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小合
1.
“你看看你的卷子,看看最后一题,看清题目了嘛,你是怎么写的?”,老师气鼓鼓的,食指弯曲成九字手势,敲的办公桌当当当发响。
“你知道为什么喊你来办公室嘛?”,说着说着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耳朵配合着鼻孔轰轰地出气,像极了整装待发的火车头。
那卷子的最后一题是,选出你最喜欢的一篇课文,并写出喜欢的原因。
题目很简单,也很开放,不开放的是,后面备注着熟悉再不熟悉不过的(必修课文)。
小男孩眼巴巴得望着老师,一脸无辜,嘟囔着小嘴,怯怯的挤出了一句:“我知道啊,这篇课文是选修课,可是我就是喜欢这篇啊。”
老师双手合十支在办公桌上,时不时地咬着指甲,食指像水禽一样相互缠绕。改卷的笔尖已被风干,老师利落甩了甩钢笔,“哦,这样啊”。
之后,淡淡地画了一个重重的红圈。
2.
那时候小男孩才14来岁,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每天忙着和母亲置气。
他个头不高,瘦弱的身躯撑不住宽大的衣裳,衣裳晃来晃去,裤管前后荡着,没有屁股似的。
小男孩每天被班里的孩子,欺负,被“小矮子,小矮子的”喊着。
不合群的孩子,永远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他经常质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把自己生得这般矮小,一点都不出众。
反抗的方式有两种,一是说浑话,二是离家出走。
顶了嘴,母亲也不会责怪。
躲到一颗树后,躲到没人去的野地里,他喜欢看着母亲顶着太阳焦急呼喊他名字的样子,然后故不做声,看着母亲的喉咙慢慢沙哑。
母亲有时面对儿子的质问,只能沉默。她读的书不多,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落泪。
直到有一天小男孩看到课文的一篇文字:
“现在我才想到,当年我总是独自跑到地坛去,曾经给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
“我真的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男孩子,千万不要和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了,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小男孩突然明白,自己的任性,自己的浑话,在母亲那儿,给母亲深深扎了一刀。
他那时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正如文章里所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后来考试,他碰到了那道题。
他在试卷上的答案是:“我喜欢《我与地坛》,喜欢原因:我想我妈妈了”。
3.
那个小男孩是我。
而那位作者,也成为了我一生的偶像,史铁生。
史铁生20岁那年,命运给他重重的一击,在他最狂妄的年龄时,废了他的双腿。
从一个少年时期的跨栏冠军到一个躺在轮椅上了的人。
于是,他的余生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主业是生病,业余写点东西”。
他说,“我是个残疾人,不是个废人”。
之后苦海泛舟的岁月里,史铁生创作了20部短篇小说、6部中篇小说、2部长篇小说、18部随笔散文、2部电影剧本。
正如罗曼罗兰说的那样,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真正的强大和体魄骨骼并没多大关系,当你长大了,那些欺负你的孩子就小了。
治愈一切的从来都不是时间,是你自己。
4.
冯唐在《三十六大》大偶一章中提到,找个偶像的意义重大,比找个初恋和墓地都重要。
在长大过程中,慢慢发现,对于个人的成长和欢喜,找个合适的偶像是一条被历史反复证明了的捷径。你望着整个星空,星空不可得,路上有偶像,仿佛一颗星星似的,也好。
人生每每走到低谷时,便看一看史铁生,庄严的“站着”,比谁都高。
正如史铁生主治医生说的那样,史铁生之后,谈生是奢侈,谈死是矫情。
你拼命扑腾跳跃,偶尔被命运摁在地上,终究需要找到的是让你站起来的人。
陪你走上一步,两步,三步,之后你健步如飞。
5.
史铁生早已不在地坛,地坛却在永在史铁生。
今天,地坛还在,那个昨日在地坛的少年,已经化成了传奇。
偶尔会想起当年答错的那道题,人生有些事会答错,可并不后悔。
图由席婷婷小朋友绘画,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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