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随笔（八）：生为体制内人，死做体制内鬼

“光鲜的职业，尴尬的身份。”兄弟在离开我们医院、去一个乡镇卫生院上班时候，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这一句话。

来我们医院前，兄弟在其他医院也是合同工的身份。说是合同工，是这个群体里自己给自己的比较体面的称呼，其实在于体制内的人来说，就是临时工一枚。所谓的合同工，不过就是医院根据科室人员短缺，招聘一些非编制内医护人员，以充实科室劳动力。他们的薪酬待遇，都是医院自己支付。没有一分钱是财政出的。总之，编制内的公费医疗，房屋补贴，年终奖金等福利都和他们无关。自然而然，他们的待遇是令人尴尬到无法启齿。钱少，并不意味着干的活少。所以，就有了文中开头的第一句话。

至于为什么兄弟从另外一个医院的合同工调来做我们医院的合同工，当时他给的答案是：平台高些，也许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可见，兄弟并非等闲之辈，至少也算是有情怀的人吧！听说来我们医院，他还与老东家产生违约行为，兄弟还赔偿老东家十几万的违约金。可见他当时来我们医院的决心。

转眼之间，四年过去。他自学在职研究生，已经通过毕业考试，选导师、做课题之后，就可以获得同等学历的研究生毕业证了。就当他即将结束科室里唯一一个不是研究生学历的现状时，他毅然选择解甲归田，隐居山林，到一个镇卫生院做医生 。卫生院的平台当然比之前老东家的平台还低，和他当前医院更不可同日而语。而促使他放弃初衷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医院水深火热，而是“死也死在体制内”观念罢了！因为镇卫生院是编制内医生，意味着是国家人、吃皇粮，以后就是到死那天，都还是国家人，赚到连丧葬费都不用出。而合同工不过是有今天没有明天的飘摇罢了——基本上是自生自灭吧！而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兄弟要隐居山林之前，思想上也挣扎了很久。他不止一次地私下向别人请教。而他得到的答复几乎一边倒地叫他去镇卫生院做一名体制内的医生。原因不过是真实到实实在在。

“做合同工医生随时都可以做，编制内就没有那么多机会！”

“合同工医生不过是科室里垫脚垫罢了，哪里缺放哪里……”

“编制内的待遇，你又不是不知道。”

“合同工的际遇你也领教过不少了，自己的心里应该体会到。”

“镇卫生院可以是你一辈子的医院，合同工医院你心里敢说是你的医院吗？”

“生为体制内人，死做体制内鬼”这似乎是最直白的忠告罢了。

……

诸如此类的观点，当然兄弟只是询问而已。假如他对自己的选择有犹豫，当初他就不会参加体制内选拔考试了。而他这样三番五次地征求他人意见，我认为他不过是在找想法上的共鸣罢了。决定，在事前他就已经深思熟虑了。

对于他的去留，我又能说些什么呢？祝福彼此是最好的告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