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易经批判——易经六问

      当今，《易经》是显学。不管是在大学讲堂，还是街头巷尾，上至学者大咖，下至贩夫走卒，都要扯上易经；仿佛不谈易经，就感觉自己不是中国人。喜欢易经的人，大致有三类：一是大学问家，他们认为易经是辩证法大哲学，揭示了世界的运动变化规律；二是算命先生，这不用多说，易经为其某生工具；三是像我等跟风者，时不时要找些易经通俗读物来看，总想从中寻得人生的智慧。然而，这第三种人，对易经必然失望。

      第一，易经到底是什么？用一句话讲，易经是讲占卜的书，内容是占卜规则与算术游戏的结合。其功用在于占卜预测，实质则为数字游戏规则。至于，其中蕴含所谓辩证法、变化发展思想等，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因为世间的书，绝大多数都是在讲变化，何况一本以预测为己任的书。

      第二，易经是否真能预测？易经的功用在于预测，但其根本无法预测。易经的预测方法，与事物未来的发展变化，没有任何实质联系。它仅仅是在那里玩数字游戏，认为这种方法能预知事物发展，并美其名天人合一。这种世界观及方法论，实质上是巫术玄学，是人类在其早期产生的思维认知。

      第三，易经是否确实有效？易经不能真正预测未来，并不等于它没有用处。虽然易经在客观上无法预测未来，但在社会心理层面上，它则完全可以解决未来的预测问题。因为人类需要预测，而不是易经真能预测。这与中医之于我们有用，是一个道理。我们将易经思想，作为指导生活的方法论，使之融于我们的生活中，成为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因此，易经对中国人来说，十分重要和有用。

      第四，易经是否博大精深？一方面，前已言及易经就是数字游戏规则，这在人类文明史上，处于算术层级，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就相当于小学阶段。另一方面，既然易经是数字游戏，其当然是开放的，可以翻新出无数花样，从这个角度看，易经及其衍生物必然是博大精深的。再说，人类的任何智识活动，都可以说是博大精深的，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联想演绎，此乃人类生活的本来面目。

      第五，易经是否对中国文化产生巨大影响？人们常说，易经是群经之首。对此，可以从两个角度看：一方面，从人类的认知演化史来看，易经是我们族群，对自然思想进行体系化和理论化的开端，这是人类思维的一次升级，必然对此后人们的行为模式产生影响，因而当然可以说易经是群经之首。另一方面，从相关关系与因果关系的区别来看，这其实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到底是易经影响了中华文明，还是易经反映了中华文明的特点，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其实，易经是否影响中华文明的问题，意义并不大；最紧要的是，到了今天，我们的思想层级，是否仍然停留在易经的水平上？

      第六，易经今天对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对物质世界，包括我们自身的好奇、探究和掌控的冲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进化属性，是人的本能。在这种本能的驱动下，人类在不经意中选择了两种路径：一是巫术玄学加数理游戏的方向；二是形式逻辑加实证主义的方向。这两种路径，都能满足我们探究和掌控世界的人类本性，两者并无高低之分；也不存在走哪种路径，才能达到目的的问题，因为只要它能满足人的本性，就达到了目的。但是，不幸的是，人类的这两种活法，并不是各自走向平行宇宙世界，而是同处一个地球。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美洲与西方是平行宇宙关系，如果没有西方的入侵，玛雅文明再过一千年，也不可能发展出科学文明，尽管其有高度发达的天文和历算技艺；与之相似，近代以前的中国，与西方之间也算是平行宇宙关系，只是偶而与西方世界发生穿越。当然，这里并不是说，源自西方的科学文眀，就比其他非科学文明，更适合于人类的需要。然而，当这两种文明在时空上相遇时，必然是科学文明碾压其他非科学文明，这是非科学文明的宿命和无奈。事实上，整个人类近现代史，就是两个平行宇宙世界，发生碰撞融合的历史：最初，是两个世界之间相互穿越，利马窦、哥伦布是其中的穿越者；然后，是西方世界对东方世界的碾压，如西班牙人对印加帝国的消灭，英国人对华鸦品战争也是；再后来，就是东方世界中的部分民族，从地上捡起他们的敌人带来的武器——科学文明，武装起来，之后迅速崛起，如日本、中国。因而，我们是幸运的，中华文明历经长期穿越和碾压，初步完成自身的迭代升级，目前仍处在继续迭升和调适之中，但是已经涣然一新、蒸蒸日上。然而，经历穿越碾压和迭代升级的过程，是一场无比艰辛的苦难。在此背景下，今天的易经，已成为我们的文明在获得新生后，对遥远祖先寄予凭吊的一个道具，治愈系而已。此仍当今易经现象的实质。

      总而言之：易经是人类文明的一支——中华文明，在其早期的思辩结果；易经是非科学，偶尔还是伪科学甚至反科学；在中华文明即将走出历史大山峡的当下，易经却是我们民族的心灵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