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多安定了下来,但还是没有主心骨。
一天晚班,顾客稀疏,度度离岗和泥多聊天。度度老早就对泥多说过,她喜欢听《记事本》这首歌,今天她还把歌词打印在一张A4纸上,给泥多看,和泥多排趴在安全门外的柜台上,一字一句地唱来给他听。泥多入神了。
度度十九岁,生得小巧玲珑。苹果脸儿,喜欢纯色着装,留三七分百搭发,还经常挽捆着一个发髻。右手腕戴着一串三枚的黄金转运珠。对比着这明丽耀眼的她,显得更加精制细软,眼润薄唇。在她挽着发髻的时候,有些同伴叫着这个小女人,头发不该这样扎,要如何如何才会更加美观。度度听到这些建议,也从来不作改观。
的确这一款衬托得最美的不是她的脸胆,而是她那明净的颈脖。那细丽的发根边沿,跟梨花儿一样白嫩干净。泥多对她的颈脖,突然产生了不健康的思想。听歌入神,看她着迷,心动还有点过速。如果度度给他第一吻,绝对不先要嘴唇,一定是这个颈部。而度度生性一半传统,一半又是很现实骨感的金芥女子。略可以这么说度度:
衣裙恋身面营润,五官生着带黄金。不与挥叉夺明艳,冷美默默深山城。
如此说来,恨不得请个能工巧匠,把姐神弹拉一线,斧正一翻。且莫说再拿百分表或角度尺来衡量,在规范的视角和心态里,都不与维纳斯来求分割。
度度的走近,泥多的视角和心态,都忽然变得那么完美。她不但含稳成熟,还自爱自尊,从来不与同事们乱开玩笑。今晚唱歌,她偶尔送泥多一笑,依然跟平时一样:双眼的气息总是那么冷美冷美的。
可她有了男朋友,她男朋友经常来看她,以勤便的打探防备着别人的偷袭,就像一只吼猴在原始大森林里讴吼警戒,意味着已经霸占的领域,是属于我的。
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泥多控制住了。挖掘机的戳斗虽然科学,可不要乱挖墙脚。如果普希金的女人也像泥多的前妻,那么普希金也死得一文不值。这种爱着别个男人的女人,休想获得“光荣牺牲”的牌坊。度度给他唱歌了,他有种快要死了的感觉,可惜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度度向来墨守陈规,冷美温存。在收银员中,数她家庭条件最好,家里就她一个女儿,父母有几间门面摆在大街的黄金地段上。她经常给大家买好吃的来分享,尤其是在别人手脏或不得空的时候,她就会尖着几个兰花指,把食物一一喂进别人的口中。多么的细心周到。大家都称喜度度:你真是贤妻良母型的。
度度唱完歌,正要和泥多切磋名者的风格,曼丽却在她的岗位上提着一个桶,喊泥多:
“你来,我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
泥多抬头见曼丽双手平举着一个彩色的小桶,蛮多的奉送之意。他半信半疑,准备去了。
曼丽爱说话,较活泼,身体还散发着香奈儿的味道。很多想替自己亲戚朋友做媒的超市女人,常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都会滑稽地回答:“我将要嫁到你们这里了。”而男同胞有时候问起她,她却又会滑稽地回答:“都是暂时的。”
泥多就因为她的这种世事深邃,不可琢磨,对她无什么好感。而曼丽以一种历数不浅,丰富的社会经验教训,防备着周围,只是欲擒故纵的心理与表情,看上去依然肤浅。其实她内心并不开朗,好一种迫不得已。
曼丽也经常亲手做一些凉粉凉面,端在超市来给大家分享她的手艺。女子漂亮,做的东西也就格外好吃了,每逢她端来的食物,都被大伙儿吃得没有残剩一粒。
曼丽蛋脸粉润,有一张好像发音“嘟”字的嘴唇,桃花眼秀,吊稍眉明;举止大方,而又谨慎待人;如今那一把柔顺的头发松捆在背心,且不谈高雅,总算朴素踏实多了;正与她那前显沙田柚盛,后翘瓜圆弧形,堪称凹凸有致,可爱可亲的力感,赢得了同事们赞誉的:曼丽真是多乐意的一块“盖面肉”。
说她内心并不开朗,就是与泥多一样有阴影属因,可以这么说:
同在水边看斜景,风撸花华化为零。流清滚浊随水意,飘东打西落草坪。原生把命一百分,后来挣得人不行。泥草连命难姻缘,虫嗅满地早刷屏。不见幸福家千里,飞飞落落任千寻。一撇秋水两行露,识了人间草是金。
一朵花比一朵花好看,一个人比一个人更难得。遗憾的是,而又不得不说曼丽是一株草,就像烟草收购员手里拿的,一把金烟叶:
云烟标胚桔一色,丟在行中押级别。文明舞来香成阵,罪名榜上毒有列。可惜入市作烟草,人强货硬难两得。赞得金叶颁高价,农夫手艺为美德。
同比二位女子,可以这么说:
不还儿时望北斗,遥夜忆别在梦头。月色不明人有光,人间沧桑坐地广。是花是草无定论,无信无主便无神。边看地上喜天上,回眸丛中虚又举。
“呵呵,桶桶。看,给你孩子拿回去装糖果。”曼丽说。
泥多一看,原来是桶橡皮泥,转身准备回岗。曼丽喊住了:
“泥多,这是顾客不要的,我是叫你帮忙送进去。”
泥多折身笑了,对曼丽说:
“我以为你也跟老油条一样了,在调戏我。”
曼丽笑着说:
“是啊,泥巴啊,你生相就是那个被别人捏弄得好玩的样儿。你看,我不扯谎你会听我的吗?”
有人一喊“泥巴”,泥多听见别人在笑,觉得曼丽很有趣,很幽默。都不管,只犹豫一问:
“那我找谁看门?平时离岗都是领导安排的?”
其实,平时把顾客扔在收银台上没有认购的商品,领导早就安排过防损员有空,就要去帮忙还原。泥多正在与度度好过,他故意不想去。曼丽索性把桶塞在了泥多的手里,呵呵一笑,小声说:
“打扰你好事了。今天你给我帮忙,二回子我补偿你。”
泥多装个好人,就叫度度给他站好岗,他去给曼丽还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一个转身回岗,床品女促销就追过来问:
“喂?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买床单的人出去?”
泥多望着度度,度度眼瞪泥多,都愣头愣脑的等对方回答。
泥多转身问促销:
“好久了?”
促销回答:
“就刚才。”
泥多说:
“没看见。我刚才不在。”
度度问:
“一个什么样的人?”
促销回答:
“女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泥多和度度都摇头了。女促销接着搜问所有收银员,她们都摇头回答没有。吉丽叫着泥多赶快去了卖场找了一遍人。找一遍也没有,又去翻出监控录像一看,原来强盗就在泥多转身送橡皮泥的时候,从他们眼皮底下,明摆摆地捧着床单,走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曼丽、度度、泥多三人收到了人事部开的罚款单。内容有,请你于当日缴罚款80元整到财务室。理由是擅自离岗,群体违纪,造成公司财物流失。
泥多吓出了冷汗,赶忙找日化的一位大姐借了30,凑齐80。还邀度度和曼丽她们一起去交罚款。她俩却不去,说这连上三天班的工资,还没有那点钱,不交,要开除随便他们怎么做。泥多只好一个去了。
等泥多交罚款回来,度度问他是不是真的交了钱,泥多说是的。曼丽说他傻得不行了。吉丽骂他比西瓜还傻。明明那促销每次都是跟单走的,为什么昨晚上那么蹊跷?听人解释,泥多恍然大悟,却没有反背之举。就去问姐神,姐神批评他早就会出现这种事情,上班注意力不集中,有些人就会把你当空气。泥多没话了,心里觉得还是不舒服,又去问安哥。安哥说:
“你也真的是呆子,过去的人都说过:帮地主看牛的人赔得起牛吗?你娃二赔得起牛,还会给地主看牛维生吗?”
泥多佩服起安哥了,感觉得说得太在理了。就对安哥说:
“下次我注意了。”
安哥说:
“去拿50块钱回来,最多交他们30就行了。这事情明明有鬼,但你没有把柄捉住那鬼,你也得承担一点责任。叫你听我的,以为我害你。我要亲自去给老板说这件事,我们防损本来事情就杂乱,你还做不好,老板以为是我还没把你带好。”
钱都交了,买个教训,泥多干脆不去拿了。“下次有强盗落到我的手里,狠狠地罚,给老子罚死他,罚得他也活不下去!”泥多就是这样想的。
自己不去拿,别人也不会退你。下班走在街巷,快要到屋了,却又不能回家,得找谁借点饭钱。正此时出乎意料,他就在岔路上捡了两张100元。
恰又巧,碰上两个陌生女孩子看见了。泥多本来不想分享,两个女孩子却死痞耐缠,非要他去买汉堡,买了汉堡还要奶茶,说到奶茶还要香芋的……
三人一起吃饱喝足,两个女孩子还不满足,还在说:“捡了那么多,却把我们当叫花子一样打发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泥多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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