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平衡与变化组织变革的关键法则

无为也,天德而已矣。

中国古代哲学家 庄子

【导读】

为什么我们将平衡和稳定当成组织管理的目标,并不顾一切地回避变化?

组织是否必须保持稳定和平衡?是否必须构建强大的防御体系来确保安全?

在组织管理中,我们应该重视什么样的信息?

小时候,有一天我站在一个还没有我高的秋千架下。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孩子告诉我,有一次,一个小女孩荡秋千,荡啊荡,最后,荡到了秋千架的正上方。我静静地听着,从内心佩服这个小姑娘。她所做的,正是我们梦想去做的:荡啊荡,一直荡到不可控制的高度,甚至脱离地球的引力。

现在,我就坐在一个不大的操场内,一边思考着这个未必真实的故事,一边看着我的小儿子在不停地玩耍。爬、跳、摇荡、旋转,他无所不能。他摇摇晃晃地走上一个滚动的木头,大笑着,最后从上头摔了下来。现在,他又玩起了跷跷板,等待他的同伴使劲地踏下去,好将他弹到空中。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运动的身影和寻求冒险的热情。

有意思的是,这些孩子渴望体验的恰恰是我们力图避免的。这样做在操场上很好玩,但在生活中却是危险的。我们追求稳定的心理是非常强烈的,如果一个组织看起来像跷跷板,我们就会将两端支起来,让其变成一个稳当的支架。为什么人一到中年,平衡就成了苦苦追寻的目标了呢?变化如此可怕吗,以至于我们不顾一切地回避它?

有时,为了澄清一个让人迷惑不解的概念,最好翻翻字典,看看上面是如何定义的。所以,我从《美国传统词典》(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上找到了对“平衡”(equilibrium)的解释:“1.表示一种情形,所有起作用的影响互相抵消,因而产生稳定、平衡或不再发生改变的系统。2.物理学上所指的一种情形,系统内所有起作用的力的合力为0。3.精神上或情绪上的平衡。” 前两个定义都是消极的,这让我很惊讶。所有行为的结果为零?那么,我们为什么如此渴望平衡,甚至还用这个词来描述良好的情绪或精神状态?我所体验到的平衡并非总是令人开心的。对组织来说,平衡也不是令人满意的一种状态,甚至恰恰相反。我的经验告诉我:追求组织平衡,必然是死路一条。看到平衡所带来的负面效应比比皆是,我不禁为平衡所获得的荣耀而深感不解。现在,我想对过时的热力学观点做一些探讨。 平衡是热力学第二定律作用的结果。尽管我们可能不太清楚这一定律的确切含义,但是我们每天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应用它。我儿子是在小学四年级的物理课上学到的,他称之为“懒惰定律”——封闭系统具有不断消耗能量的天然倾向,释放出无法再收回的能量。生态学家加勒特·哈丁(Garrett Hardin)是这样解释的:“我们确实是在失去。”生命在继续,但却不断走向衰败。 在古典热力学里,平衡是封闭系统变化过程的最终状态,此时,系统耗尽了所有用于交换的能量来做功,将能量转化为没有价值的熵。(熵可以衡量系统变化能力大小,熵越大,系统变化能力越弱。)在平衡状态下,系统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也不能再产出任何东西。如果宇宙是一个封闭系统(宇宙外的事物都不影响它),它必将停止工作,并最终达到平衡状态。用科学家彼得·柯文尼(Peter Coveney)和罗杰·海菲尔德(Roger Highfield)的话来说,宇宙的“熵和混乱度都将达到最大值,所有的生命都将走向消亡”。 热力学第二定律仅适用于封闭系统,比如说机器。最突出的反例就是生命。任何生命体都是开放系统,它与环境相互影响,并不断成长与进化。但是,科学与文化深受古典热力学中衰退观念的影响。当我们看到衰退已不可避免,社会走向崩溃,时代正走向死亡之路,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在起作用。生物学家洛夫洛克(盖亚假设的提出者)认为,热力学定律“就像但丁大门上的告示”。

如果我们认为宇宙正走向无情的死亡之路,我们就无法不对变化感到恐惧。在每况愈下的世界里,任何变化都会耗尽我们有价值的能量,并进一步走向死亡的深渊。而保持平衡是应对自然侵蚀力的一种防御手段。我们不需要改变,是因为改变只会带给我们衰退——与不可避免的悲观未来相比,保持现状总会更好些。

如果我们沉迷于平衡,就无法了解维持生命成长的全部动态过程。将组织当作机器来对待,既可悲又可笑。因为,组织是能够自我更新的开放系统,是有生命力的。更为严重的是,我们彼此都将对方当作机器看待,认为只有我们对别人施加一个力,才能产生影响,只有通过我们自身的能量才能改变别人的惯性。但是,我们是宇宙生命系统中的生命体,要不断生长和进化。我们能摆脱热力学的影响而认清事物的本质吗?我们能否认真对待组织的生命力?我们能否放弃“保持平衡”的不明智行为,勇于面对变化?

平衡不是生命系统的终极目标,因为生命系统是开放系统,它们要与环境共生存。这些系统之所以被称为是“开放”的,是因为它们具有不断从外部环境吸收能量和对外输出熵的能力。它们不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对能量的耗散视而不见。它们不追求平衡,恰恰相反,开放系统维持着一种非平衡状态。只有远离平衡,开放系统才能够变化和成长。它们通过与外界环境的开放交换,获取自我生长所必须的一切。自然界的任何生物体,包括我们自己,都是这样做的。

过去,系统分析家和科学家对开放系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系统结构上。这样,他们就忽略了变化和成长的过程,而正是这些过程使系统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分析家们感兴趣的是哪些影响将支持系统的稳定性,对于机器系统来说,最期望得到的就是稳定。为了维持系统的稳定性,人们通过引入反馈回路来监控当前系统的工作状况。这种类型的反馈称为调节反馈或负反馈,它能够确定当前状态与目标状态的差异。加热系统的温度调节器就是起这个作用的。当经理依照标准评价员工绩效时,或者依照计划比较实际进展时,他们就在应用负反馈。负反馈对于保证系统正常运转是很有帮助的。为了让系统获得预设的结果,信息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反馈,即正反馈。这种反馈中信息并非用于调节,而是表示有新情况出现了,需要对这一信息进行放大,并要求系统发生改变。麦克风发出的刺耳噪音就是正反馈的一个例子。如果我们追求的目标是稳定而不是成长,那么正反馈是非常危险的,我们往往会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但正反馈对于生物体建立适应和变化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在这种反馈回路中,信息不断增多,干扰不断增强。当无法处理这些新的、强烈的信息时,正反馈系统就将发生改变。

很多年来,科学家都未能认识清楚正反馈和不平衡在促进系统发展中的作用。由于总是用过去的眼光看事物,总是想保持系统的稳定性,这些科学家们无法弄清开放系统实现成长与变化的内在过程。

直到普利高津将时间因素引入热力学,科学家们才将研究兴趣从系统结构转向系统动力学。他的研究以及随后一些科学家的进一步工作极大地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开放系统是利用不平衡状态而避免自身退化的。通过长时间观察开放系统的动态过程,科学家们弄清了能量转换所带来的影响,而他们过去没有对此进行观察。熵(代表系统消亡程度的一个可怕指标)仍然在生成,有时熵的数量还很大。但是,科学家们不是简单地测量一下现在的熵是多少,而是还注意观察了与熵相关的动态过程——熵的生成速度是多少?熵是否与外部环境进行了交换?

一旦认识到系统可以进行能量交换——用熵交换可供使用的能量,科学家们就确信:退化并非不可避免。干扰会引起不平衡,而不平衡可以导致成长。如果系统具备了应对干扰的能力和改变自我的能力,干扰也就不那么可怕了。为了沿着这样的思路认清世界,科学家们必须放弃衰退和耗散的观点。对于不平衡状态所起的作用,他们必须改变已有的认识。他们要学会与无序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

普利高津的研究成果表明,不平衡是系统成长的必要条件。他将这些系统称为“耗散结构”,以突出它们的矛盾特性。它们耗散或放弃有序形态,而重新建立自己的形态。面对越来越强的干扰信息,这些系统天生就有重新进行自我组织的能力,正因如此,它们被称做自组织系统。自组织系统具有弹性,能够随环境而改变,完全不同于刚性、稳定的系统。

所有的生命都以耗散结构的形式存在。即便是在化学领域,也存在很多令人惊讶的自组织能力的例子。其中的一个例子是化学钟,也就是说,一种溶液以两种状态存在,而不是通常的唯一状态。在正常情况下,在多种化学物质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溶液中,这些化学物质应该均匀分布。如果蓝色的化学物质与红色的化学物质混合,所形成的混合物将是紫色的。实际上,这是在平衡状态且没有反应发生的条件下,化学钟的表现形式。但是,如果在此耗散结构中引入变化(加入新的化学物质或改变条件),系统将处于不平衡状态。这时,系统将呈现出完全不同于正常情况下的行为。溶液不再是紫色的,而是开始跳跃性地呈现不同的颜色,开始是红色,然后是蓝色,两色呈周期性交替出现,因此,人们称之为“钟”。为了保证像钟一样的跳跃继续下去,必须不断地对混合物进行干扰。如果让其稳定下来并停止干扰,颜色的交替变化也将停止,溶液最终呈现为紫色。平衡出现了,有趣的现象也随之消失。

这些化学反应消耗了很多能量。在反应过程中,产生了很多熵,但熵已用来交换可供使用的能量。只要系统是向外部环境开放的,物质和能量被不断交换,系统便不会达到平衡状态,而是保持一种“容易消失的结构”,并呈现出“巧妙的有序行为”。

化学反应呈现出奇特自组织行为的例子还有很多。最美丽的一个化学反应是“别洛索夫-扎鲍京斯基反应”(Belousov-Zhabotinsky reaction,简称BZ反应)。在这一反应过程中,化学物质为了应对温度和混合的变化,形成了旋涡状螺旋图。为了应对外界的干扰,这个系统不可思议地建立了新的组织。

BZ反应中所出现的旋涡状螺旋图与自然界、艺术品中的图案非常类似。“螺旋图案是自然界中最基本的样式之一”,摄影师安德里亚斯·费宁格(Andreas Feininger)写道。有些科学家认为,艺术品上的螺旋图案在表现过去人们的一些体验:变化,通过耗散进行的创造过程,最后是新秩序的诞生。我们在飓风的卫星照片上看到过这些螺旋图案。我们生活在螺旋状星系中。事实上,天文学家已经得出结论:BZ反应中的迭代模型也适用于星团中的卷状构造。科学作家约翰·布里格斯和他的写作伙伴——物理学家戴维·皮特谈到,卷状图案经常出现在艺术品中。他们还特别提到连锁卷状图案,这在人类社会的早期是随处可见的:“这样一个由集体智慧创造的图案,也许是在表达自然界的整体感——秩序和简单、偶然性和可预测性,代表事物的相互制约和演进过程。”

化学溶液所展示的自组织动态过程在所有开放系统和生命系统中同样存在。这些动态过程适用于非常广泛的现象,融多学科的科学理论为一体。但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向我们展示了世界的新景象。它们让我们觉得:“在变化永恒的背景下,世界上还存在新型的秩序,它们的表现形式也是我们过去未曾见过的。”

我发现,自组织系统的开放特性是非常神奇的。它们与环境所建立的关系让我感到很新鲜。在组织里,我们通常是与环境抗争的,我们将环境看作破坏与变化的源头。只要可能,我们总是倾向于将自己与环境分隔开,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持我们已建立的稳定状态。即便我们知道,对组织之外的影响和需求也要响应,但是,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如何构筑坚强的防御体系上。经验告诉我们,稳定与开放天生就是一对矛盾,有时稳定占上风,有时开放占上风。但是,自从我了解自组织系统之后,这个二元性就不复存在了。对外开放的系统才能成为强大的系统。那么,它们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呢?

自组织系统的生存能力和弹性,来源于其面向需要的超强适应能力,以及适合当前状况的系统结构,形态或功能都不能单独决定系统该如何组织。自组织系统采用过程型结构,为了维持其特征,它们可以重新组织成不同的形态。系统可能维持在当前形态,也可能进化为新的秩序,这取决于实际需要。它并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形态,同时它能够组织成任何一种形态,以便最佳地适应当前状况。

现在的组织已开始学习如何发挥自组织的强大威力,使组织更灵活和更有效。越来越多的组织已经开始放弃对永久性结构的依赖,它们已经去除自己的刚性,包括实体上的和心理上的,以便支持更加流畅的过程。临时组建的团队可以应付特定或不断变化的需求,它们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角色的种类,推倒围墙,建立了人员、思想、信息可以自由流动的工作场所。

奥迪康(Oticon)是一家生产助听器的北欧公司。在这家公司,员工可以按喜好重新布置自己的办公室,同时还既可以选择布置成前卫风格的办公室,也可以选择普通办公家具,同时还可以灵活地组建新的团队,成员只需将文件盒拿到相邻的办公桌上就可以开展工作。该公司CEO讲过这样一件事:他离开办公室一天,就发现自己的文件柜被推到了市场部。因为他曾对部下讲过,他要在市场方面花更多的时间。

如果一个组织想拥有适应环境的生存能力,就需要千方百计地开放自己。组织与信息的关系是尤为重要的,要特别关注新的信息,甚至是干扰信息。必须积极地从各处寻找信息,包括过去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和资源。一定要让这些信息自由地传播,以便让更多的人给出自己的解释。这些新的信息是倾向于让系统偏离平衡状态的,它们会告诉我们系统该如何改变。开放组织对令其感到愉悦的信息是不感兴趣的,因为这些信息只是在炫耀自己辉煌的过去和完美的现在。它们有意去寻找可能威胁组织稳定性并使其偏离平衡的信息,并通过开放来实现成长。这种处理信息的方式与以防卫著称的传统组织是完全不同的。在传统组织里,只有对当前计划或领导力有利的信息才允许进入。它们不理睬外部的干扰,以保持平衡为目标。这样的组织将每况愈下,并最终走向灭亡(参见第6章)。

自组织系统敢于面对不平衡状态,也许这意味着系统的走向太难以预料了,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组织系统的稳定性源于其自身的本性,它知道自己是谁、自己需要什么,以及要在当前的环境下生存下去还需要做什么。自组织系统不是被动挨打的可怜虫,不是被动地应付环境的变化。当发展成熟时,自组织系统就具有自觉性,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环境的变化。它能更有效地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生存下来并逐渐发展壮大。自组织系统渐渐地呈现出稳定性。当环境提出这样或那样的要求时,这种稳定性具有保护作用。自组织系统的稳定性使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发展,而不是惊恐地作出被动反应。

在生态系统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演变过程。在系统形成的早期阶段,居于统治地位的早期物种繁衍大量的后代。由于生态系统还不稳定,也无法对这些物种进行保护,因此这些物种的繁衍效率非常低。由于极易受到攻击,它们不得不将大量的能量用于繁衍后代,且其中大部分成了其他物种的盘中餐。在早期阶段,来自环境的压力非常大,哪些物种能够生存下来主要取决于环境。众多物种的相互关系影响着生态系统的发展,最后,稳定而又富有弹性的生态系统逐渐形成。随着环境压力的变小,有效利用能量的物种才能生存下来。哺乳动物繁衍的后代非常少,才成就了今天的兴旺。而且,环境的变化也与生态系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气候特点、潮湿水平、土壤条件等,都随着生态系统的发展而不断变化。

这些系统中发生的一切完全背离我们的常规思维方式。向外部环境开放的系统才能成为强大的系统,才能从容应对外部环境的变化。真正起决定作用的不是外部影响,而是系统自身的自组织动力学。由于长期与环境共存,系统逐步呈现出一种独立于环境的自主性。而且,不断获得的新能力使其处理任何外部影响都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之所以说这是一种背离常规的思维方式,是因为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完全不同于此的。我们坚信,为了保证生存,为了保护个人自主性,我们必须抵御外部力量的影响。我们往往认为与外界隔绝、保密和坚固的界限是保护个性的最好办法。但是,自组织世界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们,界限不仅是用来区分彼此的,而且也是沟通与交换的场所。通过不断地内部交流以及与外部环境的交换,系统将呈现出一种更大的、独立于环境的自主性。

从杜邦的一家管理严格的化工厂(位于西弗吉尼亚的贝尔)中,我发现了这种“自相矛盾”的现象。通过向政府官员、社团组织、学生、媒体甚至环境倡导者敞开大门,工厂与各种各样的组织建立了关系。这些关系使大家都成为学习者和倡导者。随着相互信任关系的建立和戒备之心的解除,传统的边界打开了。正像工厂经理理查德·诺里斯所说的那样:“我也不知道工厂将要走向哪里,我觉得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一旦工厂内外的关系广泛建立起来,工厂就充满了自主和尝试的氛围,有趣的是,这却使工厂更安全和更有效率。

对所有自组织系统来说,第二个基本的过程是自参照。当环境发生变化,并且系统意识到自己需要改变时,系统总是根据与自身相一致的原则进行改变。这就是自创生系统的行为特点:保持自身生存和进行自我繁殖。它选择通向未来的路线,要保证与它曾经的形态相一致。变化绝不会是偶然的,系统不会毫无章法地前行。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过程,正是系统要保持自身生存的需要,才导致其成为与过去不同的新系统。生命系统的改变都是为了保持自身生存。

强调同一性的组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样的组织通过自参照过程实现了更大的自主性和稳定性。如果一个组织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它就能够灵活地应对环境变化。这个组织要做的事情主要由这种清晰的自我意识所决定,而不是由新出现的趋势或市场决定。这样的组织不会因为某些产品或业务单元已经存在而继续支持它们,也不会因为新事物的流行而去赶时髦。拥有了清晰的同一性,组织就不会被环境所左右,它将拥有更大的自主性来决定该如何应对环境的变化。

这些公司对它们所处的环境是非常敏感的。根据自身的特长,它们随时准备捕捉新的机会。它们还具有改变环境的能力,创造出过去并不存在的市场。管理学家哈梅尔(Hamel)和普拉哈拉德(Prahalad)认为,专注于核心能力的公司能够“创造新的市场,快速进入新兴市场;并能在成熟市场上彻底转变客户选择模式。”

在变化无常的环境条件下,自参照对促进有序变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与个人的情况相类似,组织的同一性意识(包括价值体系、传统、历史、梦想、经历、能力、文化等)是使其独立于环境的唯一途径。如果环境需要组织作出响应,组织就能够对这一需求进行分析。这就避免了犹豫不决和持续不断地重组,也避免了漫无目的地寻找新客户和新机会的状况,就不会给组织的业务带来损失。

自组织系统的另一个特征是长期稳定性。说它们是“稳定”的,科学家指的是整个系统的稳定性。整个系统的稳定性是通过另外一个自相矛盾的过程实现的,若干局部的变化和不稳定性遍布整个系统。还是用生态系统的例子来说明——成熟的生态系统经历了很多变化,整个系统通过支持在其内部发生的变化而获得了稳定性。小的、局部的波动不用加以抑制,也不需要发出消灭这些局部波动的指令。这样做的结果是确保整个系统的稳定性和完整性。

詹奇指出,这些系统特性蕴含着深刻的哲理:“简单耗散结构的自然发展过程告诉了我们一个乐观的道理——自组织越自主,就越有秩序。只不过,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往往认为‘自主’是不利于‘秩序’的。”对我来说,这也是最具启示意义的矛盾现象。我们一直认为,自主和秩序这两种力量是彼此对立的。实际上,它们是建立健康、有序系统的好伙伴。有效的自组织离不开以下两个关键要素的支持——清晰的同一性意识和自主性。在组织里,如果人们在清晰组织同一性的指引下,通过自参照过程实现自主决策,整个系统就会有很好的一致性和力量。这样的组织虽然不太注重控制,但却更有秩序。

自组织系统不但具有这些自相矛盾过程,而且生动地告诉我们,在生命系统中变化是如何发生的。当系统偏离平衡时,不寻常的、微小的影响因素具有重要的作用。不是产生变化的大数法则或临界物质导致了系统变化,而是微小的干扰因素——它们进入系统,然后通过网络进行放大。一旦进入网络内部,这些微小的干扰就开始循环和自我反馈。系统的不同部分捕获这些微小的干扰,认识并改变它们,这使得它们逐渐壮大起来。最后,它们被放大到一定程度,人们已经无法忽视它们的作用。实际上,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人们在会议上不经意提出的一个建议,没有被采纳。后来,在组织内人们还会提起这件事。最终,也许是突然之间,关于这件事情的观点、情绪甚至是传闻就会大量地涌现出来。

只要自组织系统进入放大过程,变化就会马上到来。如果放大的水平已经威胁到系统的稳定,系统就无法再保持它原来的样子。此时,系统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必须在死亡和转换之间作出选择。在科学上,人们称之为“分岔点”。对人类来说,这是令人恐惧的时刻,尽管我们也能感觉到一丝希望。在这一分岔点之后,系统的将来有多种多样的可能。系统可以灵活地选择新的形态,以应对环境的变化。进化的力量是无所不能的。虽然自参照将发挥作用,但其他方面就没有固定的套路了。普利高津和斯唐热是这样描述分岔点的:“这些系统面对众多的发展方向似乎‘犹豫不决’,一个小小的波动就可能启动一个全新的进化过程,并将彻底改变整个系统的行为模式。”

我记得有几家以客户为导向的组织,仅仅是一位客户的询问或者一位员工的建议,就启发他们建立了全新的产品线,而且非常成功。让他们进入这些市场的不是预先的规划或长期战略目标,而仅仅是一个人或一小部分人的创造性。他们的建议有效地引起了组织的注意,然后这一建议逐渐放大到一定水平,以至于公司为了作出响应不得不进行重组。

在谈到自组织时,我总是感叹于系统与环境之间的紧密伙伴关系。系统的变化与进化总要影响它身处其中的环境。一个参与者必定要受到另一个参与者变化的影响,科学家称之为共同进化。组织理论家威廉·斯塔巴克(William Starbuck)很多年前是这样论述组织的发展过程的。他认为,环境的约束并不意味着组织一定按某种方式运转:“组织与他们的环境同时在进化,以便实现相互间的良好适应。”根据这样的进化观点,系统如果变化,则环境也将跟着变化,甚至进化规则也会改变:“进化是在所有层次上自我完善的结果……进化基本上是开放的,进化决定着自己的动态变化过程和方向……这一相互联系的进化过程还决定了系统自身的价值。”

在变化无所不在的世界里,所有生命都以非平衡态存在。我们不必惧怕不平衡,也不必对变化抱有恐惧心理。像所有生命一样,我们自己也知道如何在千变万化的环境条件下生长与进化。正是变化让我们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在应对变化的道路上,我们既要保持一致性,又要尊重个体的自主性。如果领导者为了平衡和稳定而实行严格控制,限制人们的自主性,不允许有丝毫改变,他们就是在创造不利于组织生存的条件。我们在自己的组织里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为了理解限制改变是多么有害,我们可以回头看一下人们在生态系统上的亲身体验。为了保护自然生态,我们不允许发生微小的、自然的改变,或者将掠食被保护动物的动物赶出去,这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生态灾难。多年来,黄石国家公园出于安全需要规定随时扑灭自然发生的小火。而实际上,这些小火可以定期地清理掉灌木丛和枯死的树木。这样建立的系统处于脆弱的平衡状态,更容易发生大火灾,结果公园的很大一部分都被烧毁了。人为地保持稳定性,强行建立非自然的平衡,都将导致更大的破坏。

随着对自组织系统的认识不断加深,我对自主性这一概念及作用就更加感到惊奇。世界既是自主的,也是相互依赖的,这就是认识上的二元论。秩序与自主、当前和将来好像是矛盾的,而实际反映了一个统一的螺旋式发展过程。停滞、平衡、均衡等都是暂时的状态。而动态、适应的创造过程将一直进行下去。

自组织系统告诉我们世界是如何运转的,秩序是如何在变化过程中得以保持的。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们热情高涨,恨不得立刻将学到的东西应用于实际工作中。但是,在推广应用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够冷静地坐下来,思考一下这种极为突出的自相矛盾行为。我们应该深刻地认识到: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从本质上说是有序的,成长与自我更新的过程既是一个自然选择过程,又呈现出很多自相矛盾的特征。

让这些新的想法在我的头脑中自由地闪现,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就如同云的变化:云从雾中生,然后成形、消散。云具有自组织功能。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它会以雷雨、飓风或锋雨等形态出现。我们人也可以实现类似的形态转化:如果我们允许这些新想法自由地进行自组织,这些新想法便可以成为掷地有声的见解。而且,我们从云的变化中还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云是形态多样、灵活响应外部环境的系统。“如果你想将成千上万吨水送到空中,还不能用任何有形的工具,那么,造一团云吧!”

【新科学启示录】

开放组织对让其感到愉悦的信息是不感兴趣的,这些信息只是在炫耀自己辉煌的过去和完美的现在。它们有意去寻找可能威胁到组织稳定性并使其偏离平衡的信息,并通过开放实现成长。

如果一个组织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它就能够灵活地应对环境变化。

有效的自组织离不开以下两个关键要素:清晰的同一性意识和自主性。在组织里,如果人们在清晰组织同一性的指引下,通过自参照过程实现自主决策,整个系统就会有很好的一致性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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