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朱屺瞻艺术馆

    这是一个晴朗的周六，七点半我在上大南门的公交站上了185路公交车，开始去朱屺瞻艺术馆的旅程。

    也许坐地铁七号线到镇坪路转三号线到宝山路下，找到八号线中兴路站直接坐到虹口足球场下比挤公交更加方便舒服，说真的，同样是挤，公交车的挤跟地铁的挤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次我宁可感受一回公交车的颠簸，也要体味它能够亲近街道风景的好处。这是来到轨道线密布的上海以后很少感受的。

    体味一座城市，莫过于你亲自在它街上走走，阳光在那里，树和人一样独立，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也和你一样是陌生的过客，谁也不试图影响别人，谁也不妄想改造世界，而是静静地观望着一切，就像山谷里的河水静静地、毫无挂虑地在流。

    185路在沪太路宜川路下，我从沪太路左拐进入宜川路，十字路口矗立着高大威猛的鼎鑫国际KTV，神气活现地睥睨四方，铺着沥青的路面延伸至远处，宽阔而平坦，路边的房屋整饬而和谐，好像一支精准的平均律。最是那临街相望的梧桐树，梧桐树银灰色的树皮，光秃秃的树枝，舒展，飞翔，稀稀疏疏的几颗黑漆漆、圆滚滚的果儿，不经意间倒挂在树枝上。

    宜川路沪太路公交站的站牌上只有下一站的站名，未标明全程站名，使人不能确定去大连西路曲阳路应从马路这边上车还是那边，于是，问过路的老爷爷，老爷爷穿着家常衣服，神态悠闲，一看就像住在这边的，他可能一时记不大清，眯眼想了想说：“去曲阳路是在对面。”我说谢谢，谢谢，就跑到马路对面，一家便利店里的营业员正站在柜台上，“请问去大连西路曲阳路是在这边上车吗？”她一边数着票子一边抬眼迅速地说了声“是”。然后我就折回，上了937路公交。

    在大连西路曲阳路下，折回到十字路口，面前赫然映着“欧阳路文化活动街”，走入欧阳路，又走了大概两百多米，就看到马路对面的“朱屺瞻艺术馆”了，它就在“欧阳路大连西路”公交站背后，欧阳路580号。欧阳路上也植着梧桐。进馆时才八点半，工作人员告诉我九点半才开馆。我就去街上寻有座的地方，这条街便利店还挺多，我所找见的就有罗森、好德、良友三家，满怀希望地走进去看，都没发现座位，好德右手边有家美佑咖啡店，门掩着，推了推，原来是锁的，贴窗往里瞅，倒有几盏灯亮着，可是没人。还有家生煎店，可惜客座已满。我只好折回欧阳路大连西路公交站，坐在“朱屺瞻艺术馆”门前歇息和笔录。

    一条街，它的店铺就是它的五脏六肺，少一种都是不可以的。从欧阳路上望去，有便利店（不少于三个，彼此隔得也近），有家常菜馆，有烟杂店，有修皮鞋的店，有地产交易所，有电脑维修组装店，有铝合金门窗出售店，有洗脚城，有快餐店，有牙病防治所。一条街，它的民居是它富有市井气的勋章，老式居民楼傍店铺而立，窗子朝街面，有的均分为四个或九个小正方形，有的分为两个、四个长方形，有的安了防盗窗，有的没有安，阳台上挂着衣服和被褥，窗子上还伸出很长很长的晾衣竿，甚至长到伸出手臂再搭三只手臂也够不着，长得稍稍超出了横贯街道的空中电缆。

    路人在我身边坐下，一会又走了，就像小鸟飞到你身边的草地上，然后飞走了。背后的广告屏幕翻滚了一次又一次，推着废品车的蓝衣老人看看这边又向前走了。他们往来匆匆，难得停下，不言不语。一对情侣挽着手进了“朱屺瞻艺术馆”，一看手机时间，哦，要到九点半了。

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