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8]远嫁
目录及简介
方志鸿与王丹经过三天三夜的旅程终于到达黑龙江佳木斯市。两人在市里买了礼物，然后又在理发店梳洗打扮一番，才坐上了去王丹家的小货车。这里人们的出行工具和瞿子镇别无二致，街上的建筑物似有外国风情，不如瞿子镇原始古朴，行人三三两两高谈阔论好不悠闲，市里市外几乎一个模样，直到车子驶入农村才略有不同，随处可见在高粱地里忙碌的身影。
距离王丹家越来越近，方志鸿已无心看路上的风景，在心里想象着与王丹母亲和女儿焦美娜见面的场景。王丹一眼就看透方志鸿的心思。
“志鸿哥，你放宽心，我妈很好说话，再说我都二婚了，她巴不得我快点嫁出去呢。”
“伯母，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美娜，11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怕她反对我们的婚事。”
“没事，有我在，她肯定希望她妈过的好是不是，她还是很贴心的。”
“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你想的太多啦，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想法。”
“我给他买的这个玩具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方志鸿将一个粉色的毛绒布娃娃抖落在王丹眼前。
王丹一手抓住它，惊喜地说道：“你啥时候买的？可真会来事，知道女孩子喜欢这玩意儿。”
“那会买东西的时候，我偷偷买的。”
“谢谢你如此用心，真好。”王丹脸上的笑容变成诚心实意地感动和感激。
车子终于在一堆玉米秸秆旁停了下来，方志鸿挪下车仓，又伸出手拉王丹一把，他回过神向前走，看着这个村庄的建筑。一排水泥建造的房屋，大概有四合院一面的大小，院墙是各种石块砌成的，约有一米高的样子，院子里堆满了玉米棒和柴火，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小姑娘坐在玉米堆旁剥玉米。
“妈，美娜，我回来了！”
剥玉米的两个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老人先站起来了，呆呆地看着女儿领来的陌生男子。小姑娘也站起来，立在老人身后看着这个跟母亲同行却略有残疾的男人。
“妈，快过来，这是方志鸿，美娜，过来，看妈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伯母好，我是方志鸿，从甘肃来专门来看你的。”
“快，里面坐，里面坐。”老人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还粘有玉米须的手，拉着美娜绕过玉米堆走近方志鸿的身边。
“妈，这是上次给我写信的人，我带他回来看看您和美娜。”
“先进去，进来说。”老人接过方志鸿手里的东西，揭开门帘先进去了。美娜不知何时躲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后。最后一个走进房间。房间是一个很大的套间，一排房子分成四个小房子，刚进门是客厅，里面放着一个枣红色皮质双人沙发，一个红木制的小茶几，两个套着红色金丝绒套的靠背椅，一个红色的木质板箱，再无其他陈设。左右两个各有一扇门，分别吊着白色的门帘，右侧的门开着，方志鸿看到从浮动的门帘后看到厨房就在最里侧。
“伯母，您坐，别客气了！”王丹的母亲在找茶叶泡茶。
“大老远的来了，总得喝杯热茶。”
“伯母，我这次来是向您提亲的，我们两个准备结婚了。”
王丹的母亲放下水壶，坐下来，看着方志鸿和王丹，美娜站在门口，一手抓着门帘。
“你们认识多久了，相互了解多久了？”
“9个月了。”王丹毫无疑虑地回答。
“这婚准备怎么结啊？”
“伯母，先根据你们这里的风俗来，回头我再回家办酒席，美娜我们带着走。”
“美娜，过来！”王丹起身拉过美娜做在自己身边。
“美娜，你跟我们去另一个地方生活好不好？这个叔叔很好，还给你买了玩具。”方志鸿起身迅速掏出装在袋子里的毛绒玩具，递给美娜。她盯着它，却没有伸手接受它。
“叔叔送给你，你就拿着！”美娜依旧没有动，迟疑了几秒钟后，挣脱王丹的手，跑去姥姥身后。
“傻孩子，不怕。”
“伯母，不着急，不急，咱慢慢来。”
“你先坐啊，王丹你跟我进来。”王丹的母亲拉着美娜，走进左侧的屋子，王丹跟着走了进去。
“你干啥找个残疾人？还那么远？”
“妈，你声音小点，志鸿哥人挺好的，他还是建材公司副总，又没有孩子，我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太远了，来一趟得三四天，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都赶不回来给我送葬。”
“妈，你又瞎说，好好地瞎说什么呢！反正我们相互中意，都想好了，你不是很想把我赶紧嫁出去吗？”
“是，我是想，可这太远了。”
“哎哟我的妈呀，过几年社会发展了，飞机来回几个小时，怕啥。你就放心吧。他真的是个好人，况且身边又没孩子，多好啊，咱美娜跟过去不会吃苦的。”
“美娜啊，那你愿意跟妈妈去哪儿吗？”美娜低着头，扣着已经发白的手指甲。
“只要美娜愿意，我这个老太婆没啥意见。”
“你方叔叔人特别好，他很喜欢小姑娘的，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玩具，让你上最好的学校，将来出人头地，完成你当老师的梦想啊。”
“美娜啊，姥姥终究会老去，你妈妈才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美娜，妈跟你说你方叔叔那边可好玩了，山清水秀，他家没啥农活，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
“方叔叔的大哥家有两个小孩，哥哥和妹妹，你们可以一起去玩，一起上下学，多好啊。”
“妈，那可以带姥姥一起走吗？”
“只要你姥姥愿意，一起走！”
“傻孩子，姥姥不能去啊，姥姥生死都是这儿的人，不能走，你大舅也在这儿，我哪能走，你乖啊，跟着妈妈去吧。”
“我们每年都会回来看姥姥的，你不用担心。”
“好了，妈，女儿啊，我能找到这样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不容易，我希望你们都支持我，好不好？我这前半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些天去他家我过的很幸福，真的很幸福。”王丹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母亲不禁流下泪来，美娜拉着妈妈和姥姥的手似乎不那么反对。
“妈支持你，去吧，只要你过的幸福。”
“妈妈，那你还会再生弟弟妹妹吗？”美娜的问题让王丹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妈还不知道，生不生，你都是妈最爱的女儿。好不好，妈妈需要女儿的支持。”
“好，我跟你们去。”
王丹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女儿，激动地哭了。
“行了，出去吧，他一个人在客厅坐着呢！”
王丹领着美娜出去，却不见方志鸿的影子。
“志鸿哥，志鸿哥，你在哪里？”王丹喊着跑出去找方志鸿。
“我在厨房。”原来方志鸿在厨房里做起了下午饭。
“去叫你妈。”王丹的母亲指着美娜去叫王丹，自己则走进了厨房，看方志鸿已经切好了菜，正在和面。
“伯母，我做细长面给你们吃。咱们来日方长，不急。”
“你这孩子，哪有这个道理，第一次来，就上厨房做饭来了。”
“那有啥，让你们尝尝我手艺，虽然好些年没做过，但手艺还在。”
“你是真心待我们丹丹？”
“伯母你放心，我大老远来，就是为和王丹好好过日子的，我已经毁掉一段婚姻，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我把丹丹交给你，你要一生一世对她们娘俩好。丹丹是二婚了，我们这儿二婚没啥讲究，你们商量的办。”
王丹和美娜站在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觉红了眼。母亲终究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着想，王丹自己也已为人母，她和美娜之间任何时候都该如母亲与自己的关系一样亲近。这种母子情深是任何情感都替代不了的。王丹深吸一口气，走进厨房。
“妈，你和美娜出去吧，我们做好了叫你。”王丹丝毫没有想到方志鸿会为自己这样做，她心里充满了感动，想要嫁给方志鸿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下午饭过后，他们一起商量了结婚的各种事宜，最后决定在王丹家只宴请亲邻，回瞿子镇再办婚礼。
第二日他们在佳木斯市宴请亲邻，大家对方志鸿与王丹的结合议论纷纷，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人数不胜数。然而王丹与方志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傍晚回家后，王丹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动身回瞿子镇。方志鸿带着美娜去镇上买了一个漂亮的粉色背包，再买了一个大号的行李袋，一路上美娜没有太多言语，只跟着方志鸿。方志鸿给美娜讲故事，她听得津津有味，却也没有任何回应。方志鸿心想只要她愿意听他讲故事，终有一天她会敞开心扉接受自己的，想着想着，方志鸿越发讲的神采奕奕。
王丹看到方志鸿领着美娜回来了，方志鸿依旧在扯着嗓子用他别扭的普通话讲着神笔马良的故事，美娜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时不时抬头看着方志鸿的脸，脸上溢满了单纯的微笑。简单的幸福画面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很平淡却又很温暖。
夜里方志鸿一人睡在右侧的房间里，她们三人睡在左侧的房间，这是她们最后一夜在一起睡，明天她们就会远隔千山万水，再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女儿啊，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妈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妈，你又瞎说，我会带着美娜回来看你的。”
“美娜，到了那边好好听你妈妈和方叔叔的话，你妈妈结婚了，你就改口把你方叔叔叫爸吧！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姥姥，我还叫不出口……”
“傻孩子，叫了爸爸，你们才能真的是一家人，他才会好好对你的。”
“姥姥，我知道了！”
离别前的一夜总是伤感与温暖并存。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和过去告别，和亲人告别。王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第二日临走前，王丹的哥哥一家人前来送行。方志鸿给了丈母娘二千元，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有病就及时看病，想吃什么就去买，想女儿外孙女了就写信来。几个人站在村口，泪眼婆娑。美娜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姥姥不愿离开。王丹忍住痛将美娜抱进了车厢，挥别老母亲。货车极速离去，扬起一片尘土，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满眼都是高粱地和玉米地。
火车在路上行了三天三夜，美娜第一次出远门，对这绿皮火车充满了好奇，一路上精气神十足，一直望着窗口。王丹也跟着女儿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致从东北变成了大西北，她们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对家乡的不舍和对未来家乡的期待。
第四日他们终于回到了瞿子镇。镇上一下就炸开了锅，人们纷纷站在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假装买东西，实则眼睛和话语都暴露了他们的好奇和八卦。
“吆，志鸿带媳妇回来了啊？”
“是，是，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来啊！”方志鸿脸上的夸张的笑容从他下车那刻起直到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那笑还停在脸上，又傻又天真。
“美娜，来过来坐，累不累，先休息会，叔叔带你去买好吃的。”
美娜点点头。她的眼睛环顾着四周，体会这里与故乡的不同。
“你和美娜在家呆着，我去大哥家，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方志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方志勇家。
“哥，我回来了！”
“进来说。准备什么时候结？”
“越快越好！”
“毕竟是二婚，咱就简单的请亲戚朋友吃个饭就行了。”
“韩雪的二婚可不是这样的。”
“你还和人家比。咱们这小地方不比大城市，人闲话多。”
“不怕，就跟我第一次结婚一样办，这次我要比第一次办的还好，第一次结婚没钱，现在我有钱了，为什么不办，我要给王丹一个像样的婚礼。”
“哎，你看的办吧！我看看日历，有啥好日子。”方志勇知道弟弟方志鸿仍旧为第一段婚姻充满了怨恨，他想要大办婚礼也该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
“后天，有个日子，就是时间太紧张了。”
“我看行，咱在十三花酒楼办，又不在家里办。”
“好，那我就去通知乡邻，你领着王丹去市里看看新娘礼服首饰衣服啥的。”
“行，那家里就靠你了。”
方志鸿确定了婚期心里的喜悦更是抑制不住，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方志鸿领着王丹母女去了市里，租了一套红色的新娘礼服，为王丹和美娜买了新衣，给自己添了套西装，买了结婚戒指，两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美娜在民政局门口等自己另一个新家的组成，从此以后焦美娜将跟随母亲出现在方志鸿家的户口本上。
1995年十一月初一，方志鸿和王丹在十三花酒楼顺利完婚。婚礼现场高朋满座，喜气洋洋。董事长王英杰主持了婚礼。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停止了他们的八卦，在这一刻真心祝福他们幸福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