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山村》第十一章:粮食征购

“双抢”过后,全县的各个生产队的公粮收购与上缴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上级给了城山大队派一名征购员的指标。老队长胡忠美按照大队的安排通知我去当助征员,9月1日前去县粮管所报到。

县粮管所在粮食大仓库的旁边,在京山县城两条主干道中较为繁华的城南路上,与县政府隔路斜对。在一周业务知识岗位培训中,我把粮食收购的标准、等级、鉴定操作方法、粮食干湿度的测量、杂质量的界定等等牢记在心。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很清新,和在生产队劳动完全不一样,学习也特别刻苦认真。在助征员技能综合考试中一次过关。

考试结束后,我被分配到鄢郝粮站。鄢郝粮站距县城10余里,在城西的鄢郝公社鄢郝大队的武荆公路边。粮站建在小山丘上,有五幢粮仓,负责收购鄢郝公社6个大队30多个小队上缴的公粮。一同前往的有屈场公社汤堰大队的武汉老三届知青苏顺一和城畈公社的两个农村女青年,我负责质检岗。粮站有一位站长和两名职工,还雇了一名老农当炊事员,专门做饭。

助征员每月工资37.50元,其中15.50元交生产队记工分,余下的自用。鄢郝公社较为贫困,粮食产量连黄河都没过,亩产不足800斤,农民日均工值0.14元,劳动一天,买不起一包园球香烟。历史上,我们队农民日均工值从没低于0.60元。

助征员的收入是很可观的,既有零花钱,又有工分,每天工作不足八小时,但必须具备对国家负责的、强烈的责任心。

粮站有几不准,其中不准将湿度超标的稻谷收入仓,防止谷仓霉烂;不准将霉烂变质的稻谷收入仓,影响国家备战备荒;不准将质杂低劣的稻谷收入仓,防止国家受损失;不准低质高价收购等等,这是我必须遵循的原则。

鄢郝的农民是挺厉害的,用猎枪追杀偷梨的武汉知青,知青游击偷梨、藏梨的反抗,曾惊动区知青办主任陈洁。鄢郝公社农民和知青的关系远不如惠亭公社。

苏顺一会说一口流利的京山话,能以假乱真。我不会说京山话,只会汉话。如果与农民发生冲突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好验收标准。

粮食收购中的质检是抽样检验,用通条从每个麻袋中抽出一定比例的谷物,测出颗粒饱满度和干湿度。干湿度决定是收、还是不收,颗粒饱满度决定收购等级。每天早饭过后,送粮的车队就在粮站前排成长队等候,直到夕阳西下时。我按照宁紧勿松的质检原则收购,在与农民的争执中,用数据和仪器测出的湿度说服农民,该退回的必须退回。站长对我的工作作风非常满意。

我们每周加一次餐,桌上摆放着从县酒厂打来的散装高粱酒。从不饮酒的我第一次喝下了三小杯酒,就醉倒在室外。其后的加餐,说什么我也不再饮酒了。

晚上的生活很单调,连收音机都没有。洗澡水也没有,我和苏顺一只能在站外的池塘里洗澡。后来,站长告诉我们,鄢郝公社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区,每年都有灭螺队施工。池塘是不敢下去了,可池塘里的芡实熟了,苏顺一说:“那叫鸡头米,沙家浜里唱的就是这。”

电影《龙江颂》是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那是唯一的政治娱乐活动,在禾场上露天放映。让水的故事和剧中的江水英、盼水妈教育了一代朴实的农民。

农民斗私批修,学大寨,发扬龙江精神,政治教育在与人的落后思想斗争中,是立竿见影的。朴实的农民能饿着肚子吃稀饭,也要交足爱国粮,把棉花也交给国家,再用仅有的几尺布票,半斤棉花票添置衣被。没有钱,有票也等于无票。山区的农民为国家无悔地献了青春献子孙,他们对国家是无限地爱。

我病了,时冷时热。冷起来,穿棉衣。夏的炎热,挡不住寒气。热起来,额上的汗珠像雨滴,每天一次。苏顺一对我说:“你在打疟疾。”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苦坏了我,常说的打摆子就是这样。站里的伙夫非常好,每天给我熬锅巴稀饭,给我留一点菜。没有卫生所,也没有赤脚医生,只是硬撑着。站长说:“如果有奎宁就好了,奎宁治这病。”

什么叫奎宁,我不知道。但是,我仍然坚持每天的正常工作,没精打采地熬了半个月后,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大病初愈,站内做粮仓消毒,使用的是催泪剂。我们穿上防化服,带上防毒面具,在仓内的谷垛上向消毒孔内施放毒剂,梁上的麻雀和老鼠不一会就掉了下来。我才感到毒性之大。

完成任务后,我走出粮仓,紧扣仓门。我们站在开阔地中央的风口上脱去防化服,面具上的余毒未尽,顿时,我的双眼泪如泉涌,“好厉害呀!”

站长给每人送来一大碗荷包蛋,说是保健补品。其实,肚子也不饿,我却美滋滋地吃了精光,象过节似的。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中稻也收进了粮仓,我们该回队了。站里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直到离开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城畈来的那两个农村女青年姓什名谁,相互淡淡一笑算作是永远的告别。

金卫红是个快嘴,她听说我染疟疾需要奎宁治病,鄢郝那地方无人管时,冒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奎宁和茄子花捣碎服,打胎。”一席话把在场的几个知青弄傻了,随后一阵笑声。

从鄢郝回来,知青聚在一起,少不了问东问西,也少不了答非所问。

没几天,队长派我和刘吉祥去鄢郝灭螺,住在鄢郝大队第四生产队一家农户的家里,准确点说,是大门里的柴房,放了一张床。没有指挥,没人领导,不知道任务,玩了几天感觉没意思,就返回队里了。回到生产队,也没有人问我们为什么不去灭螺了。

我没地方住了。山青回到知青屋,我在外干粮食助征员,我的房子给了她。刘吉祥对我说:“住我那里吧!”

我答应了刘吉祥的邀请,搬进了湾南的那间地主闺女的闺房。这所农舍的空屋很多,夜晚静得可怕,常有闹鬼的声响,阴风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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