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师傅交代我说,不是不让你们上,毕竟你们还太小,这身警服也许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十九大顺利召开,我准备把这些攒了十几天的文拿出来晾晾。有人说影响不好,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怎么说也算是正能量了吧。涉嫌泄密我删了就是了。
我是一个十九大安保人员,也是一名学警。为了维护十九大期间的社会秩序,我和其他十九个兄弟在高速口负责进京安检。
十二天之前,学校里就交代好了保密事宜,十二天里,现实生活里的我执行安保任务,虚拟世界里的我依旧在吃饭上课健身睡觉。连我妈都不知道我不在学校里。
安保期间,六点在学校起床,由客车接我们去安保地点,因为路程有些远,九点钟到达目的地。
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区的高速路口,二十个人轮流上岗,站形象岗,一天最多站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是坐岗或者看书。
我们在站里吃午饭,吃局里配发的外卖,饭盒里每天的肉菜都不一样,前两天是鸭腿和牛肉,后来有鱼和肘子。据说我们是有补贴的,饭钱算在了补贴里面,但盒饭真的很好吃,特别是在风里站几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的时候。
安保到第四天的时候,我耐不住站岗的寂寞,和站长主动请缨,要求上车查验乘客身份证。站长同意了,我手上多了一个刷身份证的机器。
小车随机抽查,客车逐个检查。查客车时,我头顶警徽上车,说一句“例行检查,请出示身份证”。心里充满了作为一个安保人员的骄傲与自豪。
穿着警服套着荧光绿的跨带站在公路上,经常会有外地的人从车里探出头来问路。我们人生地不熟,只好去问师傅。我们自己不敢乱指路,收费站附近是一条很宽的河。
高速路口空荡荡的,我们的头上没有遮阳伞,全角度日晒风吹栉风沐雨。
收费站一共有二十三个收费口,除去五个不开放的,还剩十八个,没有风的天气是十八个收费口,有风的时候是十八个风口。
因为外面风大,而且凉。我们里面穿作训T恤,外面穿执勤服,风隔着衣服往里钻。后来换成了棉大衣,但手和脸还是会冷。
第七天的时候我感冒了,这大概要归功于高速口旁边的建筑工地。因为一般在下午四点左右,太阳正好迂回到工地的背面,于是刚刚盖起来的楼坯顺着阳光的方向投下巨大的阴影。我的工作岗位坐落于快要入冬的东北地区,那天有些阴天,我站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所以我坚信工地上的包工头应该赔我医药费。
重复,每天复制粘贴着同样的安保生活。常跑这趟线的司机师傅都认识了这群孩子,开车过来时会和我们打招呼。
安保倒数第二天的时候我跑了出去。因为一下午轮不到我的班,待在站里太无聊,索性换上便装,骑上共享单车,跟着百度地图去奔赴3公里外的浑河。到了以后才发现,河水的确很浑浊。河边有钓鱼和野营的。在浑河畔流连一圈,我准备回去,但自己已经迷路。多亏百度地图,我回到了执法站。
四点半下班,我们就收拾干净民警宿舍,等待客车接我们回家。
回家的时候,大家都在车上睡得很沉,因为站岗一天下来真的很累。
安保最后一天的时候,组长说,你们每个人交上一篇500字的安保心得。我写的很快。记得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说,同学们把今天秋游的感想写一下。我笔下的秋游有稻田,有油菜花,透着一股爱德华式的田园风。但实际上我们只去了校外的一片荒地看麻雀。
说实话,我们所分配的岗位实在是干不出什么太出色的业绩,每天的安保工作无聊乏味,活动范围仅限于执法站和安保岗位。但安保期间,每一个人都很认真的对待这份平凡而神圣的工作。
安保十二天,我岗组共安检乘客四万余人,登记客车一千余辆,查到吸毒人员二十余人,无驾驶证者若干。
虽然我查的车不是很多,但我已经早了两年多认识到警察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与误解。
上车检查身份证时,我在一个熟睡的中年男人前踌躇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因为绝大多数人是良民,能碰到一个有吸毒前科的已经是非常罕见了,逃犯或者嫌疑人的概率基本可以小到忽略。
我在想他也许在外奔波多年,守候着一觉醒来后见到家人的欣喜。他也许是一个工作忙碌的精英,借着路途的间隙短暂小憩。
最后我还是叫醒了他,因为我要履行我的职责。影响了人家休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临下车时我和他说了一声,谢谢配合。他向我点头示意。
这是比较和善的一次交流,但冷眼我也见过了不少。当一个女乘客在一路上被检查六次身份证后有些不耐烦,用恶狠狠的目光挖了我几眼时,我真的怕她从包里掏出来的不是居民身份证,而是刀什么的。
我想起了一个师傅和我的对话,师傅说,小伙儿哪的,我说,河北人。师傅说,哪个学校的。我说,警院的。师傅笑了,怎么就来当警察了呢。我说,你不也是吗。师傅笑笑说,我老了,是没治了,我早就不想当警察了。
对话被我的沉默终止了,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来缓和气氛,我没有说话,走回了形象岗,继续站军姿。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就算你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师傅是谁。
警察也是人,他们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那些无关痛痒的抱怨,只是在负重前行后缓缓舒出的一口气。
最后一天的下午,我有幸站了安保的最后一班岗。天气很凉,刮过风来,忽然飘起了雨点,我们几个纹丝不动。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班岗。
逆着光的方向,我看不清那些驾驶员的神情,但我还是深信那一扇扇挡风玻璃之后,是一道道肃然起敬的目光。
回家的车上,暮色渐渐淹没城区,霓虹依次亮了起来,我看着视野里的城门渐渐远去。
我在心里默念着:再见了,我的安保,再见了,我的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