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一般的人 - 草稿

001 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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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气,搅动着树叶刷刷作响,不知为何,今天的环城公路上这条线的路灯竟然故障,使得前方一片漆黑。

  高档的越野车平缓地行驶在公路上,长长地远光灯投射出两束强劲的光直接将这夜色捅出了两个光洞,顾千帆正靠着后座假寐来试图缓解自己的疲劳,车厢内大提琴醇厚的弦声悠悠传到耳畔,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一丝丝的缓解。

  他足足花了三日,不眠不休才将即将上市的新型香水的紧急问题解决好,若不是他本就睡眠少,精力足,否则此刻早就在医院挂着水而不是在去青城山照旧休养的路上。

  只是忽地,一声尖锐的响声划破寂静的夜,车子突然刹住,车内的两人齐齐往前倾,顾千帆一把就扶住了前面的靠椅,他刷地睁开双眼,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老板,有人。”钟齐的语气有些凝重,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出现一个拦车的人,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他将车子倒退几步,本意是想离这人远点,可是没想到车前面的人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直冲冲地冲着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老……板,是个女人。”钟齐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早前他就听说,去青城山的这条必经之路是出过不少事的,虽然鬼神之说他不信,但是在这个气氛下,他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凉意。

  顾千帆并没有看见直接看见人,只见一个身影闪过。

  微微放下一点车窗,打开车内的灯光,钟齐还是硬着头皮打算去问问情况,可是对方只是透着缝瞟了他一眼,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下,就直接奔到了后座。

  “救我!”声音很轻,轻的顾千帆几乎听不见,但是他侧头抬眼就对上一双不屈的眼神,没有激烈的拍打,也没有强烈的焦灼,没有哭声哀求,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嘴唇微动,顾千帆心领神会。

  隔着黑色的玻璃,那双明亮的眼睛,它好似一股来势汹汹的漩涡,势必要把他席卷而去,狂热而又倔强,直捣顾千帆的内心,让他无从拒绝。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让他直接挪到了旁边打开了车门。

  洛洛二话不说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开车。”顾千帆一声令下,车子一改刚才的慢速,直接加速往前驶去。

  越野车后排空间很大,即使多了一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只是气氛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钟齐一心开着车,顾千帆则是继续靠在后背上假寐,好像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插曲所影响。

  洛洛坐在旁边,像个束起刺的刺猬,她神经紧绷地偷偷盯着顾千帆,生怕自己刚逃出来狼窝又掉进虎穴。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烧到了顾千帆额感知,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上了车,才想起来做无谓的危险程度评估,晚咯……”

  拖着长长的尾音,顾千帆故意撩拨起这种紧张的气氛,让洛洛变得更加警惕,而他自己则是换了个姿势,将双臂垫在脑后,继续假寐。

  没过一会儿,顾千帆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眸光投向了旁边的女孩子,微弱的灯光下,只见她面色煞白,两鬓头发已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着额头,一只手紧紧握住门锁,仿佛在做着发现势头不对就跳车打算,顾千帆眉头微拧,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眼前这倔强的人,而是这内越来越浓烈的香气。

  这香气既似栀子花的淡雅,又似玫瑰的浓烈,还带着一些薄荷的清凉,中间还掺杂着一些他辨别不清的气味,闻着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其妙变得舒缓起来,浑身通畅,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看来,他好像捡到宝了!

  见洛洛脸上的伤痕还在密密麻麻渗着血,顾千帆心中闪过一丝的不快,但也只是双唇轻启,道:“车都上了,你也跑不了,我若是豺狼虎豹,你就是再怎么防备也没用,我若是你,就趁着这间隙休息休息,养养神。”

  话一说完,就见洛洛蹦着的气息突然有了一丝丝的松动,她扭头看着假寐的顾千帆,“谢谢你。”

  声音很低,沙哑而又干涩,听起来就好像被人毒过坏了的声带一样粗糙,顾千帆睁眼,顺手从右侧掏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洛洛接过水,迟疑了片刻还是喝了,就像顾千帆说的那样,此刻她逃也逃不了,既然上天注定让她上了这车,被这人搭救,那就赌一把,是生是死,担心挣扎也无用。

  不知道是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信号开始缓解的缘故还是自己想开的缘故,微微放轻松的洛洛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车撵过一样,尤其是脚踝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一颗心发慌地乱跳,眼皮受不住地往下耷拉,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她隔一会便使足了劲往自己大腿上一拧,她猛地又睁开双眼。

  反反复复多次,顾千帆是看得一清二楚,这般犟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顾千帆率先下了车,洛洛跟着也下了车,但是因为没控制好站稳的力度,再加上脚伤整个人当场就倒在了地上,顾千帆转过车身就看见洛洛用力地想要站起来。

  思忖片刻,他弯腰将人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不断挣扎,让他有些费劲儿,“别乱动,这接下来就是山路,就你这幅模样,天亮了你也上不去,你若是想要你这只脚,或者珍惜你这条命,就老实点。”

  洛洛心中愤愤不平,她没说她要上山,正准备说些什么,又见顾千帆出了声,“这荒郊野外,山林里,蛇虫蚂蚁多,方圆三里没个人,你要是想自己离开,说一声,我立马把你放下,省得也浪费精力。”

  几句话,便打消了洛洛心中的念头。

  就算她任性地离开了,她可能还没出这座山,就不知道晕倒在哪个角落里,再被什么飞禽鸟兽吃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顺着他的意。

  一旁照明的钟齐听顾千帆这话,腹诽不已,这青城山山上就有一户人家,什么方圆三里没个人,他老板说起慌来也是厉害,脸不红心不跳,搞得跟真的似的。

  一路上,顾千帆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洛洛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比上山之前有些许的凝重,她多次挣扎着要自己走,却被顾千帆直接忽略。

  强忍着要晕睡过去的冲动,洛洛坚持到了顾千帆停下来。

  可是她还是没能坚持住一直保持清醒,当顾千帆把她放下,看着那带着亮光的屋子,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不受控制地倒了过去。

  等她再次惊醒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不算宽阔,摆设简洁而又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靠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件浅灰色的薄衫外套,顺着挂钩往右看,是一张双人沙发,沙发上放着两个圆圆地草编垫子,正好对称摆放,沙发旁边一个圆木桩的茶几,正对着窗户,茶几上方还有一个紫砂茶盘,茶盘上有六只紫砂茶杯,五只整齐地扣放在茶盘里,还有一只则是冒着袅袅香气被搁置在茶几上,有些许茶香随着清风钻进了洛洛的鼻腔,让她刚才因为噩梦而产生的心悸稍微缓和了几分。

  梦中的情景无法控制地在她的脑海了再次翻涌而来,让洛洛的心跳又猛地加速,她捂住自己的心口,试图按下这令她恐惧的梦,微微喘息了几下,思绪回转,在这空档里,昨夜的事情已经将梦魇挤出了脑海,跟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回放。

  她被救了!

  意识到这点,洛洛慌神了瞬间,可是紧接着却是比先前更紧张的焦灼。

  她看着自己已经被换掉的衣物,冒出了冷汗。

  那衣服里有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环扫了一圈,洛洛并没有看见自己昨天的衣服,这下她忍不住了,掀起被子就意欲下床,只是右脚掌刚落地的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眉头紧蹙,但是这点痛好像算不了什么,她立马撑着身子强迫自己站立了起来,刚起身,她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强忍着不适,洛洛开始抬脚往前走。

  只是脚步还未抬起,洛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子被顾千帆一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转栽进了他的怀抱。

  淡淡的茶香从顾千帆的身上直接钻进了洛洛的鼻腔,毫无阻挡地就到达了她的心窝,撞击着心头的弦,心弦微微一动,她眸光流转,定格在了一张脸上,眉似远远山,眼睛里一汪藏着深潭清泉,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酝酿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万盏风情。

  洛洛双手撑在顾千帆的胸膛,仰着头,正巧和顾千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双眼睛,她认得。

  确切地说,是这个眼神她认得,

  正是那个昨夜救了她的人,原本她也只是拼死一搏,赌得正是那个时间点那辆豪车和隔着玻璃的那一对视。

  现在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趁着洛洛还未回神之际,顾千帆打横一抱就把人抱了起来,而洛洛则是条件反射一手从背后攀住了顾千帆的肩膀,一手抓住了顾千帆的衣服,这样用力一扯,洛洛一眼就看见顾千帆的胸肌,让她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顾千帆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让洛洛能靠着床头,而后扯过薄被盖住了洛洛的身体。

  “洛小姐脚踝扭伤,伤好之前还是尽量不要下地走动。”

  淡然的声音传入洛洛耳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警告,就好像一杯刚好适合空气温度的水,不冷不热。

  可洛洛的心里却敲起了警钟,连带着看向顾千帆的眼神都带着些许警惕,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关于“赌赢”的判断是否正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为什么要救我?”

002 顾先生,你可以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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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洛洛满是戒备地盯着顾千帆。

  顾千帆没有回应,而是转身越过床,在沙发上坐下,端起那杯刚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动作流畅自然,举手投足间尽显卓然风华,他的手生的极为好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紫砂壶的映衬下,更加精致,仅仅是喝茶这么简单的操作,却被他带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身份?还不是派人查得!

  说起来,早上钟齐来给他回话的时候,自己在洛洛旁边难得睡得舒坦,这个迹象于他而言着实是好事。

  打小他就患有一种奇怪的失眠症,精神紧绷,无法安睡,即使睡着也会多次转醒,这中医西医也看过,民间偏方也瞧过,鬼神之论也试过,甚至连精神科医生也看过,可全都满揣着期待而去,尽带着失望而归,这么多年过去,顾千帆早就习惯了没有安稳觉的生活。

  安稳的睡眠于他而言就仿佛是九天玄月,无法触及,每每辗转反侧时,他都会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每深夜不知不觉醒来时,他都会望着房内漆黑的一片,怔怔发呆,这些年,这种怪病让他早就忘记好好安睡的感觉。

  可昨夜,给洛洛包扎好脚伤后,他却在那种洛洛身上散发的不知名的香气下睡了一个数十年难得安稳的长觉,一夜无梦无醒安然舒适直到钟齐来找他。

  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就好像,你一直想要吃一碗阳春面,可这碗阳春面你怎么都找不到,终于有一天你不仅吃到了,而且连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回味无穷。

  既贪恋,又想再次拥有。

  所以,他为什么要救她?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无意之举,但是他为什么要收留她,一切自然有他的意图。

  杯落声起,顾千帆依旧不慌不忙,“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仅救了你,还收留了你。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们未来洛家香道的传人洛大小姐?”

  短短的一番话,顾千帆说的理所应当但还是听得洛洛胆战心惊。

  明明是素未谋面,但此刻对方却她知根知底,身世背景一概不落,而她对对方却一无所知。

  许是感受到洛洛此刻细微的变化,顾千帆又继续道:“洛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我若是坏人昨夜就不会救你,既然救了你,还是在你狼狈逃命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做一些调查来确定我不是救了杀人犯或者到窃贼,抑或是通缉犯,这是人之常情,请洛小姐多多体谅。”

  洛洛轻轻颔首,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体谅,心中虽有不适,觉得这种做法即使说得过去,但是还是有些被人窥探后的不爽。

  顾千帆不经意间望了一眼洛洛,见她神色不自在,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缘由,于是他继续道:“至于我……”

  他故弄玄虚地拖了一点口音,惹得洛洛马上来了精神,眼神毅然盯着自己,这才交代自己的身份,“我叫顾千帆,一顾回首千帆尽。”

  “顾千帆?红日集团顾千帆?”洛洛不觉提高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没有立即回答洛洛的问题,顾千帆在茶壶上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提起茶壶另拿起一个茶杯,胳臂微扬,茶水顺着壶口顺流而下在杯中漾开,茶杯八分满,他放下茶壶,起身走到床前,把水杯递给洛洛。

  洛洛怔怔望着顾千帆,然后在顾千帆的注视下接下了茶杯,于此同时,顾千帆答道:“没错。”

  如此开诚布公,倒是让洛洛不知所措,就跟顾千帆没有想到自己会顺手搭救了香道传人洛洛一样,洛洛也不曾想救了自己的人正是当下红透半边天的化妆品品牌红日的总裁。

  看似一切阴差阳错,但实则命中注定。

  洛洛轻抿了口茶水,温热的茶水淌过喉咙,滋润了已经干涩的口腔,就像细雨绵绵无法满足干涸的荒田一样,洛洛也不作假,紧接着一饮而尽。

  迎上顾千帆若有若无的笑意,洛洛顺着他的意思,把水杯递了过去。

  顾千帆转身再次走向沙发,背后却传来洛洛的声音。

  “谢谢顾总出手相救,洛洛无以为报,要是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洛洛一定能帮则帮。”

  听见洛洛这冠冕堂皇的谢词,顾千帆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他还真的有需要她的地方,只是时机未到。

  再一次,顾千帆端起茶水,走向洛洛,把茶杯递给了洛洛,随后则是回到沙发上坐着,摆弄起了茶具。

  洛洛接过茶水,心里却是微微一暖,轻启双唇,“谢谢。”

  “不客气。”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洛洛摩挲着茶杯,眼神间断性地瞟向了顾千帆,有些欲言又止。

  “洛小姐有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小心翼翼。”顾千帆拿起手帕擦了擦沾染茶水的手。

  “我想借顾先生的手机一用,还有,这是哪里,我昨天的衣服在哪里?”

  “洛小姐放心,洛小姐的爷爷洛老爷子那边我已经派人知会了,你放心在这里养伤,至于这里,是我闲来无事小住几日的地方,这里环境好,空气清新,很适合养病。”

  洛洛没有想到顾千帆连通知爷爷这种事都已经考虑到,心里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了几分,这样一来,洛洛觉得倒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那我昨天的衣服在哪里?”洛洛再次询问,平常的语气音调,却带着连她都无法察觉到的急切。

  顾千帆故作疑惑,佯装思索了片刻,看似的确在认真思考,轻起双唇,“昨夜是我姑姑给洛小姐换下的衣服,也是她帮忙给你换洗衣物。”

  简直答非所问!

  此话一出,洛洛抑制不住自己的着急,脸上更是带着一些羞红,可是她却没有了耐心,她不信顾千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人心思清透,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顾先生,请问我昨天的衣服在哪里?”

  第三次询问,洛洛的语气明显要比前两次重了一点,直接点名道姓,看似请求,但是却带着一些势必要知道的倔强。

  见洛洛这样沉不住气,顾千帆心底一阵发笑,但依旧面不改色。

  他不过是想试试这洛家大小姐的脾性,原本以为是个温吞礼节有至的小姐,但是现看来是他自己以为错了,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刚才的堂皇致谢,再到现在的言辞紧张还故作镇定,洛洛的情绪起伏让顾千帆觉得很是有趣,对洛洛更是多了一些兴致。

  于是乎,顾千帆在洛洛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走到床头柜跟前,身子微微俯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绣着荷花的锦囊,扯开带子还往里面瞅了瞅,转手递向洛洛,然后装的一脸无辜,问:“洛小姐说的是不是这个?”

  洛洛夺过锦囊,从里面掏出一个泛黄的平安符,眼眶顿时变得湿热,脑海里当年父母去世后的事情轮回在她的脑海里播放,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心。

  洛洛看着平安符怔怔出神,顾千帆却目睹了她所有的情绪起伏,仿佛就这么短短的片刻,他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她的前半生,倔强,隐忍,而又坚强。

  看着她,顾千帆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探究,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再次进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医药箱。

  他不由分说地坐在了床尾,一把掀开了床尾的被子,露出了洛洛绑着绷带右脚。

  洛洛一惊,把脚一缩,却忘记了自己的脚伤,顿时疼地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干什么?”

  “洛小姐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承诺了洛老爷子五天后会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回去,顾千帆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洛小姐可别忘恩负义。”

  顾千帆一边打开医药箱,拿出绷带和红花油,一边语气平缓地威胁洛洛。

  可这种威胁对洛洛来说好似并没有什么作用,她把被子一掀,自己撑着靠在了床头,“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弄,谢谢顾先生的好意。”

  “你确定?”顾千帆反问,嘴角微微勾起,噙着明目张胆的笑意,典型的准备看笑话的架势。

  洛洛被问的莫名其妙,尤其是见顾千帆这样笑,更是心里瘆得慌,她总觉得顾千帆就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从她醒来到现在,所作所为全都是跟着这个男人的脚步。

  意识到这一点,洛洛的脑子里蹭地一下就冒出了两个字——“危险”。

  顾千帆所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稳重和精明,带着她从未接触到的危险气息,一步一步逼近。

  点点头,算是承认,洛洛勾起身子去拆绷带,可是刚把绷带拆了一圈,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上身穿的衣服,一弯下身子就有些要走光的架势。

  就算从背后扯紧了衣服,可是没有维持几秒,衣服又溜了下去。

  这下,她算是明白顾千帆说的什么意思,不禁有些懊恼,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顾先生,要不您先出去一会儿?”

003 我救你,那你该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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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更何况,我是主你是客,洛小姐赶我出自己的房间说不过去吧?”顾千帆眉一挑,瞟了洛洛一眼,然后拧开了红花油的瓶盖。

  房间里顿时散发着一种刺鼻的味道,但是闻起来却十分有亲切感。

  的确是说不过去。

  那就换个说法。

  “那,顾先生您往旁边坐会儿?我怕等会儿手笨把您衣服弄脏了。”

  “我喜欢坐在这儿。”

  这下洛洛犯了难,这顾千帆明摆着就是找茬。

  既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那索性就不换药,等有机会,自己一个人再换,于是洛洛开始把绷带缠回去。

  偷偷瞄了一眼洛洛,见她正把绷带一圈圈缠回去,顾千帆心里感觉自己给人给噎了一样,堵着一口气,他连忙坐正,利落快速地一把捞过了洛洛的脚。

  “别动!”微提声音的警告,制止了洛洛想要缩回去的冲动,隔着纱布,洛洛感觉脚后跟一股温热,火燎燎地一下蹿到了脸上。

  只听见顾千帆一边拆绷带一边说,“这山上就只有你我和姑姑三个人,姑姑出去采野菜去了,除了我能帮你上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洛小姐又不是生在古代,还不能让男人看见你的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洛家大小姐洛洛,身负重振家业的重任,但是却执着于小事,轻重不分,扭扭捏捏,实在不是成大器者的气概。”

  严肃中带着中规中矩的判定,的确是戳到了洛洛的痛处,她无以反驳,明明心中憋屈的要死,但是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倔强让她绷直了身子,连带着脚都不安分地一动一动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顾千帆刚把绷带拆开,左手刚好捏住洛洛的脚踝,脚踝处还是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他十指修长,指腹柔软,冰凉的触感从脚后跟浮起,让洛洛不禁心尖一紧,脚用力一缩准备缩回来,但是却被顾千帆捏的紧紧的。

  “别动!”顾千帆轻斥,然后拿起红花油在洛洛脚踝上滴了几滴,“你这伤要想在五天内好,就别乱动,若不是你力气不够,无法做到推拿活血化瘀,我又何必在这儿讨你厌烦,忍着点,会有些痛。”

  话音刚落,顾千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洛洛,双手用足了力气开始推拿,洛洛瞬间死咬住嘴唇,双手捏住被单,没有叫出声。

  蚂蚁钻心般的疼痛,不断啃噬洛洛的忍耐力,她的额头开始沁出细汗,人也不受控制的往后缩,连带着脚都往后缩。

  顾千帆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洛洛,四目相对,一个咬下唇手足无措,不敢出声,浑身战栗,一个淡定如斯,满是探究,还带着隐隐约约地一份赞赏。

  疼成这样,还愣是一声没坑,就这番忍耐力,让顾千帆刮目相看,他低下头的瞬间,眼中带笑。

  还真是个倔强的主啊!

  手中的力气刻意减轻了几分,两分钟后,顾千帆拿起绷带开始包扎,他包扎的技术很好,明明看着绕了很多圈,但是却不觉得臃肿,双手配合默契,把洛洛看得一愣一愣,这双手,就像外科医生的手一样,天生适合医家。

  “顾先生学过医吗?”

  顾千帆完好地将绷带绑了一个蝴蝶结,然后盖上了红花油的盖子,淡然应道:“没有。”

  如此淡漠的语气,让洛洛没敢应声,而是点了点头。

  哪知顾千帆继续补充,“以前见过一次。”

  这让洛洛有些诧异,就看了一次就知道如何推拿,还知道如何包扎,这学习能力也是逆天,鉴于自己刚刚的小家子气,洛洛还是很有勇气地对顾千帆表达了谢意。

  “顾先生,谢谢你。”

  顾千帆收拾好医药箱,拿出酒精布擦了擦手,“不用谢,我不是施恩不图报的大善人,之所以帮你,只是我同样也需要洛小姐帮忙。”

  帮忙?她能帮什么忙?

  洛洛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能帮顾千帆什么忙,自己已经落魄到寄人篱下,没钱没权没势,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一脸疑问看着顾千帆。

  顾千帆自带优雅体质,明明只是擦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但是他却做得格外好看,举手间尽是风华。

  扔掉酒精布,顾千帆认真而又慎重地盯着洛洛,轻启双唇,“不过,想向洛小姐讨要一种香。”

  “什么香?”洛洛脱口而出,眼底深处却是磨不开的提心吊胆。

  难道顾家也把手伸向洛家的单方了吗?

  难道顾千帆救她也是有利所图?

  “你身上的香!”

  ……

  真是虚惊一场!

  洛洛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一根一根的数,数着数着又乱了。窗外的小鸟聒噪得像百鸟争鸣,叽叽喳喳个不停,唯一能让她稍微静下心点的只能是这断断续续吹进来的林风。

  搞了半天,人顾千帆根本不在乎洛家的香料配方,在乎的是她身上的香,可她身上从来不带任何香料,也不喷任何香水,调香师要时刻保持嗅觉灵敏,繁杂浓郁的香气会影响对香料的判断,从而直接影响调配出来的香料。

  所以,她身上有哪门子的香?

  再一想,洛洛算明白了,顾千帆说的香是她的体香!

  想到这里,洛洛忽然有些口渴,爬起来端起顾千帆临走前放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自幼泡在各种香料里,身上沾染了什么气味洛洛压根自己都不知道,总不能把自己给蒸馏然后提取这香吧。

  顾千帆走出这扇门前,可是煞有其事地说:“洛家百年香道世家,若是连这种安眠香都调配不出来,那这重振家业的打算,怕是要落空咯。”

  长长的尾音,拖得异常好听,但是却撩拨的洛洛心里很不是滋味。

  摆了明的激将法,洛洛还吃了这一道,她倔强地盯着顾千帆,大言不惭,一字一句磕在空气里,碰碰作响,“顾先生放心,我洛家还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只要我还在,就一定给顾先生把这种香调配出来,以报顾先生搭救之恩。”

  哟,还挺硬气!

  顾千帆礼貌性地微微一笑,说了句“那多谢洛小姐了”后,就潇洒地出了房间。

  他走后,洛洛陷入了沉思。

  调香师调香,最先要知道原材料,然后根据原料的特质,再加上调香师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进行处理,然后把香料按照比例调配,最后才能出成品。就算成了品,也不一定立马能使用。

  首先第一关,洛洛就给跪了,这原材料是最基础的东西,若是定要追究,那自己身上的味道至少有上几百种香料混合后留下的,这些香料众多,她也无法找到关键的几种,那顾千帆口中的“安眠香”到底要怎么调?

  更何况人长时间闻一种味道后,就会慢慢习惯它,如今洛洛早已经对自己身上的气味产生包容性甚至是免疫性,在她的嗅觉里,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味道,这香又该如何调?

  人都说众口难调,可如今她却是一担难挑啊。

  已近黄昏,微微霞光打在窗户上,把窗户分割成了不规则的几块,像电影院的投影仪,偶尔一两只小鸟入镜,上演一部晚霞归鸟的默片。

  敲门声起,洛洛立马坐直了身子,扯了扯自己衣服,“请进。”

  顾千帆走进来直接取下了墙上的外套,然后递给洛洛,“出去待一会儿,外面景致好,心情也会好,伤自然就好的快。山里温差大,加件衣服。”

  洛洛想出去透气有一会儿了,这会儿见顾千帆亲自邀请,也不作假,也不拘泥于穿他外套的小事,麻溜地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准备下床。

  可谁知,刚掀开被子,刚坐到床边,顾千帆一步就到了床边,洛洛顿时整个人落入顾千帆的身影中,她仰头的瞬间,顾千帆一弯腰直接凑到了她的面前。

  “顾……顾……顾先生,我可以自己出去,没关系。”洛洛下意识的往后一靠,双手撑在背后,试图找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虽说她自小和外界打交道少,也没有遇上多少男性,但是女生与生俱来的敏感,一天之内敲响了好几次警钟,让她不得不重视起和顾千帆的距离,尤其是在顾千帆坦白自己所求之后,这种想法更是一次次冒出头。

  “难不成洛小姐想学袋鼠,一步一步跳出去?这木屋可能没洛小姐想得那么防滑,万一再摔一次,这责任算你还是算我?”顾千帆一阵好笑地盯着洛洛,眼中满是打趣。

  “我可以扶着墙出去。”洛洛再次挣扎。

  话音刚落,顾千帆的身子又躬下了几分,惹得洛洛的手又往后挪了几分。

  “有什么区别?”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怎地,洛洛嘴巴不受控制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虽然完美贴合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但是说出来总觉得有点不合时宜。

  谁知,顾千帆听见这话,竟然“呵”地笑出了声,他笑声如山泉叮当,敲进了她的心,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004 老实说,为什么那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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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正经!洛洛腹诽,这一句登徒浪子般的调侃,让她心中别扭不已,不顾已然烧红的脸,她有些微微怒,僵硬地笑了一下,“呵……顾先生原来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说这话时,洛洛不安分地又往后挪了几分,哪知这次用力过猛,整个人打滑一样往后倒去。

  砰地一声闷响,洛洛的脑袋和床板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洛洛懊恼不已,躺了一会儿,于是便挣扎着坐起来,可是顾千帆刚好堵住了她的腿,她根本无法翻身,更别说坐起来。

  此时此刻,洛洛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翻了身的螃蟹,拼死挣扎。

  终于试图翻身的洛洛停下了自己挣扎的动作,咬牙切齿请求道:“顾先生,可以请你拉我一把吗?”

  “当然可以。”

  对于这个请求,顾千帆自然是十分乐意,直起身子,往旁边一侧,向洛洛伸去了友谊之手,等把洛洛拉起身后,手一换,拦腰一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洛洛根本没想到顾千帆会“趁火打劫”,挣扎着下去,“我没让你抱我。”

  顾千帆装作没听见,大步往前走,洛洛也不敢真较真乱动,万一顾千帆一个不痛快,手一松她就真的要和大地之母来个亲切的拥抱了。

  所以她这点儿力气和挣扎在顾千帆眼里不过就和挠痒痒一般,无关痛痒,等她安然地坐在木椅上的时候,她才悠悠听见顾千帆恍然大悟地回应说:“哦,是吗?那我听错了。”

  信你才怪!

  说完顾千帆转身又进了屋。

  山上树木多,树高枝叶繁茂,这会儿把余晖挡得支离破碎,几乎没有,,就刚刚在房间了磨蹭了一会儿的时间,林间已慢慢晕染了夜色,夜灯分布均匀地挂在一棵棵树木上,刚好从上往下递减,围了一个小小的吊顶,橙黄色的暖光布满小小的天地,颇有一些古时候油灯的韵味,煞是好看。

  香喷喷的饭菜香气钻进鼻孔,让洛洛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应景地咕咕叫了一声。

  这般田园式的隐居生活,她也曾梦想过,一间房,一个人,一日三餐。

  顾千帆出来的时候,右手拎了一根木棍,左手端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她没见过的野果,深深的绛红色果皮上布满了水珠,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格外的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姑姑的饭还得一会儿。”顾千帆把果盘往洛洛怀里一塞就坐在了离洛洛对面的椅子上。

  他套上白色的手套,将木头拄在地上,一腿翘上旁边的木凳,然后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棍子开始削木头。

  顾千帆歪着头,神色专注而又认真,灯光下发丝倒影在他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明亮而又有神,因为翘起腿微微弯曲着身子的缘故,他的领口有些下移,洛洛眼珠一转就看见了他健硕的胸膛,不禁脸红耳赤,立马随便拿起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

  “啊……酸!”洛洛惊呼,一张脸已经酸到拧巴到了一起。

  顾千帆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张扭曲的脸,不禁摇摇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顾先生,饭前吃这么酸的东西特别刺激胃,容易得胃病。”洛洛较真地科普,顺便还在里面挑着大点的,或者捏的软点的。

  那么红的果子,怎么那么酸呢?

  “饭前吃点酸的还容易开胃。”顾千帆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连看都没有看洛洛一眼。

  反正这样抬杠也不是第一次,洛洛索性不接茬,反而盯着果子暗暗沉思,顾千帆虽然没有明眼看,但却是把她的样子尽扫眼底。

  “洛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不用遮掩犹豫。”顾千帆把木棍竖起来,放下腿,抖了抖木棍上的木屑,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讲真的,洛洛不喜欢顾千帆这种带着侵略性的提问。

  他就像一个洞察力特别强的侦探,仅仅透过一个人的外在表现,就能洞穿到她内心深处的场面,但是却不管你那里是千疮百孔还是荆棘满地,亦或是一马平川。

  很不巧,她的心中就有很多不想任何人踏足的领域。

  尽管她心中有疑惑,可她还是不会主动开口,至少现在的顾千帆不是她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没有。顾先生想多了。”

  木头已经削好了表面一层,顾千帆正拿着磨砂纸把表面的木屑磨光滑,见洛洛这样回答,他却更来了兴致,“既然洛小姐没有,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倒是需要洛小姐解答疑惑。”

  洛洛没有应声,看着顾千帆再次打起了精神,生怕顾千帆问了什么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昨夜,洛小姐为什么会那么狼狈地逃命?”

  她为什么会在深夜狼狈逃命?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

  说起来,这还要算到三天前!

  三天前正好是七月初,她跟往昔一样由司机载着去墓地,但是车子行驶到半路她就感觉到胸闷头晕,开始只以为是外面日头太大,车内空调开着给闷得,要不然就是中暑了,可谁知没过多久,她就晕晕乎乎,慢慢地失去意识,晕倒前司机看起来并无两样。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关在了一个小木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午和晚饭时分,会有人从木屋下面的小洞里给她送饭,就这样过了一天,她实在是没办法,就趁着装晕之际把人引进来踢了对方要害之处趁其不备逃走,一路被追,茫然逃命,最后截住了顾千帆的车,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关她的人,她甚至连长相的都没有看清,可是谁绑了她,她心里早就有人选。

  如今,洛家正在紧要关口,风口浪尖之上,抓她的人所图的东西无非就是自己身上的洛家古方香料的配方。

  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扫墓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她哪一天去、什么时间点去的人很少。

  更重要的是,她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失去意识。

  自小她的嗅觉就比普通人灵敏,可当天车里她却没有闻道什么异味,可她晕了的确是做不了假的事实,所以,这背后的种种现在都是她心中的疑问。

  但,这一切绝不可以告诉顾千帆。

  须臾,洛洛故作惊恐地说:“我去山上找一种材料,结果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变态男,他们追着我不放,我当然要逃命,难不成我还优哉游哉闲庭信步等人来抓我?”

  一句反问,看似顺理成章的解释,但却因为洛洛的坦然,让顾千帆起了疑惑。

  若是洛洛和他对上两句,或多或少他会信一点,但是现在他是一点也不信。

  由此一来,顾千帆对洛家有了更深的兴趣。

  “那洛小姐体力还真是好。”不着痕迹的一声揶揄,算是自己终结了这个话题,顾千帆拿起木棍靠在木桌旁边,然后直起身从头顶的树梢上又拿出三根已经削好的木棍,两长一段。

  接下来顾千帆跟变戏法似的又从椅子背后拎出来一个工具箱,拿出钉子对着木棍叮叮当当,重重的敲击声响彻深林,传来了阵阵回响。

  没过一会,几根木棍已经被固定好,洛洛一眼就看出来顾千帆在做什么,她十分惊讶,“顾先生你在给我做拐杖?”

  思及于此,洛洛不由得有些感动,从小到大除了爷爷,还没有有对她如此上心过,可接下来顾千帆的话却让她心中冒出来的感动被冲的零零散散,看起来这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怎么这嘴巴里说出来的全是些伤人的话。

  “还不算笨。”顾千帆很自然地给了一个评价。

  洛洛索性闭嘴,不去自己找虐。

  终究是体力活,顾千帆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刚开始还是清清爽爽的发丝,此刻却一小嘬一小嘬地拢成了面条,看起来湿漉漉的。就连身上的T恤也已经汗湿,贴在他的胸膛,那健硕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着实诱人。

  洛洛低下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果子,胡乱地挑拣着。

  忽地,她看见了一双脚出现在了自己的余光里,一抬头,就见顾千帆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还未完工的拐杖。

  “我扶你站起来,你先试试舒不舒服。”

  把顾千凡自制的拐杖往胳膊下一架,洛洛竟然觉得这根拐杖合适地仿佛就跟量身定做一样。

  “很合适,谢谢顾先生,到没有想到顾先生的手工能力也出乎意料的好。”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给你当人肉轮椅和人肉拐杖。”

  额!让你多嘴!

  洛洛干笑了两声,真想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让她瞎感动感谢!

  顾千帆把洛洛扶着坐好,自己继续倒腾起了拐杖。

  晚饭是小木屋的主人,也就是顾千帆姑姑用心做的营养餐,口味清淡,但是味道却是极好,洛洛端着性子,故而也就吃了五分饱,最后还想喝碗汤的时候却被顾千帆按住了要去拿勺子的手,而他却一边自己还夹着菜,“喝这么多汤,看来洛小姐晚上是想把我洗手间的门给撞坏?”

  得!不喝了行吧!

  被人这样怼,洛洛脸红耳赤,尤其对面还坐着顾千帆的姑姑,她实在不好意思还口,就牵强地笑笑连忙应道:“顾先生说的是。”

  倒是顾清华看出了端倪,缓和道:“别听他胡说,他是怕你喝多了汤,晚上直往洗手间跑不方便,到时候脚伤加重就不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

  洛洛疑惑地看向了顾千帆,可是他却淡定如斯地细嚼慢咽,一点也不受影响。

  感受到洛洛的注视,顾千帆放下了筷子,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起身拿起已经完工的拐杖靠在了桌子旁边。

  “试试看,能不能自己走进去。”

  洛洛借着顾千帆的力气站了起来,后来顾千帆把拐杖固定了一下,还在手撑的地方绕了大概有一节指头那么厚的布,所以现在拄着拐杖一点也不觉得磨手,拄着拐杖走了几步,顾千帆在后面小心地跟着,生怕她摔了。

  “顾先生我可以自己进去,你不用跟着我。”这样被人跟着的感觉,实在很别扭,说顾千帆对她细心有加,也算是,但是一想到顾千帆的态度,她就觉得怪怪得。

  自己一向也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顾千帆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称得上是仁至义尽,甚至是过于关怀,弄得她挺不好意思,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可能调不出顾千帆所说的“安眠香”,她这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愧疚。

  可顾千帆却当做没听见一样,不予回应,洛洛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跟着,送洛洛进了房间他才走回来继续坐在了饭桌上。

  刚坐下没多久,顾千帆就感觉自己成了姑姑的眼神驻扎地。

  “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顾清华放下碗筷,斜了斜身子,很是郑重的样子,“你老实说,你为什么对洛洛那么上心?”

005 洛小姐,你这是要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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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归算是知他者莫过姑姑,有没有用心他自己也说不上,但是估摸着在洛洛心里自己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主。

  顾千帆没有回答,反而是端起面前的碗,吹了两下,然后抿了一小口,端着碗,他看着碗中的葱花,心中满是无奈。

  姑姑这喜欢大把大把放葱花的习惯是改不掉了。

  “你别给我打哑谜不说话,我很认真的在问你。从小到大,论起了解,我比你爸妈都还了解你,你从小对女孩子都冷冷淡淡,客客气气,都是礼节为先,从没有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又是抱着她上山养伤,又是把房间给她睡自己蜗居在沙发上,又是亲手做拐杖的,我不信这中间没有什么缘由。”

  顾清华一番摆事实,让顾千帆自个儿心里都微微一惊,原来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例外?

  这半生,失眠是他前半生的一场意外,可洛洛拯救了这个意外,却成了他后半生的一场例外。

  对上顾清华探究的眼神,顾千帆放下了碗筷,一双眸子浓郁地像是染了墨,表情严肃地像是宣布一件大事一样,他开口道:“姑姑,昨晚我一夜安眠。”

  “然后呢?”顾清华想都没有想就回了一句,可是顷刻后,她一下站了起来,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顾千帆伸手拉住了顾清华的手,示意她淡定,带着她坐了下来。

  “洛洛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带着安眠的效果,所以昨晚我才会一觉睡醒到你们来叫我。”

  微微反应了片刻,顾清华缓缓道来:“我明白了!你说洛洛是香道世家,懂得调香,那她身上必然是有味道的,指不定就是哪种香,那你有没有问她咨询过这种香?要是有了这香,你就能每天好好睡觉,不用天天受折磨了。”

  自顾千帆得了这怪病以来,可谓是让家里人操碎了心,若是因此得福,算了了结了昨年的夙愿。

  可顾千帆接下来的回答,让顾清华刚升起来的希望一下落了空。

  “没有这种香。”顾千帆就像谈论一件及其平凡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起伏,甚至淡定地拿起筷子准备再夹一筷子菜。

  菜是没有夹成,顾千帆手刚抬起来就被顾清华给拦住了,“你还吃得下去?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有心情吃的下去?你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吗?我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顾清华把菜一收,端着往厨房走,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吃……让你吃……”

  顾千帆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笑,他看着顾清华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逗洛洛,最后他喃喃道:“因为有趣啊!”

  早已入夜,顾千帆忘了一眼四周,四周如渐变一样回归于黑色之下,最后看向了洛洛所在的方向。

  他真的不在乎那得之不易的“好梦”吗?

  答案显然是“不”!

  顾千帆知道,哪怕世上没有这种香,他也要跟她没完没了了。

  七月初,本该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但是山里却一下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淋得空气里仿佛都沾着水汽,潮乎乎地,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痰一样,也不见有什么鸟儿雀跃在枝头。

  屋里子顾清欢的抽湿机嗡嗡作响,洛洛坐在一旁帮顾清欢挑拣晒干的青豆,折子戏咿咿呀呀,仿佛一个历经风霜的美人,在迟暮年华哼唱描画了一生的古曲般婉转伤怀。

  “洛洛,可以帮我箩筐递过来一下吗?”顾清华双手捧着残渣,腿上搁着簸箕,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闻声,洛洛起身走了两步将箩筐拎了过来。

  三天过去,在顾千帆精心照料和顾清华的丰盛营养餐的大补下,她的扭伤好了差不多,已经可以行走。

  把箩筐拎给顾清华后,洛洛也不回去继续坐着,而是怔怔地看着顾千帆的房间发呆。

  这三日顾千帆借故睡眠障碍,一直和她在一个房间里的睡觉,只不过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偶尔熄了灯,顾千帆还会和她聊上几句,所聊的多半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比如山上的物资,怎么用电,有没有鱼。

  与此同时,顾千帆也和她说了许多当代调香业的发展境况和机遇。

  几番交谈下来,洛洛对于振兴家业的事情,心中是越发的没谱,前途一片渺茫,可是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就像顾千帆说的那样,她还是的确太年轻,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就想靠着一身调香术重回往日洛家辉煌时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索性和顾清欢借口去屋子里拿个东西,洛洛走到门口轻轻旋转了门把手。

  顾千帆正斜倚靠在沙发上看一些洛洛也不懂的英文书籍,但是她认得书封皮上的“business”这个单词,猜想着应该和商业有关。

  屋子里茶香四溢,偶尔一阵风吹来,带着雨中夹杂的泥土味和草木香,提神醒脑,雨声潺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绵绵长长,混着树叶刷刷作响声传到了洛洛的耳朵里,敲打着耳膜,让她本就有些躁动的心变得更是浮躁。

  “看来洛小姐的脚伤是好了,站这么久也不觉得累。”顾千帆翻了一页书页,手指穿过的瞬间,手表折射的光恰好晃了她的眼。

  洛洛慢慢走过去,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顾先生,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盐城?”

  “等通知。”顾千帆道。

  “难道没有确切时间吗?”

  “雨大路滑,洛小姐要是不怕自己再摔出个三长两短,尽管一试。”

  仿佛早就预料到洛洛会这样迫不及待地下山,他丝毫没有被这些问题打扰,依旧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书。

  什么叫三长两短?这次洛洛不留余地地怼了回去,“承顾总吉言,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顾总既然不着急安眠香,我自然也不急,什么时候下山顾总决定。”

  真是神清气爽!

  洛洛微扬着头,双手抱怀,颇有一种打了胜仗的感觉。

  只见顾千帆这才缓缓抬起头把目光锁定在洛洛身上,他眉头微皱,用一种极其肯定地语气,对刚才洛洛的行为下了结论,“你在威胁我。”

  威胁?怎么会是威胁?她明明就是激将法啊!

  被会错意的洛洛,这时候只好硬着头皮十分傲娇地应了下来,“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顾总是大人物,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自然比不上,但我们睡得好啊,回到洛家我便把所有的中心放在了接下来的接任仪式上,没有精力给顾总调香,若是顾总耽误的时间越长,那这调香的事情就会无限期往后延迟。这一环扣一环,能否早点睡个好觉,全都取决于顾总。”

  洛洛这点倒是没有说谎,但是在顾千帆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半晌沉默,就在洛洛以为顾千帆要退让的时候,他开口反问道:“洛小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顿时洛洛地脑子里飞速旋转,怎么也没找到顾千帆所说的“一件事”是什么事,最后她满目怀疑地看向了顾千帆,“什么事?”

  顾千帆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但是却依旧开口道:“本人洛洛,为了感谢顾千帆的搭救之恩,承诺有生之年定要帮助顾千帆治好失眠症,绝不反悔。如果做不到,就必须配合顾千帆,助他安眠。要是违反承诺,洛家振兴家业必然不成。贰零一七年七月十日……”

  “停!”顾千帆还未说完,洛洛就打断了他,“顾总没必要把合约里的内容念出来,我记得住。”

  这份“合约”是昨晚顾千帆拿来的,确切的说,其实就是一份承诺书,以顾千帆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自己的失眠症折磨自己多年,突然看见希望,不想落空,想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所以请洛洛盖章为证,保证一定会治好自己的怪病,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鉴于自己之前夸下海口,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洛洛自然不能打脸拒签,万一拒签了,那后果……

  顾千帆说:“洛小姐要是拒绝了,那就是存心撇清关系,那么之前所说的话就都是用来哄人的,实在不是大家风范,那我说不定哪一天没睡好就出去说几句……”

  这话欲言又止,但是后果却是能想象。

  那她就签嘛!她还不信自己调不出这香。可现在顾千帆又拿这“合约”说事是什么情况?

  “洛小姐既然记得,不妨把这合约再琢磨琢磨。”

  琢磨是琢磨了,但是没有琢磨透。

  这一晚上,洛洛都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给顾千帆调香,可是屡试屡败,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梦,在梦里,有个声音一直跟着她逼她写单方,甚至好几次,她梦见自己失去了嗅觉,吓得她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等好不容易又睡着,洛洛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梦里爸爸妈妈一直在喊她,她站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周身全是雾茫茫的,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突然画面一转,一股泥浆浪汹涌澎湃地朝着她袭来,她一边跑一边喊,可都没有人回应。

  再一次惊醒,洛洛发现自己身上都被汗湿了,她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夜,久久才平复下来。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她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来到客厅打开灯才发现现在才凌晨四点,可她却没有了睡意。

  洛洛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小灯顿时点亮了漆黑的夜色,她伏在自己的双膝上,坐在门口,脑海里关于父母的那些记忆开始不断地涌上来,让她防不胜防,挡也挡不住。

  这次她为什么会遇险,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个人真的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铲除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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