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门外的面壁思过

今天是来上海以后的第二次面试，直接在门口被人赶了。一家工厂在招收生产文员，招收三个女的，两个男的，要求至少是高中或中专文凭，熟悉办公软件和电脑打字，中介费100元。最近上海找工作，普遍收几百到一千多的中介费，看到这个求职成本这么低，我也完全符合要求，就等了一上午，准备参加面试。快到约定的面试时间了，看到没有人来，我以为要胜券在握了，结果短时间内涌上来十多个男的。再后来有人来初步筛选，竟然有大专学历的来，我这种高中学历的直接就一摆手给打发了。谁说学历没用？连个工资不高，任职能力没有刚性要求的生产文员职位，都能轻而易举用学历来打我脸。

昨天去迪莱克丝（奢侈品皮包工厂）面试，中介费要到1300。不要说为什么要走中介？在大上海中介和工厂人事蛇鼠一窝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笔钱最后要多方分成的，只是今年前所未有的虚高不下。外资企业，待遇相对而言要好一些。这家厂管吃住，这样子能在物价飞涨的今天在手里多剩下些钱，在上海活得紧吧点，把钱将来带回农村家里还是济事些的。虽然不是我喜欢的工作，收入却在底层社会里算基本理想的，所以我想试试。最后由于人力资源最近很充裕，工厂也就耐住性子慢慢挑，没有相关工作经验的就直接刷掉了。我想到可能会求职失败，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

如今的上海，人力成本相对而言比全国其他地方是要高的，所以不少工厂已经选择迁移。从去年开始，上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控外来“低端”人口。很多群租房被清理，无数小商铺也被赶走。如今的上海越来越不适合底层的生存了。我不敢去很多不提供住宿的工厂，就怕如今高昂的房租彻底把我有限的收入消解了，可要求住宿，我的求职选择就又要减少很多。找一份工作难吗？我又不能斩钉截铁地说难，毕竟富士康、广达、华硕之类的电子代工大厂永远在缺人永远在招人。可一旦有了几次这种类似于集中营的电子大厂生活经历，想想都会是一场噩梦。由于富士康的N连跳影响深远，其实如今的富士康要人性化不少，而像广达这种代工着外界各种意想不到的数码产品的大企业反而更不人道。

离开学校已经将近十年了。我放弃了学历，也不热心于任何技术，走到今天也是咎由自取吧？没有资本，没有实力，我却想找个相对理想的工作，希望有家企业陪我一起成长，真是白白天真了这么多年。我本可以熬到一个大学本科的学历，虽然没有太多含金量，却是一个免去过多努力的职场敲门砖。我放弃了学历，眼前唯一剩下一条大道其实就是技术，当然也有其他，但道路要更为狭窄和曲折。离校后将近十年的光景，我却仍然站在原来的路口，不甘心于去学一门技术，仅仅因为我根本不会喜欢。我也做过其他尝试，比如做保安，希望有余暇学些知识。在北京劳动局做保安那一年，我一样混沌困厄，但也确实在首都图书馆读了这辈子最多的书，可惜于现实无补。后来，去应聘进入一家网络销售公司，就是做那种电视购物后台接线员的工作。我经过几天的特训，当时的确学了不少东西，毕竟他们的讲师都是老江湖，只给干货。最后，书生意气的我不认同他们的骗，也走不出自己性格内向的坎，索性放弃。想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趁年轻就一心只挣钱，很快我就被北京一帮打着物流公司旗号的职业骗子给骗了。身上没钱了，我就随便去街上找了个电子游戏厅服务生的工作。没有生活费，我找朋友求救，自认为帮过他很多次，他会救济，可电话他根本不接，后来找我舅要了几百块。游戏厅很快给安排住到了地下三层，在极为潮湿憋闷的宿舍硬床板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早晨我决定离开，我认为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后来的工厂生涯就浑浑噩噩了，我的工作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简单人力，虽然我的手够快，做事也认真负责，拿过好多次优秀员工的奖励，可没有机会学东西。我的资历够升职到小组长了，可我不爱说话的性格不适合去管理人，领导们都是权衡过然后放弃了。

想来这么多年，学习技术的机会倒是有过一次。前些年，我在比亚迪一连拿了多个月度奖并顺势拿了季度优秀奖励，有其他部门上级想让我去学CNC调机，我安逸惯了就一口回绝了。懒有很多种，我是那种做很多事都积极认真，而懒得学习，懒得改变的人。既然不能上理想大学，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并做喜欢的工作，我的出路其实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在各种不喜欢但有用的东西中强行发掘兴趣。谋生是最重要的，我却想极力逃避现实去读书，看电影，听歌，下围棋，玩数码，到得今天我仍旧身无所长，所以求职受阻。曾经由于高中语文老师引导，我也曾幻想过写作也许是条出路，可我显然不具备那种才华。“这个时代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话虽然冷酷可道理是不好反驳的。在网上也断断续续留下不少文字，我自己都越来越欣赏不来。生存危机感太强，我发现文字的力量也越来越受限，写出来的东西和想要的总是南辕北辙，所谓的小才华也在加速远我而去。

是时候考虑换种活法了，三十而立，我不能如想象般成熟，可有必要摒弃更多的幼稚。生存从来都是一件难事，我不奢望剧情反转，横空逆袭，我只想找到自己那条生路，和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一样平和自在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