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胡子拉碴，看的出已经具有好几天没有剃过，浓眉在国字型的脸上显得英气逼人，但嵌在粗黑的眉毛中间，有个很明显的川子，泄露了他的秘密，一脸的愁容，眼睛布满血丝，看人的眼神迟滞忧郁，整个脸上晦暗无彩，西装敞开着，白衬衣没有整齐的束在皮带里，一个角耷拉在外面，领带拉松了，套在脖子上。给人的感觉就是颓靡，沮丧，哀颓……
手里拎着公文包，这个包仿佛有千金重，拖累他走的很慢很慢，腿上似乎灌了铅，抬不动慢慢的在挪。整个楼梯铺满瓷砖，雪白的墙面，挂着几幅抽象绘画，清扫的很干净，新买的房子。当初看中的就是整个精装修，接待大厅水晶吊灯，暖色的光洒在大理石地板，透露出温馨和时尚，真皮沙发可以让来访的朋友在这里小憩。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管理到位，一下子就吸引了他，就是它，于是首付，买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步履蹒跚终于爬到了二楼的家，开了门，手一松公文包掉在地上，鞋子也不想拖，坐在沙发上，连抽了2根香烟，思绪似乎清醒点。
“还钱，再不还钱到你家泼油漆，到你公司闹得你丢工作信不信”他不信，他已经承诺要还了，但是要等几天才到账。可是下午那些人直接闯进了办公室，那个纹身的手臂，强壮有力，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还清醒的记得那个男人满嘴酒气，吐沫星子溅到了脸上，他顾不上恶心，领带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拉松的。
“小子胆肥了，欠的20万什么时候还？当我假的吃素的？”他连忙解释，可是纹身丝毫不听，红色的头发刚劲的竖着，老鼠眼射出的凶光，就像一把锈蚀的尖刀直刺心脏，他感觉呼吸急促，心脏似乎有个兔子要跳出来，额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
“明天，我去借肯定肯定还。”公司同事通知了保安，可纹身当着保安的面，拿着桌子上的文件直接扔在他脸上，大摇大摆的走了。“不还钱，天天来，你们公司美女多，老子来看美女”老鼠眼淫笑着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板直接让他走人。
慕白本是个英俊有才华的青年，185的身高阳光帅气，走在路上，就是女孩子喜欢的长腿欧巴，大学学的会计，毕业实习在500强公司，后来才华出众，顺利留了下来。父母公务员，家庭条件小康，所以他要买房子，父母倾其所有买了现在的二室二厅，付了50%作为首付，另一半就是他每个月工资还贷款，8000的工资，在上海，作为一个毕业5年的年轻人，这个薪水不低了。
从小读书还算聪明，顺利考大学，顺利进500强公司，顺利买房，一切幸福的光环都笼罩着他，所以他刚愎自用，自负，过度任性，认为天底下他是最聪明的。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今天的一切就是聪明惹的祸。
02
慕白任职在500强公司，办了2家银行的白金卡，额度加起来15万。工资很高，可是谁会嫌钱多呢？更何况他一向自信，他仗着自己学过金融，在股市4000点的时候杀进去，刚开始赚的锅满盆满，他意气风发，好不潇洒，带着父母旅游，自己买车，买名牌。
父母一直是比较谨慎的人，告诫他见好就收，不要恋战。在股市中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和一个人的性格、阅历等有关，温文尔雅的人往往坐失良机，刚愎自用常常不知变通，只有胸襟博大、刚柔相济之士才能进退有度、笑傲股林。
慕白自然是听不进去，眼前的数字，天天在增加，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金融业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股市中偶然赚到的丰厚利润，它必然退还股市，并且还不止。股市是贫穷变富有，或富有变贫穷的神奇场所。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自带光芒的天才，天天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他这时候做了一个胆大惊人的决定，信用卡15万，为什么不去利用一下，银行的钱不用白不用，空麻袋背米，到期后再还进去就可以了。天呢我真是太聪明了，如果赚个20%，那就是3万了，我可以欧洲游，可以……
慕白开启了白日梦的开关，之后他倒是个非常胆大的人，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在网上找了一家套现公司，拿到了15万，近乎疯狂的投入到股市中，开始如他所愿，赚了二万块，于是他又开始把自己，上班积攒的所有积蓄也投了进去。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又疯狂又风光，可是好景不长，股灾来了，之后大家都亲身经历……
转眼信用卡要还款了，他没钱还，拖了一个月了。他的钱输掉30%，他觉得国家队会救市;输掉40%,他觉得他看过所有技术指标，会反弹的，我这么聪明不会看走眼；输掉60%，终于他割肉割的伤痕累累，股市为什么跌跌不止，因为大多数人还在看多。
他每天进公司就像个瘟鸡，头发由一丝不苟变得像个鸡窝，身上不是烟味就是酒味，有时候夸张到38度的天，他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后背还有一圈圈的汗渍。那是郁闷了，没回家去同学家喝酒。
天天电话很多，一来电话他就鬼鬼祟祟的躲到外面去听，银行催收电话，办公室不适合接听，接完电话回到位子上，唉声叹气，要活不下去了，财务报表连着错了几次。
财务王经理看不下去了，下班后单独留他谈心，慕白一直很信赖这个40岁的王经理，她知性业务能力强，实习生时跟着她学了很多，她从不保留，对几个实习生教的很仔细。大家都把她当成知心大姐，所有的事情都愿意跟她分享。
于是他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详细的告诉了王经理，她大吃一惊，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他看来仿佛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惶恐不安的低了头，他的神情里充满了，我们无法理解描述的元素，勇气，稚嫩，疑惑，挫折，迷茫，惶恐……
“慕白，实习的时候我记得教过你们信用卡利息，要求你们做个大致了解，还记得大概的年利率吗？”
王经理声音还是和平时教他时一样，温和耐心。可现在他听起来就感觉变成了严厉，他怯喏喏的说：“记不清了，反正是复利很贵就是了。”
“只要你没有全额还款，就没有免息期，利息从你消费日开始算，日利息5%。举个例子：某持卡人的账单日为每月7日，在4月1日刷卡消费2000元，4月2日该笔消费入账，4月7日的账单上会显示“本期应还金额”为2000元，“最低还款额”为200元。若持卡人在到期还款日4月25日只偿还200元，则5月7日的账单上会显示截至当日需支付的利息，即2000元循环信用本金23天的利息和还款后剩余的1800元本金13天的利息：2000元×0.05%×23天(4月2日-4月24日)+1800元×0.05%×13天(4月25日-5月7日)=23元+11.7元=34.7元。
透支日息万分之五，年化18%左右，更何况你的金额高达15万，那利息更高.
“我知道。可是我股票套住割肉之后，还剩下没多少钱了，”慕白这会声音比蚊子叫，高不了多少分贝，“所以说你们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跌成地板价了，还能跌到哪里呢？你放段时间，就算涨不到原来价位，但不抛，就是输间……”后面慕白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就是后悔，后悔，其实那天喝酒同学也帮他分析了，也是这样说的，抛掉就真是割肉了，真金白银啊，所以他最近元气大伤。
本来他是准备找父母要钱还信用卡的，可又怕父母责怪他，以后啰嗦老是提这件事情，于是又做了件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去套现的那家公司，之后人家帮助他借了民间借贷，就是传说中的高利贷。最终信用卡还掉了，付了很多冤枉利息，但是高利贷又来了，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慕白这时候站在阳台上，天空以湛蓝为主基调，赋予了美好意愿的薄雾，他极尽所能的沉浸在自己的编造的土豪梦中，冷风吹过，脑子也清醒了很多，只剩土没有豪，眉头间有一丝紧绷，伤春悲秋的颓废时光。借以疏解那无处安放的虚无，心中愈加空旷，显得无限荒凉。
这几个月就像是过山车，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与其说是股市风险高，还不如说自己年少轻狂，自负，任性。这一跤摔的厉害，就算拿钱买教训，可这教训未免太贵了，花了巨款买的经验。算了，不想了，还好是在20几岁，总比40多岁好，年轻浮躁，以为是捷径，天真的以为有一夜暴富，多长时间没看书了，经济社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要回归到自身修养，定下心，看看书，还是踏踏实实的上班，小聪明靠不住，人生需要大智慧。沉下心，踏实学技能，会计连股票年报都看不懂，他摇摇头，不想了，再下去都想跳楼了……
他想明白了很多，还是求助于父母吧，就算被骂，也比被人满世界追着要债强。就相当于借的，以后再还父母，他们不会收利息的，看来只有这样了。
“妈……”慕白拿出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