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一个过着还算殷实生活、从事股票经济人工作、有妻子有儿女的中年男子,突然有一天从他惯常的世界与安稳的生活中出走,隐密到巴黎。按照世俗人的猜测,他肯定与情人逃走了。是啊,只有感情,炙热的感情才足以把他从这万有引力中挣脱出来,逃离这一切。他的妻子这么认为,他妻子的姐夫也这么认为——可能周边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毛姆构建了一个复杂的故事。采取第一人称叙述,但实际上讲的是第三人称为主角的故事。因为有第一人称的存在,“我”就像一根穿针引线的针,把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链接起来。一开始,我差点被毛姆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作者用大量篇幅讲述了斯特里克兰德夫人和“我”的交往,一个爱好文学、热爱交结于文学人士的中年女文青,我差点以为主角就是她和“我”了,在几个不经意的地方,通过“我”的观察讲到了斯特里克兰德,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
这个一直在生活中甘当配角的男子,突然有一天挣脱世俗的负累跑到了大巴黎,他能做什么呢,除了与情人逃跑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在他出走后,她的妻子发挥了文青的特长,把他的故事润色得更加圆满,她借机开了一家打印社,打印文学家们的文稿,是啊,此举无可非议,她总要生活下去。
其实这是一个有关梦想的故事。
斯特里克兰德偷偷学习两年绘画后,体内盈动的绘画热情让他到了巴黎,他忍受恶劣的生活条件,忍受冷嘲热讽,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梦想。这足以让他抛弃现有的生活。他离开妻儿后,再也未回去过,他们也再未见面。他体内蕴藏着这样体量巨大的爱好与梦想,他的妻子竟然未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连他偷偷到去学了两年画也不知道。无法在一个轨道上行驶的夫妻,早晚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从此,斯特里克兰德开始了传奇而又精彩的一生。有天赋的人都是执拗的。他自此踏上了不归路。当他在南太平洋岛上开始更为传奇的一生时,似乎才找到了绘画的来源与动力。
在南太平洋岛上与当地土著一起生活时,“我”并未出现,也无法去直视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但故事总要讲下去,而且在这里斯特里克兰德达到了艺术的高峰。
毛姆是一个聪明的作者。“我”到当地有机会认识了许多与斯特里克兰德有过接触的人,他们都与他有过或长或短的交往,他们眼中的斯特里克兰德是什么样子,通过他们的讲述,“我”带着读者一起看到了斯特里克兰德在南太平洋小岛上的生活。
人们的描述尽量是客观的,但是肯定又不这么客观,因为他们总是从个人的视角与感受来看待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与绘画艺术。这让斯特里克兰德的生活带了一层面纱,能看到却又不那么真切。斯特里克兰德如何达到艺术的高峰,如何在近乎原始的生活中获得了灵感与艺术的滋养,这都不得而知,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在麻风病的作用下,最后他双目失明,他以房屋为画布,在上面最后渲染着对艺术的最高追求。见过的人为之震撼。这样一幅巨幅画作,最后按照他的遗愿,由土著人妻子烧掉。在惋惜的同时,也会比较,如果斯特里克兰德仍与妻子生活在一起,他的妻子会按照他的遗愿执行吗?答案是否定的。当然,如果斯特里克兰德不逃离当初的生活,他也不会成为后来的取得巨大艺术成就的斯特里克兰德。选择与谁生活在一起,当然会影响一个人的未来。
故事从他的妻子开始,也从他的妻子结束。“我”把最新的斯特里克兰德的消息带给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就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那样,淡然地处置了它。
读到最后,也理解了作者为什么把这本书取名为《月亮与六便士》。月亮象征着梦想,高挂于天空,看得到,摸不到,斯特里克兰德被月亮的华晕感染,他用了大半生的时间去追求月亮那华美的光环,梦想有时就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及。
而六便士就是细碎的现实生活,专门用于磨损梦想,看到六便士就看不到月亮。斯特里克兰德离开巴黎后,他的妻子根本无法相信他为了绘画去了巴黎,而不是和什么情人,在她看来,绘画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大的勇气让他逃离惯常的生活呢?
大多数人都在寻找六便士的途中遗忘了月亮的华美。六便士常寻,月亮却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