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桐花开

油桐花,从来不知道,你有如此浪漫的名字——五月雪。

  春末夏初,不冷不热最宜人的季节,乡间山坡上的油桐树开花了。

  五片洁白的花瓣,衬着一点嫣红的花蕊,象穿着白衬衫戴红领巾的小小姑娘,朴实素淡清新悦目。

  花儿们一朵朵拥成一簇簇连成一片片,在宽大碧绿的桐子叶间高低起伏,远看如白云飘浮山间。

  南风拂来,便有花儿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天地仿佛一片苍茫。

  或夜雨袭过,满地油桐花堆积,踏花而过鞋履香。

  比油桐花更香的,乃桐子叶麦粑。

  桐花开过不久,新麦打下来了。鲜嫩宽阔碧绿的桐子叶包裹着的麦粑,因含有麦麸皮,呈黄褐色,口感粗糙,但桐子叶和新鲜小麦的清香会让你忽略色泽和口感。

  放学回家饿极了,抓一个桐子叶麦粑放灶膛热灰里烤,烤得焦焦的带点糊皮,才是最香醉香。

  桐子叶里还包裹着浓浓亲情。谁家做结婚酒了,谁家开生日宴了。老人小孩行动不便没去,吃不到“三蒸九扣”的流水席。不用担心,去的人已在路边摘上几张桐子叶,将自己那份软糯的夹沙肉,肥而不腻的烧白裹着打包回来了。

  干活回来的大人,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捏着桐子叶包。小孩便跳着笑着扑上去了,又有好吃的啦。桐子叶里有时是紫红的桑葚,有时是色味比桑椹好得远的覆盆子,有时是地瓜pao,有时是剪刀pao.....

  油桐树很快结果了,一嘟噜一嘟噜挂在枝叶间,硬硬圆圆的青果子被玩童揪下,当作子弹玩打仗。

  待青果子慢慢晕染团团胭脂红,再到通体红果果,再到全身软软黑褐色,有的迫不及待掉到地上,油桐果瓜熟蒂落。

  拿着长竹竿打桐子,漫山遍野草丛里寻找桐子。背回家剥掉桐子皮,里面褐色的桐子瓣晒干,就可以派上大用场。

  桐子瓣能背到粮站换菜籽油。

  菜籽油,不单炒菜香醇,而是身份的象征。只有吃国家粮的城市户口人,才能拥有菜油票,才有吃菜籽油的权利。

  农民种油菜,小孩们在油菜花田里油菜花香里割猪草,成熟了的金黄油菜角打出乌黑发亮的油菜籽,交到粮站。但农民却吃不到菜油,即使有榨油后的菜籽饼卖作猪饲料,但菜油星农民也见不到。

  当年老师激励学生跳出农门的箴言即是:“你今后是穿草鞋还是皮鞋?你今后想不想有菜仔油吃?”

  有桐子瓣,能换菜籽油,多多少少能尝点菜籽油香。我对菜籽油情有独钟,后来吃过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葵花籽油,统统不及菜油独特的香。

  正是油桐瓣让我沾到的菜籽油香而发奋图强努力读书。所谓“食菜籽油者,宁有种乎?”

  油桐瓣榨成的桐油,婆婆总是贮藏着一小瓶。婆婆的桐油被她叫得很好听,叫“桐优”。

  偶尔拉肚子肚子疼得不得了,婆婆就拿出她的“桐优”,涂在小孩的肚脐周围,闷闷的桐油气味弥漫鼻孔不好闻。但随着婆婆轻柔的按摩,桐油真的治好了肚子痛。

  冬天手脚长冻疮,拿“桐优”来,不小心被烫伤,拿“桐优”来,小孩胃口不好,脸色青白,肚子里长茴虫了,拿“桐优”来......

  桐油,还制造着浪漫。

  因为戴望舒“撑着油纸伞,徘徊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默默的彳亍着......”

  这忧郁浪漫的道具油纸伞,上面得涂上一层桐油。

  小时家里也有把油纸伞的,明亮的土黄色,下雨天撑开来,头顶便撑开一片温暖阳光。

  而今,油纸伞不多见了,家乡的油桐树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世界那么大,想去台湾看看。旅行社推荐去花莲赏五月雪。

  何谓“五月雪”?原来油桐花。

  我不去花莲了。

  我的家乡叫莲花,真希望有那么一天,家乡也种满遍山油桐树,旅行社推荐赏五月雪的地方,不只台湾花莲,仲有重庆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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