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试牛刀
一涉及到正事就爱走神,没出息的死丫头片子!教育制度与你有个毛的关系?你能改变它还是能推翻它?既然啥作用都起不了那在这瞎神游个屁!骆白白的真神在她体内冲撞,一种麻木的理智感冲破了被火热的情感封死的脑袋,一种击破冰层的眩晕顿时冲了上来。骆白白在短暂的神游之后醒来:对嘛!关你屁事啦骆白白!安心找你的工作算了,甭老想着忧国忧民的,不需要你忧!
情绪笃定之后,骆白白又开始气定神闲的浏览她的网页。眼前闪过一个一个的“面议”、“1200”、“”面议、“1500”……然后她翻了一页,一个雷人的数字突然出现在她眼前:“50000”。骆白白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点开了那个链接。事实上,在骆白白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三个来回之后,依然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因为光是它的名字就是长长的一大串,蜿蜒盘旋在那里,像一条四处炫耀的蜈蚣。这样一串名字让骆白白想起了“孝景皇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人称刘皇叔”的刘备哥哥,同样是这么一长串的名字,这本应该会引起人们的厌恶,但它屁股后面跟的那个数字却实在是动人,50000啊!我勒个去!额滴个神!一个5后面跟了四个0的数字站在这样一堆1200、1500里面显得何其的扎眼!何其的引人注目!再加上下面更甚于名字的公司介绍,骆白白彻底傻了眼了,这简直就是一个经过ISO9002体系认证过的无毒无副作用的顶呱呱企业,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无懈可击的,然而这么优秀的企业竟然被骆白白撞上了,这不是造化吗!
骆白白手都发抖了,为了保持冷静,她用发抖的手指尖揉了揉发凉的鼻尖,点了“申请此职位”后发现了问题:需要登录才能申请。事儿怎么这么多呢?这同城网是事儿它妈托生的吗?明知道我遇到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百年不遇的好机会,非得让我浪费时间经历在这里跟你玩登录,玩登录也就算了,居然还先得玩注册!费了一路十三招的劲儿终于完成了各项条款,顺利的成为了同城会员,也就意味着能拥抱这位钻石王老五级别的工作了撒~~骆白白心里一顿撒欢,马上把肚子里的腹诽状态改成了亮晶晶的五颗星——钻石钻石亮晶晶~~点了申请此职位后,问题又出来了:系统提示,您没有填写简历。是否现在填写?
……
银牙暗咬却血招没有!骆白白开始吭哧吭哧的添简历。大约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对付完了这些小学记叙文一样的简历,再点申请此职位。页面再次显示:此页面也过期,请刷新后重试。骆白白觉得脑袋上方有乌鸦飞过……
一个小时之后,职位终于申请成功,骆白白志得意满的歪在椅子上瞅着钱明:“老弟,姐有钱了。”
“什么的钱?”
“工作的钱呗!”
“哪呢你那工作?”
“马上就有了,50000呢一个月!你懂五万啥概念不小孩儿?能抽过去不?”骆白白一脸的戏谑。
“能死过去!”钱明坏坏的笑,真不愧长了张跟骆白白一样的脸,连说话腔调都惊人的一致。
“好了,你玩吧!等姐挣了钱,咱们再买两台电脑,用一台扔一台!”骆白白踱到门口,回头补充一句:“而且要从楼上往下扔,能不能砸到人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听个响,啧啧,听响……”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此刻唯一的听众又进入状态了,满嘴CPU显卡内存不拉不拉不拉……
有了期盼的日子似乎显得不那么难熬了,四十度高温的天气好像也热的有亲和力了。骆白白依然浑身粘糊糊的装在那条半长不短的睡裙里,但是觉得心不烦了、气不燥了、写字也有劲儿了,一口气写了三四页愣是一个奔儿都没打,顺顺当当的!可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盼着天上掉银子这样的喜事,于涉世未深又不愿意被人说成纯情的骆白白来说这简直就如同吸食鸦片般过瘾,50000呐!会不会累瘸了手数瞎了眼乐坏了心脏……即便是我也愿意!骆白白对天发誓,她巴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呐,抽筋算啥?只要有了钱,抽我都成!
一分一秒滴滴答答的过去,骆白白虔诚的守在手机旁倾听着来自于手机的每一寸声响。一小时过去了,有一小时过去了,手机还是没响。骆白白有点颓废:人家是月薪50000的大公司大企业撒,招聘用人一定会精挑细选啦,怎么会挑到我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的人呢?所以还是别等了,还是……手机就在此时十分合时宜的响了,成功的挽救了一个阳光灿烂却即将向抑郁症进发的女人。骆白白看着显示出的陌生号码,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骆白白小姐吧?我们是音大国际信托合作联保公司。”
骆白白听着,感觉这个公司的名字都快有自己银行账号长了。然而容不得她多想,立刻毕恭毕敬的回答:“啊,您好您好……”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刚刚收到了您的简历,请问您现在还在继续找工作是吗?”
刚投的简历,当然是在找工作啦!难道我在逗着你们玩?就算是处在生死存亡之秋的骆白白,依旧放不下的除了腹诽还是腹诽。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十分顺理成章了:
“我们公司对您的简历很感兴趣,觉得您非常适合我们这个职位,请问您明天下午一点钟有时间吗?”
骆白白想老子闲人一只怎么会没时间呢?然而蒜还是要装一装的,免得被人家看扁:“明天下午……我想想……哦有的!”
“那我们就明天下午一点钟见,我们的地址是宣武门内大街银座大厦A座9层,你到了之后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姓田。”田小姐的声音简直甜死了,不知道到底加了几勺子白糖能变成这个味道,记得曾经骆白白她娘数落她嗓门大声音粗,原话是这样说的:“就你一张嘴都能把人撅个跟头!”当时骆白白还呆在穷乡僻壤里,眼界浅、见世面少,觉得世界上的人说话不都应该是这个样的,那些卿卿我我呢哝软语都应该出现在电视上,现实生活中要真那么说话还不把人累死?!说得费劲儿听得更费劲儿!然而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还真有娘所谓的“曼妙”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骆白白不禁浮想联翩,应该是一个啥样的女孩儿呢,一定是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头发卷卷的睫毛长长的脸蛋鼓鼓的……总之应该是个很养眼的姑娘,不像骆白白一身土里土气样子,说话粗声大气的把门口的保安都吓得报案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离她的50000元大钞也越来越近了,明天就要去见识大公司啦……
提前上网查好了车次,然后做了整宿的梦,梦中似乎都是满地捡钱的情景,骆白白醒了之后想了想,梦见捡钱好像是会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顿时心里发了毛:难道他们会不要我?兀自紧张了一会儿,觉得瞎想都是徒劳无功的,只有行动才是王道,于是上午十点钟时,她准时出了门。
倒了一路的车后终于站在了宣武门内大街上,望着周围积木一样灰色的建筑们,再看看头上不死不活的桑拿天,骆白白突然有了种苍茫又悲壮的感觉。想着自己的自由生活快要结束了,踏上这条永不回归的路后,女孩儿就真的成了职业女性了,再也没有理由和立场跟娘撒娇了!然而此时,骆白白似乎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失落,即将上班挣钱的她正沉浸在一片皆大欢喜中不能自拔,幻想着腰包鼓起来、存折厚起来的富足生活,幻想买下大房子然后接爹娘来北京共享繁华,想某天某时某分偶遇某位意中人,然后牵手走向红地毯,再经过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后正式开始了稳定的家庭生活,再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终了此生……她想的或许是所有北漂们的理想生活,那些每日挣扎在公交地铁上的孩子们,还没有脱去稚嫩的壳就要学着坚强和隐忍,学会承受和担当……
就这样傻傻的想着,车子晃悠了一路的地老天荒,宣武门站映入眼帘,骆白白感觉自己在一片鲜花和掌声中下了车,坦然的走进银座大厦A座,然后满脸期待外加悲壮的钻进电梯,直达九楼。那些电视里一样的宽敞明亮的写字楼和格子间没有出现,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挂着营养不良的牌子并且有些昏暗,甚至于猥琐的大门,门里影影绰绰的映出些人影,偶尔有人从门口一闪而过,看到门外的骆白白时也是一脸的冷漠,用鲁迅先生的话说就是,只有眼睛间或一轮,还依稀见得是个活物……这座城市的构成原料究竟是什么呢,骆白白没有多想,门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五勺糖八个加号”的想法又冒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浓烈了,因为这声音正向骆白白的方向连绵不断的侵袭过来。
“对,没错!一会儿是有人来应聘,哎好的,您先忙着……”她向着门口走过来,进入骆白白的视线,她的形象和她的声音实在差的太远,远的让人根本想像不到:个子一般,却瘦的俨然剩下一把骨头,蜡黄的脸上盖了一层粉底,可能是长时间没有补妆的关系,稀疏的粉底已然被脸上自然分泌的油脂所覆盖,暗淡而有些黄晕的走廊里,她显得十分憔悴而干瘪。尤其是一头焦黄的卷发,一看就知道是疏于打理的结果,纠结而蓬乱的披在肩上,有人说卷发可以增加女性的妩媚指数,但这句话放在这里似乎丝毫得不到验证,反而像一个孩子在一张随手捡到的烟盒纸上的随意的涂鸦。
骆白白调整了一下视线,顺便扫了她的衣服一眼,瘦小的身体被装在一件极其肥大的套装里,脚下是一双职业的尖头矮跟皮鞋,走廊里荡起一阵闷热的风,一股夹杂着腥臊气味的空气在骆白白鼻子周围徘徊,久久不愿离去——原来她居然有狐臭!!骆白白倒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瘦的可怜又猥琐到可恶的女人,回想着电话里如梦幻般甜美的声音,感觉就是把一颗费列罗和一块长毛的臭豆腐摆在了一起,场面滑稽而令人生厌。然而逃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两人对视了不到三秒钟,田小姐爽朗一笑:“您是骆白白小姐吧?你好,我是田玉。”说着伸出手来,指甲上涂了红色指甲油,由于护理不善而脱落的一块一块,犹如血迹斑斑的墙壁,骆白白想起了凶杀案的现场,想起了异形,想起了X战警……然而想起什么都白扯了,她硬着头皮伸出手来:“您好,我是骆白白……”
本想再说点客套话的骆白白被田玉的笑声打断了思路,空气里出了腋窝里发出的味道之外又多了一种肠胃功能紊乱的味道,骆白白及时收了嘴,傻在那里一阵干笑。
“白白,欢迎你到我们公司来,面试厅在这边,我带你去。”田玉微笑着,标准而地道的微笑方式倒是能展现出她摸爬滚打的痕迹,而且她的语气措辞也明显发生了变化,不再称“小姐”,而换成了“白白”;不说“请这边走”,而说“我带你去”,这明显的昭示了一个问题:她已经开始拿骆白白当自己人了,及时的笼络及时的收复——真不愧为职场女性,而多年以后的我会是这个样子吗……一面想着,骆白白尾随着田玉到了所谓的面试厅,这里倒是很像回事儿——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整齐的百叶窗顺从的卷到最上端,显得舒缓而华贵。沙色的复合地板被擦的——不能说是纤尘不染,但绝对没有明显的发丝和脚印,不知是真皮还是仿真皮的大沙发慵懒的靠在墙的四周,安静的等待着陷入它们怀抱中的人们,光亮的茶几上放了一套紫砂茶具。应该只是摆设吧,骆白白想,因为她瞄见茶几的隔层里放了一袋一次性纸杯。如今艾滋肝炎肺结核大肠杆菌病毒这么多这么霸道,在这客流穿梭的场所,怎么会有人愿意用非一次性的东西呢?骆白白陷落在沙发里,脑袋里想的东西跟即将到来的应聘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主考官的偏好问题啦,应聘者的姿态问题啦,回答问题的方式啦,还有就是,这间面试厅只有自己一个人,难道所有人听说自己来了就都被吓跑了吗……
“来,请喝水。”田玉抽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放到骆白白面前,宽大的衣领在弯腰之际垂下来,里面的东西让骆白白想入非非,脸也不知不觉的红了。
“天热吧?”田玉看到眼前这个小姑娘陡然红了脸,觉得奇怪。
“嗯……有点……”骆白白伸手在脸上虚擦了一下,假装在擦汗,以此来配合田玉的“天热”理论。
“别紧张,老板正在开会,一会儿就会过来,你稍微坐一下吧,我就先不陪你了。”田玉微笑着交代。接着转身出去。
骆白白慌忙站起来:“那行,谢谢……您!”本想说“谢谢姐”,但觉得工作场合这样称呼似乎不太合适,又想称呼她的职称,但还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职务,说高说低了都不好听,所以最后还是用一个百变的“您”来代替,点头哈腰的送走了田玉,骆白白又沦陷在沙发里,想着她即将到手的50000块钱,走廊里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