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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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过了好几天了，真是时光顺应了节气，白露结霜，水瘦山寒。一指苍茫处，淡淡流年香，嘉峪关的秋如此短暂，甚至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似乎才有了一叶知秋寒的意境，冬的讯息已踏雪而来，我们即将被时光推入一个“北风吹雁雪纷纷”的漫长季节。

        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喜好与其出生的季节有关，我出生在年关将至的寒冬腊月，对神秘而美丽的冬季，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对名家笔下冬的意蕴，自是感受颇深，觉得他们的文字，写尽了冬的况味冬的内涵。不管外面是雪深几尺，或风大若雷，而躲在屋里过活的两三个月的生活，却是一年之中最有劲的一段蛰居异境。就像冯骥才在他的《冬日絮语》里写道:冬意最浓的那些天，屋里的热气和窗外的阳光一起努力，将冻结玻璃上的冰雪融化，透过这冰洞，发现原来严冬的世界才是最明亮的。作者把不尽的思绪揉进冬日，让人感到，只有到了冬天，才能实实在在触摸到岁月的存在。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贾平凹的《冬景》，其中的描写把我带回到了记忆中童年的岁月。“这冬天的河边，石凳空落着，连烫烟锅磕烟留下的残热也不存，手一摸，冷得像烙铁一样的生疼。瞅着一个小石块踢一脚，石块没有远去，脚被弹了回来，痛得“哎哟”一声。贾平凹把北方冬日里冷得发痛的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小时候对冬天的感受，瞬间就被找了回来。这些文字如同一片片落英， 蕴含着人间的情味，于我心有戚戚焉。

        可能是自己的乡土情结太重，不经意的碰触，总会让我觉得它在远方看我，眼神犹如雨天般辽远而悲伤。故乡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自己可以骂千遍万遍，却不允许别人动他一分一毫。那一天，行走在下班的路上，一声地道的老家方言的叫卖声传入耳中，原来是一个老乡在卖秦安莲花干馍，那高高摞起的锅盔让我倍感亲切，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到小时候妈妈为我烙顾圈儿的记忆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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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长长，太阳无光，满眼黄沙茫茫的地与天，田里一只困顿的黄牛，西天边画出弧线的悲鸣雁。每年的这个季节，我就会掐着指头计算生日的到来。从小到大，生日这天，妈妈总会用平日里很少动用的上好的白面，和上新炼的猪油，精心的为我烙制一个我最喜欢吃的“猪油推推儿”，也就是老家说的“顾圈儿”。在那些顿顿吃白面只是一个奋斗目标和生活理想的年月里，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猪油和白面”的顾圈儿，也算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每当妈妈开始为我烙顾圈儿，我便一一谢绝来家里叫我踢毽子跳沙包的小伙伴，乖乖地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妈妈取面，擀饼，享受着这个幸福的过程。妈妈总是小心翼翼的从面缸里盛出几大勺雪白的面粉，然后看看缸里的面，再看看小盆子盛出的面粉，几秒钟的犹豫后，再挖出少许小盆里的面粉倒回缸里。准备和面了，他搅面的手在空中停止了一会，又若有所思的放下另一个手中端水的碗，再一次转身把面勺伸向面缸，挖起一勺面，再抖落一些，这才加到面盆里。现在想来，当时的母亲心情该是矛盾的。她既想为我烙制一个大点的顾圈儿，又怕一次用掉的白面太多，在这样的两难中，就有了母亲的犹豫和纠结。贫困的日子是一把刀，刀刀砍在慈母的心上。一年四季，母亲都在忙碌地打转，却还是被贫穷折磨的心力憔悴。

        母亲同样是小心翼翼的从油坛中取出一勺白花花的新鲜的猪油和在面里，一边熟练地揉着面团，一边给我讲起了顾圈儿的故事:从前有一个懒姑娘，妈妈回娘家，怕饿死了她，便烙了一个圆圆的饼子，中间掏了个圈，挂在她的脖子上。可是懒姑娘实在太懒了，她饿了只知道低头吃脖子下面的饼，却懒得转一下头，等到妈妈从娘家回来，懒姑娘还是被饿死了。故事逗的我们娘俩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想来，“顾圈儿”这个名字的由来，恐怕和这个传说不无关系，就像项圈儿一样，顾圈望文生意是和脖子有关的。笑完了，妈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以后寻个阿家什(婆家)，一定要学勤快些，要不人家就把你打死了。这个话题一下子惹羞了我，我半是娇嗔半是埋怨地说:妈，你说的啥呀？我以后不寻阿家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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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笑间，顾圈儿出锅了，浓郁的香气刺激着我的味蕾。妈妈麻利地把它从锅中转移到案板上，热腾腾的白雾瞬间弥漫在厨房，我像一只馋猫，双手抓在案板上，眼巴巴的看着顾圈儿咽口水。妈妈一边洗面盆，一边充满慈爱的叮嘱我:先别掰，等一会儿，小心烫手！终于凉下去了，我急切的掰下一块儿放进嘴里，酥酥的，脆脆的，葱花调料猪油和精细的白面粉的香味，还有那一份浓浓的母爱，就这样成了我童年记忆中生日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每年生日这一天，我总会吃到这样一个渗透着母爱和乡情的顾圈儿，雷打不动，从未间断。后来，我还没有长大成人，母亲却因病去世，永远离开了我。再后来，我外出求学，毕业后又远走他乡，结婚生子，忙碌奔波，关于故乡的回忆，一天天淡漠了，只是每年生日这天，还会想起妈妈为我烙顾圈儿的身影和承载着我太多记忆的顾圈儿的味道。

        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淡忘了。 但总有一些东西，就像深深扎根在手心里的刺，看不到痕迹却疼痛着。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一层层白云覆盖着我。从疼痛中生长出来的美好时光，我自该温柔以待。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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