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老大、日本老二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远了,但我还略有印象。
刚毕业在清华图书馆的自动化部做系统管理员,也兼做些研发,其实就是用COBOL写些简单的数据处理代码。那时国内刚开始用大型书目管理系统,首先便引进了日本富士通的ILIS系统,硬件自然也是富士通的,K670,一种小型机,绝对性能比不上现在的任何一款智能手机,但体型庞大,还配备一台同样庞大的备份磁带机。至于如何庞大,可以举个实例:它的一块容量300MB的硬盘,让我一位前清华女排校队的同事一下没有搬起来,还把腰闪了。
那时的富士通公司是世界第二大计算机公司,而第一就是美国的IBM。IBM在贡献了微软和深蓝之后,如今早已日薄西山,但美国的头号地位并未变动,只是换成了曾经被IBM的兼容PC打得满地找牙的苹果。富士通的第二却杳如黄鹤,连带其他日本企业皆无寸进。
倒是以员工跳楼著称一时的富士康颇领起了风骚,据说快要在上交所上市,市值惊人。同是富士一家,那个是日本,这个却是台湾,不知是个什么关系,还是压根没有什么关系。
无疑,有史以来台湾就是中国的一部分,但由于同在海外,宝岛和日本的确也有着各种似是而非的关系,譬如从荷兰人手中收复台湾的民族英雄郑成功就有一半日本人血统,甲午国难之后,日本人对台湾的殖民自然也会产生不少基因的混杂,遑论日系文化的不懈渗透,若非二战之胜和国民党逃台而粗暴引入大量荷枪实弹、根红苗正的中国人,我们的宝岛瞬间成为第二个琉球也未可知。
从清华到台湾,有一个虫洞,虫洞那边就是新竹清华大学,由清华老校长梅贻琦先生赴台后重建的克隆兄弟。虽有海峡相隔,两个清华的关系毕竟不同凡响。前几年,新竹清华的图书馆建了新馆,我便也有机会穿越过去,体验两岸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弟情深。
新竹清华的同行对我们的接待异常周到,令我们一行人大有宾至如归之感,不仅迥异于访问国外友校的疏离,便是比香港,也更亲近得多,他们专门派人陪同我们参观校园和台北附近几个著名景点。新竹清华有不少复制北京清华的建筑,如明斋、平斋等诸斋皆一个不拉。甚至还有一个小水池叫做“荷塘”。梅校长初到新竹,最先建立的就是原子科学研究所,从此奠定新竹清华在台湾的地位。那个荷塘就在当年原子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反应堆旁边,排废水用的。记得当时新竹的同事介绍说这个荷塘就是纪念老清华的“荷塘月色”的,而我一时兴起,便不合时宜地说:也许这个“荷塘”的“荷”纪念的是原子弹的那个“核”呢。众人都是一愣。
想来国民党逃台之时,风雨飘摇,应该知道以台湾弹丸之地,终究难以抵挡煌煌中华的王师百万,唯一想到可以利用一下的就是那个人类终极武器了,新竹清华的续命或许便寄托于这个妄念。后来,由于美国CIA潜伏在台湾的特务张宪义弃职赴美,并向美国政府提供了台湾研制核武器的资料,台湾的核梦想才被美国断然摧毁。
据说被美国人珍藏起来的张宪义退休后出了一本名为《核弹!间谍?张宪义访问纪录》的书,张宪义在书中说“只有叛国才是救国”,“我是台湾人,我也是中国人。我不想台湾海峡两边的中国人自相残杀!”
如是真的,令人唏嘘。
近年,随着台湾政局的变化以及两岸军事实力日益倾斜,武独武统的声音在两岸都渐渐升高,美国人也常常不失时机地拿捏台湾这个李敖先生口中的“中国的睾丸”,台湾战争的风声雨声,入耳之处,颇多聒噪。
如果中美一定要打一场战争,莫如在台湾打,毕竟离我们近,多些地利与人和,也便多些胜算,只是台湾的同胞们太无辜。
如果一定要在台湾打一场战争,那就一定要和美国人打,让他们一次把几十年的口孽统统还清,也免了中国人再一次兄弟相残。
否则,最好。
七律 记新竹清华新图书馆
--望其歇山似岭,滴水如波,美哉。
梅声竹影久婆娑,
楼外高楼阁外阁。
雨槛初歇山似岭,
云楹欲滴水如波。
五都风骨情何往,
万里愁肠梦岂多。
亦师亦友亦兄弟,
半赋清茗半赋歌。
2013.4.16
评注
诗是因公随团参加新竹清华大学图书馆的新馆落成仪式后写就,也算是工伤。
新竹清华和交大毗邻,颇似清华北大,常有瑜亮之事。梅代表新竹清华,竹代表新竹交大,每年的梅竹赛异常激烈,据说交大略占上风。
歇山和滴水都是建筑上的名词,入诗也是为了应新建筑落成庆典的景儿。歇山是中国古代屋顶的样式,共有九条屋脊,由于正脊两端到屋檐处中间折断了一次,分为垂脊和戗脊,好像“歇”了一歇,故名歇山顶。滴水是为导引雨水以免侵蚀墙体的内凹型构件。
雨槛初歇与歇山似岭,云楹欲滴与滴水如波两个词共用一个字,一鱼两吃,弄了个巧。
台湾的五都是台北、新北、大台中、大台南和大高雄,都是比铁岭还大的大城市。
我们作为北京清华的代表,去做客新竹清华的校园,兄弟的感觉是有的。
都知道老清华人文很强,所谓四大导师云云,相比之下,四九年后的北京清华变成纯粹蓝翔风格的工科大学。其实远在宝岛的新竹清华也如是,老清华的梅贻琦校长刚去台湾复校时,最初也是个工科底子,后来才慢慢人文起来。
核研究所便是新竹清华较早的机构,不是美国人捣乱,核武器就被他们搞了。那个所旁边有个水塘,反应堆的废水处理后排到那里,也叫荷塘。导游说是用北京清华的荷塘之名,以示不忘本。我心思一转,顺嘴问他:这个“he”塘的“he”是荷花的荷还是核武器的核?
导游一愣,旁人也一愣。
我也一愣。
然而今天的新竹清华,人文气息的确颇浓,比起隔墙的新竹交大,倒仿佛北大对上隔街的北京清华。
我所参加的图书馆新馆建成庆祝活动,一个重头戏是为诗人郑愁予80大寿的庆生会,他在新竹清华作讲座教授。众多名流,包括很多大学校长出场,台上的所有表演都是基于郑诗人的诗作,虽然无趣,但很真诚。
在北京常见的是一群教授为一个校长捧场,没见过一群校长给一个教授捧场。而且这个教授只是一个诗人。
于是郑愁予便成了我除余光中之外,第二个熟知的台湾诗人。他的“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便是除“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之外,第二句让我不忍释卷的诗。
我回到这里,我的心灵故土,但我不是归人。
我无法挣脱、无法释怀、无法离去,但我依旧只是一个过客。
这个新竹!那个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