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后花园

我们家在白鹿原下面,是的,就是那个电视剧《白鹿原》的下面。你很难想象一个90后怎么还会有这种宗族式的回忆。多年后,我也觉得诧然,我想那就是中国精神在爷爷身上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光照。


爷爷的后花园_第1张图片
香椿树很高,要用钩子钩

小时候,我们家有一个后院,穿过客厅,打开一扇绿窗纱做的木门,就是满眼青苔的院子。爷爷退休前是农林局的护林员,加上又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对种植自是有感情也有经验,后院有五棵高高直直的香椿树,每年春天绿茵遮蔽了整个后院,我躺在这绿光投射进来的床上,一次次进入这绿光渲染着的梦境。

记得那一年,我十岁,邻居家的弟弟妹妹也都七八岁的样子,我和弟弟常常和他们在一起玩耍,从早到晚的在各家的楼梯上、天台上、家对面的垃圾场疯跑,总也有玩不够的时光。有一天我清楚地记得,爷爷给我们说,他要给我们开一个私塾教我们打拳读书。那时候很好奇啊,只见爷爷找来了一个蛇皮袋子,给里面灌了大半袋沙子,然后又在上面套了一个麻袋,再用尼龙绳把口扎紧,爷爷力气大,一把就把麻袋提溜到那棵矮苹果树的粗枝上,三两下就把绳子绕得紧紧的,看着圆鼓鼓的麻袋包袱在空中转悠起来我们别提多兴奋了,只是觉得生活中又出现了一个新奇的玩意,许是那时候太小,看啥东西都觉得大,那时候就觉得那个包袱真沉真大啊,估计爷爷也是考虑了我们的身高和力量,就算麻袋掉下来也不会砸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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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树上常有花媳妇

爷爷用耙子把后院的落叶都扫落到一堆收拾干净,只留下淡淡的一层青苔,小鸡娃也被他全捉回鸡棚里,一个个受惊了的小脑袋在笼子里翘首盼望,纳闷老爷爷要举行什么盛会。哈哈,我们小孩子自是什么都不想,只顾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新鲜事。麻袋一挂好,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叫来了一群好朋友,每个人都很兴奋。爷爷说以后要每天都来,你们在这里打拳、读书,不收钱。我们的眼睛都盯着那个在空中晃悠悠的麻袋,没有人在乎爷爷说的话,只知道我们可以像电视里的人一样打沙袋玩了,一伙子人全拥上去对着沙袋就是嘿嘿哈哈的挥拳弄棒,假装自己是武打明星,嘴里发出各种吱哩哇啦的叫喊,那个胖胖的沙袋被我们左一圈右一脚折腾的够呛。自那以后,每天我们家的后院都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胖麻袋成了我们的明星,每天来到后院玩的孩子,像模像样的打上几拳后,就各自跑去别的地方玩耍,早忘了爷爷的“规定”,爷爷一篇书都没有教成,直到有一天麻袋被我们不知怎么地打破了一个洞,沙子漏了,这个爷爷理想中的私塾终于“倒闭”了。

那一年我十岁,这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想起,但是陪爷爷捉鸡被小鸡仔拉了一手粑粑的画面以及那个在树枝上摇摇晃晃的胖沙袋却成为我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曾经。那一年距离爷爷去世还有八年,他在人生最后的十年间想要重新恢复一种传统,爷爷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他是传统中国的见证者,现在想起,才渐渐理解他是用自己古老的记忆摸索一种可能性。

《白鹿原》里朱先生给白嘉轩说“你问我族长怎么当,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大丈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爷爷的后花园_第3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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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后花园_第4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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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后花园_第5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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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世已经8年了,我也长大了。这个网络化的、快速的信息时代像是一辆特快列车载着我快速地疾驰而去,爷爷和他背后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过去。

“爷爷,到底是我离开了你,还是你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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