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媒体报道过木匠齐白石如何成为画家齐白石的传奇经历,不用说,圈子,还是圈子在里面起到了重大作用。
1877年秋,湖南湘潭乡间,木匠齐长麟带着小徒弟做完木工活回来,迎面碰到三个木匠,齐长麟侧身垂手,满脸堆笑,对方爱理不理,扬长而去。小徒弟不解:同是木匠,为何如此相待?师傅拉长了脸:小孩子不懂规矩!我们是做粗活的“大器作”,他们是做细活的“小器作”,怎敢并起并坐。小徒弟这才知道,木匠也分三六九等,每等各有“圈子”。日后,他功成名就,写了一本自传,开篇第一句便极为沉重:“穷人家的孩子,能够长大**,在社会上出头的,真是难若登天。”
这个小徒弟当时叫齐纯芝,后来名扬天下,大家叫他齐白石。他从“穷人窝子”挣扎出来,从“大器作”上位为“小器作”,又从“雕花匠”成为“画匠”,辗转各地,治印卖画,1917年定居北京,终于完成从“匠人”到“大师”的华丽转身。要知道,这个世上穷人多了,能出头的,真如齐白石所说,难若登天,大部分穷人不过是在贫困呼啸而过时,把自己的生命做了它的车辙,甚或把贫穷作为唯一的遗产传给了子孙;这个世上的木匠也多了,能成为画家的,除了齐白石,恐也不多,大多数木匠在刨斧锯凿旁与刨花、木屑一并朽没了;这个世上的画家本也不少,当得起“大师”二字的,却又有几个?
人是“圈子”的动物,齐大师“逆袭”的一生,有几个“圈子”至关重要。
第一个圈子是湖南老家的手艺人圈子。
齐白石跟篾匠左仁满学笛子、胡琴,跟齐长麟学粗木工,跟雕花木工周之美学细木活。他还拜纸扎匠出身的画师萧芗陔及其朋友文少可学画肖像,“我认识了他们二位,画像这一项,就算有了门径了”。以“后视之明”来看,这恐怕不仅是技术的门径,还是艺术的门径,当然,从技术到艺术,还有赖于其它“圈子”。
第二个圈子是湘湖文人圈,核心是胡沁园和王闿运。
如果是齐白石是一块璞玉,胡沁园就是第一个剖开石胎的人。自在胡沁园家读书,齐白石“由于沁园师的吹嘘,朋友人的介绍,认识的人渐渐地多了”,还与同学组成了诗社,而这又是传统文人不可缺少的“履历”。王闿运名气更大,门人弟子更多,最奇的是“三匠”,也就是三个手艺人出身的弟子--铜匠曾招吉、铁匠张登寿、木匠齐白石。虽然齐白石“不敢把湘绮师挂在嘴边”。但圈子默默地发挥着作用。有一次,有人介绍齐白石到湘潭县城给内阁中书李镇藩画像,这个李中书向来目中无人,对齐白石却彬彬有礼。原来他的同事、王闿运的内弟蔡毓春曾对他说过“国有颜子而不知,深以为耻”的话。木匠齐白石不但在圈子里补习了文人必修课,还学会了文人圈的游戏规则。
第三个也最重要的是京城的艺术圈子。
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关键人物陈师曾。陈师曾是散原老人之子,史学家陈寅恪之兄,在京城艺术圈负有盛名。他很看重齐白石,齐白石说,“我那时的画,学的是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不为北京人所喜爱,除了陈师曾以外,懂得我画的人,简直是绝无仅有。”陈师曾劝其“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还告诉他工笔画梅花,费力又不好看,齐白石从其建议,改换画法,进入新的境界。又是这个陈师曾,把齐白石的画作带到日本参加中日联合绘画展览会卖出了大价钱,一时间,琉璃厂的“古董鬼”都找上门来,齐白石的卖画生涯一天比一天兴盛起来。圈子中另一位关键人物是梅兰芳,正是他在阔人间的应酬中,为籍籍无名的齐白石背书。齐白石为此画了《雪中送炭图》相赠,并题句说:“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
齐白石貌似也有机会加入一些别的圈子,但他拒绝了。樊樊山、夏午诒有意引他进入仕途,甚至去做内廷供奉,却被他拒绝。日寇占领北平期间,定出“画不卖与官家”的规矩。或许,正是择圈而入的气节与智慧,成就了一代大师。
政权鼎革之后,晚年齐白石还有一个重要的圈子。他携画参加抗美援朝书画义卖,并被文化部副部长周扬称为“中国人民杰出的艺术家”,当然,这是另一个关于“圈子”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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