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说天下】商道·非常道（七十七）

四十六）商道之天道可循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天下这个概念很有意思。从字面上看，天下就是天底下，老天最大地老二，接下来众生平等，所以有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等说法。不过谁要真是代入感极强地真正套用到生活中，估计真的会撞到南墙。现实是，平等什么的就不说了，还有各路英雄好汉恨不能连人带地盘都“尽入吾觳中”。

这一篇表达的是老子的历史观。“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意思是天下的运行合于道，战马都可以还田耕种；天下的运行不合于道，战马只能重新训练再上沙场。那么是不是只要大家有志于正道而行，就可以从此天下安定富足，太平百年了呢？理论上是这样，但也仅仅局限于理论而已。因为这里头有个最大的不可控变量，那就是人心。身处乱世，人不如狗，因此人心思定。可是安定久了，肚子问题一解决，马上就有人不安分了，打算多吃多占，手段归根到底就是一条，揽权弄权，如此则黑白颠倒天地变易，变乱丛生，又难免陷入由治到乱的历史循环。

而在商业层面，其实也是如此。可能有人会说，商业社会的运行逻辑与集权社会大不相同。政治权力和神权的利益获取方式，说白了是对现有物资和资源的再分配。正如孙猴子所主张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商业则不然，从古希腊的殖民城邦，到汉唐丝路的横贯东西，从西班牙葡萄牙的地理大发现，到英吉利法兰西的全球商业扩张。商业，以生产和流通创造财富，并使之自由流动而充满生机。这种财富获取方式与再分配方式，与权力中枢的掠夺性和保守性格格不入：

1、商业追求的是增量而不仅是存量；

2、商业追求的是流动的自由而不是权力的禁锢；

3、商业追求的是交易中的差价交换而不是征收或剥夺；

4、商业追求的是贸易范围的扩张而不是官僚体系的扩张。

的确如此。不过，我们在审视微观商业运行过程时就会发现，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商业实体同样要面对有限市场资源的争夺。一种新的商业形态开创之后，打开一片新的商业空间，或者叫蓝海，大家自然是野蛮生长，百无禁忌，反正空间大个头小。而当一段时间之后，不断有新的大鱼小鱼加入，找食的人多了，谁都想多吃多占过上好日子，难免彼此碰撞，蓝海变红海，通过惨烈搏杀的丛林法则渐渐形成新的游戏规则，新商业空间由此成为传统的薄利商业领域。由动至静，由乱而治，被挤出这片红海的小鱼小虾重新寻找新的商业空间。而传统商业领域的鲸鱼们再无人竞争，从此安分度日，或者混吃等死，就看这片红海的个头够不够大，会不会被人整个颠覆。

对于这样的历史循环。老子的思考是“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意思是，对天下而言，祸害莫大于不懂得自我协调自我满足，而对个体而言，过错莫大于偏执性的贪求。如果懂得自我满足的富足，那才是长久的富足。

这里要注意的是，历史上很多人都认为老子这段话是说给天下人的，大家都化身谦谦君子，克己奉公，而后国家形态退回到小国寡民的状态，各人自扫门前雪，如此则天下安定。对不对？不对。

首先，老子的世界观认知是天地大道，对于道来讲，循环往复或螺旋式上升是基本运行规律，也就是说变是常态，不变是异态。老子所主张的是顺应变化规律而得到最理想的未来，而不是把这个世界冰冻起来，那就变成跟道倒着干了。

其次，老子的主张从来是活在当下，证道在当下，子子孙孙的事儿，根本就管不了。对于商业兴替、国家治乱，往往是几代人的因果累积，历史的大趋势，不是当下所能掌控得了的。就像哥伦布不能发现新大陆，迟早会有弟伦布发现，马云没弄出淘宝，迟早也会有其他人整出类似的商业平台，反正最早的商业样板在美国，中国人的模仿精进能力是普天之下无出其右的。

因此，老子的这段话是说给个体领导人听的！大势的发展自有其客观规律，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作为商业领导人，一方面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迎难而上，另一方面也要知道大趋势的发展过程和方向，不要因为个人的小小成功，就信心爆棚，逆趋势而行或是超越趋势而行。人们都说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疯子，商业层面如长跑，快人一步是成功者，撒丫子满场乱窜瞎跑的那是自己作死。所谓的“知足”，知的就是这个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