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出差
刚开完会,夹着会议记录走出会议室的艾眉掏出手机,一串未接来电都是徐铎的。她赶紧回电,徐铎一开口就像吃了枪药,大白天干嘛关机?那事儿你跟你们沈总说了吗?
走廊上的同事来来往往,艾眉背转身子捂着手机压低嗓门答,开了一上午的会,公司外单减少沈总谋划着转型,员工不满薪水减了一成工作量不降反升,人人都一脑门子官司。关机是沈总的指令,不信你问问大齐上午关机没,他是我同事也是你大学同学,忽悠谁也不会忽悠你。
徐铎一点也没回旋余地,那事儿你跟你们头儿说了吗?你要不好意思当面讲,我帮你准备了一份书面报告,早发你邮箱里了。艾眉知道,徐铎说的那事儿是要她不再做秘书,做个文员、后勤都行,哪怕当个茶水妹,在徐铎看来,都比当秘书要让他踏实些、有颜面些。
不到两年的恋爱光景里,徐铎和艾眉分过两次手,第一次是因为两人交往三个月时,徐铎从大齐口中得知一直宣称自己是文员的艾眉其实是个秘书,还是公司法人沈总的秘书!第二次分手是徐铎迫于父母的压力,二老千里迢迢来儿子家相看未来儿媳妇,一听说艾眉是给老板当秘书的,从高职毕业至今工作五年,曾经给三个老板当过秘书,老爷子的脸拉得像长白山,连连叹了几口气,再没露出一个笑脸。
两人和了又分分了又和,谁也说不清是爱得痴缠还是欲望作祟。但艾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通透,徐铎跟很多人一样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秘书这一职业的,他就差横眉竖目地冲口而出:秘书等同于小蜜。她唯有跟自己较真,自己学的就是文秘专业,每月薪水好几千大元,年终奖厚厚的一袋,这些都是自己贩卖工作能力赚来的,成功的老板往往脱离不了商人气质,他们在觊觎女人身体和让她成为最得力的盈利助手之间,往往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地选择后者,沈总也不例外。
艾眉敷衍着,一上班就跟沈总说了,他答应等忙完洽谈会就把我调到后勤,这下可清闲了,薪水也明显缩水,你要养我。后半句,明显是撒娇,还有恨嫁心声。
徐铎开始偃旗息鼓说,唔,说了就好,你以后也别总买名牌,大手大脚花钱总是一个女人的缺点。这是默认要娶她还是岔开话题?艾眉有点恍惚。
晚上,在艾眉按揭的68平米公寓里,徐铎殷勤买了红酒,做了沙拉和牛扒,喝着聊着就开始毛手毛脚,用热吻赞美艾眉的尖俏下巴、凛凛锁骨,场面香艳得一塌糊涂。
艾眉手机响了,沈总通知她订两张明早飞往上海的机票,要跟另家公司抢一笔吞下就能过个肥年的单子。接到临时出差指令的艾眉干练地上网在VIP专区订机票、酒店,打长途联系采办礼品、交通出行事宜甚至没忽略上海未来一周的天气情况……
听到关门声,艾眉才发觉徐铎冷清地离开了,艾眉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转瞬就投入到出差的准备中去。
一顶绿帽
上海之行很顺利,双方签署合同后,鼓掌、碰杯。艾眉突然觉得这掌声和美酒同样是给自己的犒赏,如果离开这个位置,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是否能做得精彩。艾眉彻底摒弃了不做秘书的想法,拿定主意回去要给徐铎洗脑。
与以往来去都轻装简行的习惯相悖,艾眉这次的行李足足三大箱,不是打算送给两家父母的土特产,就是给徐铎买的衬衣、领带和全套NBA明星赛DVD,艾眉做好了赔罪的功课。
徐铎意料之中的脸黑黑,一开口就是,你把我当成你工作之余的消遣品了吧,忙的时候我得识趣消失,闲的时候来承欢你膝下,你知道同事朋友是怎么调侃我的吗?我一个堂堂大男人受不了这份闲气!
艾眉坐在徐铎腿上,嘟着嘴很卡哇伊地嚷,这是我的工作啊,我不赚钱难道你养我?虽然艾眉打从心里鄙视自己的装嫩举止,可谁叫男人都吃这一套呢。没想到屡试不爽的这招突然失效,徐铎刻薄地问,你在你们沈总面前也这样讨好来着?你那套小公寓是不是就这么一撒娇换来的?
艾眉突然倒了胃口,跳下徐铎大腿,悻悻摔门离去。
不想回家做壁花小姐,又无处可去,艾眉一个人游荡在步行街上。手机响了,是大齐,肯定是徐铎打电话向他征集艾眉和沈总出差的一手传闻资料了。艾眉对大齐严重不感冒,这是个爱看《男人装》上的封面女郎、敢跟上司瞪眼睛、时不时打场架的后进分子。果然,他用洞悉一切的口吻说,你在哪儿,用不用我过来陪你。来就来呗,好歹能对着他发发牢骚。
一杯扎啤见底,艾眉开始抱怨大齐当年不该在公司餐会上带了徐铎一起来,更不该介绍他俩相识,不然便不会有如今的烦恼。大齐的小眼睛今晚格外有穿透力,其实当年你一进公司我就暗恋你,可惜你早早宣布抵制办公室恋情。艾眉毫不领情说,哄人不带这么煽情的,我所知道的是你们男人都怕找个女秘书当女友,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埋了一颗雷。
三杯五盏后,大齐出了个主意,建议艾眉约上沈总夫妇跟徐铎来一次私人饭局,没准儿就能化解徐铎酝酿在心底时日已久的那坛山西老陈醋。艾眉觉得这主意不错,趁着自己还能打车回家就跟大齐再见了。她可不想跟大齐传绯闻,如果被徐铎知道了,自己这轻浮的名声就再也洗刷不掉了。到家后刚脱了鞋,大齐电话就追来,你到家了吧,我记了出租车号码,他敢拐卖妇女我就打110。艾眉头一回觉得这小子的声音挺磁性的。
跟沈总夫妇的饭局进行地还算宾主尽欢,上甜品时徐铎的一句话彻底搅局,他抑扬顿挫问,请问艾眉除了做个花瓶女秘书还能做其他工作吗?我怕将来娶了她的人没娶回她的心。
地上如果有条缝艾眉肯定钻进去,她面红耳赤地冲徐铎低吼,有人捡金捡银,没见过有人拣个绿帽子给自己戴的!
七次相亲
这一次,艾眉主动向徐铎提出分手,既然爱情无法建立在信任之上,那未来早晚是海市蜃楼,她受够了。
午餐时间,艾眉跟沈夫人打电话,沈夫人反倒大度地安慰艾眉,爱人不疑,疑人不爱,你那男友让人看着悬。咱们公司处于转型的关键时刻,你不能转职但我做主了给你加薪百分之十,好好干。艾眉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如果说上班族是朝九晚五,那秘书就是只有上班时间没有下班时间的辛勤小蜜蜂了。在老总身边打转转久了,艾眉觉得老板们不像外界传说的只知道花天酒地,他们能有今天必须具备的素质就是能捱苦能委曲求全,把别人休闲娱乐的时间都耗费在找门路赚钞票上,撑门面时砸钱像砸砖头,关上门午饭也就是一个盒饭搞定,每个月签发票心疼得直皱眉头,这是艾眉看到的老总真实的另一面。
MSN上,大齐发来一个色色小人头像,你丝袜破了,我买了一打放在你办公桌左边抽屉里。艾眉想起大齐曾说过自己的小腿很性感,这厮不知道盯着自己的小腿意淫多少回了。艾眉没恼,有一点点享受这种被人重视关切的感觉。
沈总的小女儿今晚过生日,艾眉订了蛋糕,买了巨大的绒毛玩具和一套韩国童装,把这些送到老总办公室后,可以提前下班了。
下班不一定意味着自己就是时间的主人,艾眉还要去相亲,这是现在白领最普遍结束单身的途径之一。两个多月下来的六次相亲已经严重摧毁了艾眉的自信防御系统,她已经认定女秘书是被爱情躲闪抛弃的倒霉蛋儿。
一阵寒暄,艾眉和相亲男互通了简历。鉴于前六次相亲都败在秘书这一职业绊脚石上,这第七次相亲,艾眉没敢堂而皇之说自己是做秘书的。
两人聊得游刃有余,相亲男瞥了眼邻桌一女子,神秘地凑过来低语,这女子是我以前的同事,跟蓝眼睛金头发老板当秘书的,也就是地下情人或者叫小蜜,这种女人能嫁掉简直是地球第九大奇迹!艾眉光火地站起来说,别俗眼看人低,我这秘书铁定能嫁一个比你上道的五好男人!
接下来,不欢而散。
负负得正
公司内部整顿,一个中层的位置有两个势均力敌的人选,一个是广告部的老赵,另一个就是技术部的大齐。
沈总抬头不徐不疾地问艾眉,你说说这两个人谁放到这位置上更胜任些?
一个人脉广阔、长袖善舞;一个业务出色、年轻精干,还真是难取舍,艾眉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大齐更稳妥些。沈总反问,为什么?这人不是挺没正型的。艾眉挑着眉毛一五一十反驳,他去年醉酒跟人斗殴其实是替手下一个被剽窃了图纸的新人强出头;他一口一个荤段子,反倒从没惹出性骚扰、绯闻之类的混事,充其量就是一嘴上无德;看他懒懒散散的,可他在技术部人气最高。说着说着她就后悔了,这不有点假公济私的嫌疑?
一个月后大齐走马上任,谁都没请,独独请艾眉吃饭。艾眉以为他是谢自己大力推荐,遂推辞。可大齐说有一哥们挺出色,属于潜力型单身王老五,就向往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秘书,让艾眉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周末,艾眉糊里糊涂去了露天咖啡座,看到只大齐一个人鲜衣怒马地守候着,立刻明白了他这敢情是自荐!
好在都是熟人熟脸,艾眉开门见山,我谈过两次恋爱相过七次亲,因为我给老总当秘书都被吓跑了,你吃了豹子胆不成?大齐笑得有点得瑟,外人看我口花花,爱用蛮力打抱不平,小资有余奋进不足,偏你看出我的积极能动性来,我不以身相许就对不起你这知音。
艾眉追问,你不怕若干佳人亲朋好友同事对你找了个秘书女友指手画脚流言蜚语?大齐反问,这正是我担心你将要被困扰的问题,你就不怕若干佳人亲朋好友同事对你找了个后进男指手画脚流言蜚语?艾眉甩甩长发,怕个甚。大齐跺跺脚,我也不怕,咱俩算是负负得正了。
沈总来电:艾眉,你速来龙源饭店陪我见客户。艾眉问大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捎带着查查岗。大齐雄赳赳气昂昂地给艾眉拦出租车说,我男色无边,你回头无岸,不信走着瞧。
艾眉这才觉得,自己的爱情运气还不算太差,撞上这么一个活宝,真该笑它个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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