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 杀手:Apple Watch 秘史

本文作者 David Pierce,原文载于Wired。由我的同事 IceCutie、李洋、糖醋、丁丁、胡卷卷和我一起编译。揭秘好文一起来看!

2013 年初,Kevin Lynch 接受了 Apple 的一份 offer。这是一份奇怪的工作邀请——Apple 对细节高度保密,连 Lynch 本人都不清楚具体的工作内容。他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的头衔是技术副总裁,负责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Apple 给 Lynch 提供 offer 这件事想想都觉得奇怪。Lynch 在 Adobe 工作了八年,并在后期担任 Adobe CTO。他留给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唯一一个公开抗议 iPhone 不支持 Flash 的蠢货”。而当 Lynch 宣布跳槽时,公众的第一反应是:Apple 怎么会要这家伙?一位博主直接开骂,称“Lynch就是一傻叉,这是一次糟糕的聘用”。

当 Lynch 第一次出现在 Infinite Loop 路的 1 号——Apple 总部所在地址——时,他被安排跳过入职引导的环节。Lynch 当时的上司——硬件之王 Bob Mansfield 对他说,直接去设计室,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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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Lynch 要做的,是把一个想法变成现实。)

走进设计室,Lynch 发现,他要负责的项目已经踩到 deadline 了。准确地说,是过了 deadline 还没完成。两天后就该向老板汇报,进行设计评审,居然还没有做出产品原型和软件,只有零碎的实验和 idea。不过,产品的预期是一清二楚的:Apple 高级设计副总裁 Jony Ive 派给他们的任务是,创造一个革命性的,可以戴在手腕上的设备。

Apple 对这个产品的预期,看着有点狂妄自大,又似乎合情合理。或许,二者兼有。毕竟在过去的 15 年里,Apple 颠覆了三样消费类电子产品,并一举成为地球上最有价值的公司。在 iPod 之前人们已经有了 MP3,但 Apple 还是能让你想有一台 iPod;在 iPhone 之前,人们也有智能手机了,但是 iPhone 面世后,硬是让智能手机从商务伴侣变成了流行文化符号;而在 iPad 之前,人们也有平板,但是 iPad 的出现让 Nokia 和 Microsoft 数年的耕耘成了炮灰。Apple 要再接再厉,继续颠覆第四样消费类电子产品——而这一次,Apple 选择手表。这是一款没有乔布斯参与的产品,它承受着公司内外极高的期望和密切的关注。它必须——用乔布斯的话来说——酷毙了(insanely great)。

可别有压力呀,Ly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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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e 先是决定了要做一块表,之后才慢慢去探索它可以做的事。公司的人机交互部门主管 Alan Dye 说,“我们都有这样一种感觉,科技会渐渐转移到人的身体上来。而手腕,是最自然的地方,人们此前也习惯在这里戴一块表,来同步重要的信息:时间。”

整个手表团队在创造一些新的交互方式时,慢慢想出了这手腕上的科技可以解决的问题。最开始,大家只清楚一件事,这块表的成败全在一个听起来有些无聊的,叫做“用户界面”的东西上。这个界面决定了这块表是会永远被尘封在博物馆中,还是会像砸中牛顿的那颗苹果一样流芳百世。

这时,Alan Dye 来了。作为人机交互部门主管,他带领的团队创造了用户与设备的交互方式,也就是你如何向它们下指令,以及它们如何回应你。具体说来,无论是电脑、手机还是平板,当你长按一个应用图标,它们抖啊抖地暗示你“快来移动我啊”,这些就是人机交互部门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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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 Dye 的人决定了用户怎么和 Apple 产品进行交互)

Dye 本人是一个接受过平面设计训练的设计师,他身上的时尚元素可能比科技元素要多:头发优雅地梳到左边,日本产钢笔别在格子衬衫里,一看就是对待细节一丝不苟的人。他在 2006 年加入 Apple 之前,简历上充满了时尚圈的足迹:美国潮牌 Kate Spade 的设计总监,在奥美为 Miller 和 Levi’s 做品牌推广。在 Apple 的市场部工作后,他也会设计一些图标 产品,最终掌管了人机交互这个部门。

2011 年 Steve Jobs 去世后,Jony Ive 开始想象 Apple Watch 这个东西。很快他就把想法分享给了 Dye 和设计工作室的其他几个人。那时候,他们正在完成 iOS 系统的一次重大更新,整个团队都睡在工作室里。“我们很小的一个团队,在开发 iOS 7。”没错,这一年就是 iOS 系统从拟物转向扁平的那一年,几乎所有的图标都被重新设计,同时也是 Jony Ive 全盘统领 Apple 设计的一年,整个团队重新思考了每个交互、动画、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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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e Watch 的四个钟表界面)

《周六夜现场》的制作人 Lorne Michaels 以鼓励员工疯狂加班而著名。他认为人们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会变得更有创造性和更无畏。所以我们可以看到 Apple 的设计工作室里,团队白天为智能手机做一些应用设计开场动画、做新的 iOS 7 控制中心等,而晚上的时间则用来讨论其他设备。关于一只智能手表,设计师们的问题开始渐渐聚焦:它应该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你的这个设备能让你做点什么你以前做不了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内,Jony Ive 恶补了太多钟表方面知识和书,学习怎么现在的手表是怎么能判断地理方向的,等等。钟表制作开始变成了 Ive 的一种执念,而这种执念最终成为了一个产品。

一路上,Apple 团队都在寻找 Apple Watch 应当存在的理由。最后这个理由是:你的手机正在毁掉你的生活。每个人都是这样,Ive、Lynch、Dye,每个人都被大量的信息打扰着,都得隔一会儿就查一下手机,面对通知中心里一大堆唠唠叨叨的通知。“我们已经连接得太好了,科技让我们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连接在一起,”Lynch 说到,“人们必须每时每刻都带着手机盯着屏幕。”他们观察到那些被信息埋葬的人们,即便在饭桌上也必须时刻盯着手机,或者手机一有新消息就赶紧把手插到口袋里,生怕错过什么。“我们怎么提供一个更人性化的方法呢?”Lynch 说。

我们的手机正在肆意蔓延。不过,如果你有方法可以改变这种状态呢?如果你能做一个设备,是人们不会也不能在上面一次性泡几个小时的呢?如果你做一个设备,会为用户过滤掉那些有的没的狗屎,只留下真正重要的信息呢?你可以挑战现代生活模式了。所以经过三十多年的研发“抢占注意力”类型的设备之后,Apple 决定回头,做一款不抢占注意力而是真正优化信息处理的设备。

某种程度上信息爆炸这个问题,Apple 是元凶之一。而现在它认为它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通过一块四四方方的平板和一个米兰风环型的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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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e Watch 的使命是将人们从手机中解放出来,所以 Apple Watch 的第一个原型出来竟然还是需要通过 iPhone 来操控,这事儿是很讽刺的。“那个模型的可调节表带设计的还是蛮不错的”,Lynch补充道。

Apple Watch设计团队创建了一个模拟机,可以把实物等大的 Apple Watch 投影到屏幕上,软件开发远远跑在了硬件前面,设计团队需要找个办法测试 Apple Watch 真正戴到手腕上时的感受。当时设计的 Apple Watch 有一个“屏幕数字表冠”旋钮 (Onscreen digital crown),一个典型手表旋钮的仿造品——按它一下就相当于转动旋钮,但是这难以复制真实的转动旋钮的感觉。而点按这种操作,本来就是旋钮想要取代的。后来他们就定做了一个软件狗,一个真正的“数字表冠”旋钮,可以通过塞孔插进 iPhone。第一个真正的 Apple Watch 原型,就像Kickstarter 上无数的项目一样,给人感觉就是带着一个奇怪的凸起的附件的 iPhone 手机壳。

现在手头有了,不对,是手腕上有了这样一个笨拙的模型,Apple Watch 的设计团队可以开始测试一些核心功能,在这些核心功能上,他们希望 Apple Watch 可以实现对 iPhone 的替代。发短信的设计过程是很有启发性的,最初的设计和在 iPhone 上发短信有很多相似之处:地址填在这儿、短信填在那儿、点击发送。“这些都很好理解,但是用起来太费时了”,Lynch 无奈的说。而且,这样发短信真的很累,说真的,像看手表那样抬着胳膊 30 秒,绝对不是很好的用户体验。“我们不希望人们这样做”,Dye 说道。

所以他们想到了 Quickboard 第三方键盘,基本来说,就是一个可以读短信并且给出各种回复建议的机器人。如果你的约会对象发短信问你晚饭吃墨西哥餐还是中餐,“墨西哥餐”和“中餐”会自动出现在回复列表中,点击其中一个,你就回复完了。“就像是,你不会再看到额外的确认界面或者点击其他按钮来发送短信”,Lynch 解释道,“就在看短信的同时,就发送了”。对于更复杂的沟通方式,Apple Watch 团队在 Apple Watch 上安装了麦克风,通过 Siri,用语音来发送短信。用语音控制也还是很困难怎么办?用 iPhone!

随着测试的进行,团队慢慢发现了 Apple Watch 是否好用的关键——速度。一次交互的时间只能控制在 5 秒内,10 秒是上限。于是他们将保留功能进一步的进行简化,其他复杂的则完全删除,不是因为这些功能不好,而是它们做不到那么快。Lynch 和 Apple Watch 团队不得不重新设计了两次 Apple Watch 的软件,才让它足够的快。一个较早版本的 Apple Watch 软件按时间来处理用户的信息,然后从上到下流动,这个设计最后被毙掉了。4月24日正式发售的Apple Watch 所聚焦的是:把用户判断什么信息值得关注所用的时间尽可能压缩。

拿 Short Look 功能来举例:手腕震动了一下,你收到了一条短信,抬起手臂,你看到“来自Joe 的短信”。如果你这时放下手腕,短信将保持未读状态,通知消失。如果你继续抬着手臂,短信就会呈现在手表的屏幕上。从你的反应中得到的,你对这条短信的感兴趣程度,是 Apple Watch 是否优先处理这条信息的唯一凭证。Apple Watch 团队用这样的交互方式来让你把埋在屏幕里的脸重新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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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Apple Watch团队开发的通知功能可以让你在不打开 app 的情况下看到信息并作出反应,他们开发了一个叫 Glance 的屏幕,一个可以快速浏览体育赛事和新闻的地方。“我们重新定义了 UI,”Lynch 说,“所有的 App 我们都重做了,短信,邮箱,日历……,让它们变得优雅”。

Apple Watch 团队做的软件呈现了用户需要的所有功能,而避免了给用户过分的负担。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用户渐渐地就可能把 Apple Watch 摘掉,来远离那些不停嗡嗡作响的通知铃声,Apple Watch 就成了你买过最后悔的设备了。当 Lynch 和他的团队完成了第三轮的软件设计时,Ive、Dye,以及所有人都相信 Apple Watch 在这一点上做到了平衡。

但如果说软件就很复杂了,那硬件就是完全超乎想象的了。人性化界面小组专注于研究手表在手腕上震动的能力并和工程师们合作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交互方式。被称为 Taptic Engine 的功能让用户产生手指在手腕上轻击的触感。因为我们的身体对轻击和震动非常敏感,所以Apple Watch只要通过在震动的速度、数量和力度上产生轻微变化即可向我们传达丰富的信息。一种轻击模式代表你有来电,一种稍微不同的轻击模式就可以代表你在5分钟后有会议。

Apple 做了各式各样、有着细微差别的尝试,每一种都给人略微不同的触感。“有些太讨人厌,”Lynch说,“有些太难以察觉,有些又感觉像是手腕上有只虫子。”当他们把 Taptic Engine 打开后,他们开始试验专属于 Apple Watch 的感官转化,把特定的数码体验转换为轻击和声音。一条推特应该有怎样的触感?一条重要短信呢?为了回答这些问题,设计师和工程师们试验了从钟锤到鸟叫到《星球大战》里光剑之类的各种声音,然后开始将这些声音传唤为生理触觉。

有时候每周会议上软件和界面团队会测试接电话时的声音和触感。Ive 是个非常难讨好的决策人:他会说太金属了,不够自然。于是找到让他满意的声音和触感花了一年多时间。

对细节的狂热追求不仅仅体现在触感上。在如此小的显示屏上,小东西也有了大大的重要性,人性化界面小组于是设计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交互方式。除了有表盘旁边的旋钮“digital crown”,还有被称为 Force Touch 的功能可以让你通过稍稍用力按压表盘的方式获取隐藏菜单。他们还设计了一种全新的被称为“旧金山”的字体。这种字体比苹果标准的 Helvetica 字体在小显示屏上更易阅读。Dye 说这种字体的字母更方正,“但又有柔和而弯曲的边缘”以模仿Apple Watch的表盘形状。当字号小时它又宽又清晰,但当字号变大时字母就会紧凑一些。他说:“我们就是觉得这样更优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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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组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做一个表的困难程度有多大,因为这是一件人们要一直戴在手腕上的东西。但也许也不该考虑这么多:瑞士钟表的设计师们还不是每天就在设计这种设备。受到启发后,团队决定打破 Apple 公司一个产品线一次只出一两个产品的惯例,推出了三个不同的版本供市场选择:运动版、普通版和特别版。尽管售价 349 美元的铝合金运动版和售价 17000 美元的特别版提供完全一样的功能,不过 Dye 还是说,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产品。

这就是他从钟表行里学到的东西:个性化和美感就是一切。而要让一个公司的产品套到不同类型的用户群体的手腕上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推出不同的款式针对不同的人群——不同品味的人群,以及不同预算的人群。

提供足够的“选择”,是重中之重:两个尺寸,三个款式,很容易更换的表带,大量可更换的表面,还有各种所谓的附加功能,能够展示你所在的城市的天气或者你的运动水平等,这些都是提现个性化的部分。“我们并不是想做三个不同版本,我们是希望做出成千上万种不同版本的可能性。”Dye 说到,“通过软件硬件的结合,我们可以做到。”

在这个科技无处不在的时代,通过这款手表,Apple 在走向高端产品制造商的路上迈出了合理的一步。因为,Apple Watch 不仅仅是让用户以更酷的方式来获取通知和打电话:这是一个时尚宣言。现在,Apple 必须要说服那些多年来沉溺在商业化“小玩意”海洋里不能自拔的消费者,告诉他们,Apple Watch 值得出现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赌注是很大的:如果 Apple 成功了,成为一个可以卖 17000 美金手表的公司,那么 Apple 同样能在其他奢侈品市场成功,譬如汽车。

Ben Bajarin,一位来自硅谷市场分析公司 Creative Strategies 的分析师,认为 Apple 有可能做成这件事的。“Apple 拥有这个星球上最富有、高消费能力的用户,这些人也是那些高端腕表厂商一直想要征服的用户。”从这些同样被 Apple 所吸引的用户身上,奢侈腕表业每年能创造超过 200 亿美元的利润。现在 Apple 也将目标锁定在这群人身上,而且花费了大量钱力来创造 Apple Watch,甚至比制造最奢华的 Patek Philippe 还要费钱。

商业上的考量对于 Apple 无疑是重要的,但是站在 Cupertino 之外看,Apple Watch 想要解决的问题同样重要。如果 Apple Watch 获得了成功,它将对人与设备的关系造成很大的影响。科技,已经剥夺了很多我们本该关注的东西——朋友之间的友情,神圣庄严的时刻,房间那头的嫣然一笑。但是,也许有这样一个科技,可以将那些失去的东西带回来。 Apple 是创造这一科技的公司吗?这是接下来的三个季度,Apple 能否达到万亿美元市值的关键问题。

Lynch 靠在椅子上,给我讲起了他和孩子们的事:他心里充满感恩,因为有了 Apple Watch,他只需要简单扫一眼手表,就能知道最新的讯息并不需要立即处理,然后继续享受家庭时光;他也不会对孩子们感到烦恼。

过了一会,Lynch 站了起来,说他要出去一趟见 Dye 和 Ive,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 update一下。而在我们相谈的这段时间里,自始至终,Lynch 都没有看过一次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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