时只要能够把合同签下来,就等于拿到了进口代理权,可以有货批发给其他经销商或茶楼酒楼,这种生意有很大的市场。

另外,当时我们的六堡茶生意做得很好,因为吉隆坡很多人喝“唐人茶”,这种茶又叫做“雪茶”,就是在六堡茶里加冰块,所以我们门店零售卖出的六堡茶也不少。

以前,中国内地出口到马来西亚的六堡茶有很多家进口代理商。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期这段时间,中国内地出口到马来西亚的六堡茶,由“广汇丰”“联隆泰”“南隆”“裕生祥”“广福源”这5家“头盘商”经销。当时,六堡茶在马来西亚的市场销售量、销售价格、销售对象等事宜,都由这5家“头盘商”商议决定。

我在1988年进入“广汇丰”工作,当时马来西亚的经济环境不是很好,就业方向不是很理想,我阿爸叫我到“广汇丰”接手他的业务。我到了“广汇丰”后,每年都参加广交会,和梧州中茶公司洽谈订购六堡茶。20世纪八九十年代,马来西亚很多商家都去参加广交会,每次都有几百人,需要组团包机。20世纪80年代,吉隆坡和广州之间还没有直航,我们要包机先飞到香港,然后坐火车去广州。后来,吉隆坡和广州之间有了直航,我们的包机才直飞广州。当时参加广交会的客商必须持有马来西亚中华总商会发的邀请函才能办理手续入境,而且由于参会的人太多,入住酒店的客房经常要提前一年预订。不过,无论如何,商团里都会有“广汇丰”的参会名额。

我所在的这个家族支系里,和我同辈的兄弟姐妹有8人,其他人都从事其他行业,只有我接手了茶叶生意。我们是一个大家族,1980年整个家族聚会的时候,到场的家族成员坐了40多张桌。现在,我们“广汇丰”依然从事茶叶生意,仍以家族形式经营,我会继续把家族生意延续下去。

“培养年轻消费群体更好地传承中国茶文化”

讲述人:李渭娟(40岁,广汇丰食品有限公司经理,现居吉隆坡)

我和丈夫刘振翔是大学同学,以前我们都从事广告设计行业。2003年,我进入“广汇丰”工作。我觉得茶叶行业是一门传统行业,没有年轻人接班就会逐渐消失,更何况“广汇丰”是一个茶叶世家,更需要有后辈接力经营。

刚进入“广汇丰”,我和丈夫一样,都是先从基层做起。2005年,我丈夫调到总部门店后,我接手负责“广汇丰”茶叶工厂部的管理工作,现在工厂部已经有将近20个员工,主要负责加工包装茶叶、送货、推销等业务,有时候也要开展一些茶叶促销活动。

一直以来,在马来西亚的茶叶市场,中国茶所占比例不是很大。马来西亚这里的人都喜欢买红茶回去制作奶茶、“拉茶”,西式红茶更是深受本地人喜爱。所以,“广汇丰”销售得更多的还是西式红茶这一类茶叶,现在我们工厂部加工包装的产品以红碎茶为主,这些红碎茶大部分产自马来西亚本地。

当然,我们工厂部也包装加工一些六堡茶。因为从中国进口的茶叶价格比较贵,等级高的六堡茶发货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包装,所以直接就能进入“广汇丰”总部门店销售,而我们工厂部负责加工的都是散装的六堡茶,我们把这些六堡茶做成抽真空的小包装茶叶,每个小包里装入5至10克茶叶,便于冲泡,价格也相对低廉。这些小包装六堡茶不仅很多中小型餐厅喜欢订购,还进入了马来西亚的各大超市,在超市的销量很大。很多本地人喜欢将这些茶买回去泡开加冰块做成“雪茶”。每逢端午、中秋、春节等节日,就是这种小包装六堡茶销售的旺季,我们也会开展各种相应的促销活动。例如在中秋节,很多本地人都喜欢到超市购买我们的小包装六堡茶回去冲泡,配上月饼一起赏月,这已经成为他们中秋赏月的标配,所以,我们会推出买茶送月饼或买月饼送茶的活动。经过促销,旺季时我们每个月都能卖出5吨左右的小包装六堡茶,只有到了三、四月份的销售淡季,我们的小包装六堡茶销量才会减少一点。为此,我们还研发了自己的茶叶品牌“萌帝”,用于小包装茶叶的销售。

因为我和丈夫大学所学专业都是广告设计,所以我们都比较注重茶具的配套使用。现在,我们每年都会去广州参加各种茶展,购买一些有特色的茶具。我去广州参展的时候,曾经仔细观察和研究广州人的饮茶文化。我觉得中国内地的茶客才是真正懂喝茶,他们喜欢慢慢品饮甚至品鉴,而马来西亚人喝茶纯粹为了解渴。中国内地喝茶的人群中很多是年轻人,而马来西亚这里喝中国茶的大部分是老人。不过,如今马来西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六堡茶,而且关注六堡茶的人群有年轻化趋势。我们到各地参加茶展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中、青年人前来询问是否有陈年六堡茶出售。

我觉得时代在进步,茶叶这个行业也要与时俱进,才会有生命力。如今,马来西亚大多数年轻人还是不喝传统的中国茶,认为这样喝茶慢悠悠的。他们很少舍得花时间和金钱去品饮中国茶,而速溶茶、茶包、袋装茶这一类快速茶饮产品,以及花茶、养生茶之类的茶叶衍生产品的市场销量却很大。我觉得,我们应有创新意识,要跟上时下年轻人的生活节奏,不妨将中国茶做成速溶茶、茶包、袋装茶这类产品,将年轻人吸引到饮茶的人群当中,培养他们饮茶的兴趣,然后,他们自然而然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饮茶方式。我们只有培养起一批批年轻的消费群体,才能更好地传承中国茶文化传承。

为了在马来西亚培养更多的年轻人消费群体,我们一直在尝试各种方法,也收到了一定成效。比如,我们从梧州中茶公司进口的桂花六堡茶,在马来西亚市场销售反响很好。另外,我们建设的新茶叶加工厂即将投入使用,这个加工厂项目是我负责的,主要从事茶叶的包装加工,准备继续扩大生产规模。我一直在考虑,新工厂投产以后能否建一条包装生产线,将六堡茶的茶粉做成茶包推出市场,以吸引更多年轻人群体喝六堡茶。(采写:西江都市报记者 苏爱清 杨麦 龙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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