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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无意识的洗刷刷,我都快成机器了。
什么鬼检查团!根本就没见个人影,到底还来不来了?后来想想又欣慰了,根本就是鬼检查团啊。
反正也是没事做,擦吧,对于我们来说,一天和一年的区别真的很模糊,因为昨天或者一年前几乎都是一样的。
打发时间,要不闲得无聊我还会把围棋棋子拿出来挨个擦干净呢,以至于我那些最初宛如羊粪蛋的黑色棋子现在也都变得有了光泽,看起来还有些小可爱呢。
坚持写日记,后来改成周记,后来就写成了散文,再后来居然可以不假思索的一气写个洋洋万言,其实就是满纸废话,自己给自己讲故事罢了。
拿着抹布在奈何桥上练字,行楷篆隶,一样写一遍,然后混在一起写一遍……
“奈何桥头叹奈何,忘川河前今生末。登高远望泪一抔,读罢三生未看破。清茶如碧涤心田,怎如一汤烦恼落。茫然踏步逐来生,不过旧戏重演过。”
“这诗写的还行,可惜我不善律诗,算了,乱和你一首词吧!”我正忙着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阴阳两隔,度日如年,几度风吹梨花散;月影摇摇,烛光闪闪,鬓发斑斑尤记当年素手牵。天涯两端,天涯两端,曾说执子永相伴;望乡台上一别,千百年,不知尊颜可曾变?”
(稍等,作者先哭一会,太多愁善感了。)
“好词,好词!就是听不出词牌来!”我叫着好,放下手中的抹布。有人聊天,管他什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能聊天的都是好人!
我俩坐在桌前,倒上茶水,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填诗作词,开始的还能听听,后来基本就是胡诌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俩茶水喝到半酣,相互之间话也多了起来,家长里短什么都说出来了。
他是个老师,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的老师,教语文的。家里有个老婆,感情很好,后来他死了,然后很想念,很惦记,很难过……
我也叽叽咕咕的把自己的那些事叨叨一遍,他也陪了好多声叹息。
然后继续喝茶,继续胡诌。好不开心。茶喝没了,我又懒得动,就叫他去帮忙把茶烧上。你说什么,我太懒了?你试试去,一天到晚的洗擦擦,换谁不腰酸背痛?坐下就不想起来啊!
那人很痛快的就把铜壶里重新加满了水,然后烧了起来。做回桌前,继续唠嗑。我叨叨咕咕的抱怨了一通该死的检查团,说来不来的,孟婆更加神经,天天让我擦地擦地的。那人点点头表示深有感触,我想想也是,老师们也是每学期应付几次教育局检查的,带着孩子们擦玻璃大扫除。相互之间确实可以理解。
聊得太投机了,都舍不得把他送走了。不过还是要走的啊!于是问他要不要登望乡台,他叹了口气:“徒增烦恼,空撒雨泪。”问他要不要读三生石,他说:“繁华看尽,未必就能返璞归真。”
你都不想看我也就只能带着你去喝汤了,可是带过去发现孟婆却并不在,不知道跑去忙什么去了,虽然这种情况很罕见,但是也没所谓的,这点活大家都轻车熟路,这里啊,其实离开了谁都照转。
一碗孟婆汤,一腔肺腑言。今日一别君,三万六千年!
我端起孟婆汤,双手奉上,那人微笑着接过碗,拿在手里,开口和道:
两颗俗人心,清茗入茶碗。举杯邀明月,我是检查团。
“好诗!干了这碗汤就上路吧!”我无心的赞叹着,“不对!……你说,你是检查团?”
我回头看看身后,桥上摆着水桶,抹布在一边扔着,茶摊里茶碗,铜壶,四下乱放……我刚才还跟他称兄论弟,还给他喝孟婆汤……我脑袋嗡的一下大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时候孟婆走过来,看了一眼端着孟婆汤的人,不高兴地说:“小叨啊!我说你别偷懒好不好?赶紧让人家把汤喝了好去投胎。你也快点去擦地,免得那该死的检查团来了咱们都得挨骂!”
我眼珠一转,高喊一声:“好嘞~~”就跑开拿了水桶抹布卖力地开始擦地。留下那个人端着孟婆汤在那苦笑。
“嘿,就这么给人家扔下跑了啊?!”孟婆很不满意的冲着我的背影抱怨道,然后转过头来:“您赶紧把这汤喝了投胎去吧。我们这很忙,那个早瘟的检查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们还得忙着准备呢。”
那人张了张嘴,本来想说我就是检查团,后来想想不对,刚挨了骂就伸头认下来也不怎么好看。于是叹了口气,放下碗,转身就要回去。
可是孟婆不依不饶啊,“嘿!这汤可是不能不喝的!你去哪啊?轮回的路在那边,这边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嘿,站住!我说六道啊,你快点把他拦住!!!”
六道也真虎,冲上去照着后背就是一棍子……
咔吧一下,棍子折了,是夜游神赶到,给拦了一下。后面就简单了,有夜游神作证,又有盖了阎王殿大印的文书说明,这人的身份得到了充分的确认。于是大家回到茶摊,一通寒暄加道歉,气氛也融洽了下来。
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这里获得了一个“良加”的评定,孟婆很开心,因为按着她冲撞检查团的行为,判个“差差下”也是不冤的。于是就要开庆功会,啰哩啰嗦讲了一大通,反正大意就是,因为她的英明领导才有了这次骄人的成绩。她早就知道检查团会微服出巡,所以安排我整日洗刷刷,好让检查团看到我们从不懈怠,积极肯干的一面。看到检查团之后她沉着应对,上演了一出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戏码,让检查团深受感动,所以,才给了这么好的评定。是以我们以后更要乖乖的听她的指挥,以便赢得更好的成绩。
我跟六道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夜游神嘟囔着:“连阎王殿边上看厕所的都得了个优,你有什么值得美的?”孟婆则假装没听见,只是接着宣布:“为了表示庆祝,今天中午我们吃黄焖鸡!”
这事我跟夜游神立刻举双手赞成,六道刚想反驳,但发现自己只有一张反对票,势必要反对无效了,也就只好作罢。于是在一顿黄焖鸡的贿赂下,我们对孟婆的工作水平表示了进一步的认可和支持。
吃饱了,喝足了,大家开始讨论一个严肃而认真的富有了丰富的人生哲学的问题——谁刷碗!
夜游神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说完就跑;我说自己最近一直在擦地贡献很大,庆功宴了当然不能再干活;孟婆表示自己是领导,而且年龄最大,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不能刷碗;六道瞪着眼睛,含着一嘴米饭呜呜着想说这饭还是我做的呢……可惜没人等着听他解释,瞬间就都散了。
于是六道又充分发挥了他的细致与耐心,先用沙子慢慢的擦,然后用水冲,然后用纸擦干,一个个粗瓷大碗精光闪闪宛若工艺品。搞得我们都不敢下手去碰。六道也很欣赏自己的成果,把碗摆成一排,自己坐在边上边看边乐。
我趁他不注意,拎起茶壶,给每个茶碗满上,青碧欲滴的茶水,晶莹润泽的茶碗,诶呀,相得益彰的那么赏心悦目。我俩都看呆了!
“别发愣了,来客户了,小伙子们,快去接客~~”孟婆的这一嗓子把一切美好都搅合个荡然无存,我也只好起身去接客。
一个姑娘,楚楚动人的,站在桥头,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过去请她过桥,她点点头,迈步跟我上了桥。姑娘挺美的,我都有点不知道如何迈步了。
好容易走过了奈何桥,我觉得姑娘都在身后偷笑了。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客客气气的请她上望乡台。她却说太高,有些害怕,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看得我于心不忍,只好小心翼翼的扶了她上去,然后为了避嫌自己又嘟嘟的下来。
过了一会姑娘叫我,我又去扶她下来,回到了地面,她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道晶莹的泪珠,我看着有点心疼,想帮着擦擦,又觉得不好,正不知所措呢,那姑娘干脆扑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
“别!千万别!六道看见了可是会吃醋的!”我语无伦次地说着。
可能是觉得有点失态了,姑娘放开我,然后按照我指引的方向去读三生石了,就剩下我自己在那里脸红到脖根却也躲无可躲。
回头看看后面,孟婆又在那里捂着嘴偷笑,六道则很不屑的把头歪向一边,只是目光却不时的瞟过来。
唉,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呀!这么多人盯着,什么激动什么的全别提了,赶紧给她送走我好畅快的呼吸。
那姑娘看完了三生石,小脸红扑扑的回来了,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可惜我光顾的紧张了,没赶上过去偷看,失算呀!
带到了孟婆面前,递给她一碗汤。我就想让她喝了快走,可是孟婆却故意打岔。
“别忙着喝汤,我说姑娘,你觉得我们这小兄弟咋样啊?”
姑娘脸红着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要是觉得不错我就给你俩撮合撮合……”嘿,你说什么时候这孟婆变了王婆了?我可不能让她得逞!赶紧打断说:
“我没车,没房,还没工资,就一个破茶摊,还不是我的资产,而且茶水免费。你要找就找他。”我抬手一指六道,“他有钱,上次我们玩游戏,他上去就买了个最大的官当,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不骗你!”
姑娘咬了咬嘴唇,抬脚就往六道那边走去。我跟孟婆在后面一起喊着:“姑娘,别急,先喝一碗汤也不迟,他跑不了的!”
终于,一碗孟婆汤喝下,我送着两眼茫然的姑娘去六道那边,那姑娘有意无意的跟我保持着距离。后来据六道回忆,那姑娘临走的时候别有意味的看了六道一眼,搞得他三天都没睡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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