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即有用,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庄子
Linda是个心灵手巧的上海女孩,情人节烤蛋糕,端午节做粽子,中秋节烙月饼,冬至包饺子……总之,只要是个节日,她必定整点什么出来,而且总是像模像样。
“国庆节吃什么?”十月一号那天,她在群里这么问了一嗓子。我哑然失笑。真是吃货一枚,国庆节也得跟吃联系起来。
“吃国旗。”我说。
Linda提议,这国庆节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聚一聚,虽身在海外可咱毕竟是中国人啊。于是一呼百应,很快确定了时间地点人数。
十月二号那天,我们聚在一个闺蜜家,叮叮当当地做起了各式中国菜肴。蒸煮炒炖,忙得不亦乐乎。几个老外男家属乐得自在,一屋子女人忙着烹调,没人去啰嗦吩咐他们,一边儿聊得那叫一个热络。
8个女人,在厨房大刀阔斧忙了两个半小时,8道大菜端上桌来。南方的北方的,鸡鸭鱼肉海鲜沙拉,应有尽有。加上大家带来的甜点和小吃,长长的桌子摆得琳琅满目。
边吃边聊,吃完接着聊。等我们终于决定辞别主人回家,已是下午六点。
开车回来的路上,我说今天一天都被我虚度了,没写文章,读者留言也没回复。
先生认真地问我:“你今天开心吗?”
“自然是非常开心啦。这样的聚会,玩得舒服聊得尽兴。”我答。
“那你为什么觉得虚度了呢?快乐的时光才是你生命中最有意义的瞬间。”他像个老学究,盯着我问。
我没有回答他,心里却开始感叹。是啊,每一个特别开心的日子,看起来总好像总是被我们无所事事挥霍的时光。比如在沙滩上晒太阳,在红叶飞舞的林子里漫步,和三五好友在阳光里就着咖啡的香气闲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听着音乐发呆。
这些时间里,我们没有挣钱,没出成绩;又不像健身和旅行,或强壮身体或增长见识。因为太过舒服和轻松,没有付出努力和汗水,潜意识里,我们会觉得这些时间,被我们无谓地消耗掉,有些得不偿失。
可其实,正是因为这些看似无用的时间,愉悦了身心,帮助我们获得快乐,疲倦的大脑得以修整,一些清新的东西涌入身体。这些无用,促进我们身体的新陈代谢,激发我们的潜能,给我们以灵感,让我们的创造力也得以提升,实则十分有用。
高中的孩子,只要一放下书本,很多父母就会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殊不知,捧着书本却学不进去的时候,才是浪费。与其装模作样地学,不如痛痛快快地让他玩一会儿。大脑需要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提高效率。
我带邻居的孩子去看朋友的个人收藏。满满一屋子的各式枪支,从二战以前的到最新的款式,前苏联的、中国的、朝鲜的、美国的,那个16岁的孩子能一一说出名字来。停车的时候,我倒车技术欠佳,他指导我什么时候往左边打半圈,什么时候往右打满。按他的指导,我果然把车稳稳地停在恰当的位置。问他,才知道这些武器的名称还有开车停车的技巧,他都是在游戏里学来的。
你看,即使是玩游戏,也并非完全是虚度光阴啊,也还是能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的。
当年我上中学的时候,特别喜欢读课外书。母上大人每每骂我,说我“尽看些没用的”。“这些东西,能帮你考上好大学吗?你以后能靠这个生活吗?”她总这样质问我。
确实,那些课外书,没有帮我考上好的大学,我至今也不能靠写作生活。但是,看课外书让我成为现在这样的自己:懂得感恩,热爱生活,也坦然接受生活的挑战。看课外书让我喜欢上写作,这丰富了我现在的生活,帮助我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让我的生活更斑斓。
作者群里有一位化学老师,他的学生们尤其喜欢听他的课。因为他的课有趣,他总是信手拈来旁征博引,能把深刻的道理浅显地讲明白讲透彻。可是,当初他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还在看莎士比亚看狄更斯,曾被老师批评“不务正业”。
有些被我们“糟蹋”了的时间,并非没用。我们享受了那时那刻,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在我们的生命里显现出来。这不像你这个月工作,月底就能拿到薪水那么立竿见影,可也不像你一个月的薪水那么容易被挥霍掉。
我们“虚度”掉的时光,和我们吃过的饭、我们读过的书、我们走过的地方一起,藏在了我们的气质里,让我们成为自己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无用与有用,都是相对的。在沙漠里行走,一杯水的用处,比一颗钻石的用处更大。在荒岛上,一个硬币要比一张一百的纸币有用一百倍。
书的用处,本是传承文化。可在电影《后天》里面,人类冰河时代到来,一群藏身在纽约图书馆里的人,为了活命,把图书馆里各种珍藏的版本扔进壁炉里,燃烧的书本发出的熊熊火光拯救了他们。
所以,不要总是纠结于有用和无用。多抽出一些时间,会会老友吧。天南地北地胡侃就好,说说体己话儿,聊一下最近的八卦,笑话对方的新发型,自嘲一下最近的糗事。
有可能就回去陪陪爸妈吧。他们渐渐老了,赚钱的日子以后还多,陪伴他们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再忙,也别忘了你的那一位。和她一起散步,一起看星光满天,一起靠在栏杆上,看水里的影子。最好的时光,应该和恋人一起虚度。
我们不用总去责备自己浪费了时间。养几盆绿植,空闲的时候浇浇水;辟一处庭院,剪枝、修草、堆假山。周末美美的睡上一个懒觉,醒来后慵倦地泡上一杯热茶,听百合静静地开放,看蓝天上云卷云舒。
放空自己,在压力大的日子里,是对自己最好的疼爱。
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来调节一下繁忙的工作单调的生活,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你永远不知道,那些“无用之事”,将来会给你的人生带来多么了不起的变化。
其实,最美的,最有意义的,就是那些被我们“虚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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