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我”——读《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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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乌合之众》这本书,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虽然中译版起了个抓人眼球的名字,但是看到副标题——大众心理研究——就对这种学术性作品望而却步了。可一旦打开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略略读上几段,竟再也停不下来。作者勒庞对群体特点的一些论述拥有持久的生命力,即便是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书中指出的现象问题仍然就在我们身边。现实案例触手可及,让人不得不把膝盖献上。那么,什么是勒庞笔下的“乌合之众”?

通过对历史及现实的观察,勒庞发现在其所处的时代,群体势力正在崛起,人们正在进入群体的时代。他指出,个人一旦进入群体,其个性便被湮没,群体的思想和感情逐渐趋于一致,并在行为上表现出无异议、情绪化和低智商的特点。就是说,无论你脑袋里装的是牛顿还是爱因斯坦,一旦进入群体,你很快就会站到傻A和傻C中间。群体的聚集仿佛使个体内部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勒庞对这种化学反应进行了分析。

即为群体,首先就体现在人数上。人多,就感觉势众,感到势不可挡在这种“势众”感的包围下,一个平庸的、软弱无能的人也能爆发小宇宙,分分钟将群体征途上的阻碍轰成渣渣。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幻觉能将个体本能的欲望彻底激发出来。法不责众的感受使得法律和制度对群体中的个人失去了约束力,个体所拥有的责任感在群体中消失于是,有意识的人格被无意识的人格打败,动物性战胜了人性。这种被“无意识”占了上风的群体极易接受暗示,并把暗示的观念转化为行动。思想和情感在群体中可以传染蔓延最终,群体的思想达到了统一,得到了所有人的顺从。

动物的行为通常遵从本能,在外界刺激和自身反应间几乎没有间隙。作为理性的人类,在受到刺激和做出反应之间会留出一个空间进行思考判断,从而做出合“理”的行为。在脊髓神经中的本能占据上风的群体中,这个空间也被压缩到几乎没有。因此,群体没有推理能力,只是把外界的刺激因素转化为行动,给什么样的刺激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体现了群体情绪化和低智商的行为特点。

勒庞描述的这种群体的特点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人们常常为一些群体性暴力事件中,原本温顺和善的个体所表现出的凶残暴虐而感到吃惊。就我们这个国家而言,也曾在一段黑暗岁月里,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甚至更骇人听闻的事件接连不断发生。往近一点说,除了菜市场大妈们,有多少受过经济学训练的知识分子罔顾风险与收益的基本原理,在“4000刚起步,6000指日越”的幻想中迈入轰轰烈烈的炒股大军,最终惨淡收场,甚至至今仍不肯罢手。虽然,群体在智力水平上低于孤立的个人,但是在道德表现上并不是一定往坏的方向发展,要看群体接收到的暗示和刺激是什么。群体也可以在名誉荣耀、爱国精神的号召下,抛弃个人利益,表现出崇高的奉献和牺牲精神。

勒庞对群体特性的描述可以说是“针针见血”,切中要害,并运用许多历史事件阐述观点,使得这本书并没有像一般社科读物那样枯燥无聊。结合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现象,看勒庞对群体问题的精准发现,确实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然而,将勒庞对群体问题的分析解释进一步咀嚼之时,头脑却产生了一些混乱。

对于群体形成的原点,勒庞就没有阐述得十分清晰。“一些人偶然发现他们彼此站在一起”并不能构成群体。比如,同一时间出现在一个广场上的人们,并没有表现出勒庞所指出的群体特征。勒庞发现聚集成群体的人,表现出有别于孤立个体的新特征。而他又说“自觉的个性的消失,以及感情和思想转向一个不同的方向”才是他所研究的“组织化的群体”。是不是感觉绕了个圈?这是因为勒庞并没有能够分析出群体最初的联系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再比如,勒庞分析了领袖在群体中的作用,并指出通过断言、重复和传染才能有效地动员群众。他指出,领袖的意志“是群体形成意见并取得一致的核心”,各色人等因领袖而形成组织。但是,领袖的“坚强意志”和“强烈信仰”又从何而来?如果“领袖最初往往不过是被领导者中的一员”,那在领袖这个“形成组织的第一要素”出现前,群体是如何形成的?

此外,让我们设想一下,勒庞在深刻洞悉了“断言、重复、传染”是让观念进入群体头脑并扎根的最重要的三种手段的情况下,有没有在写作时有意无意地使用了这些技巧?比如,“群体不善推理,却急于采取行动”,“他们并不推理或只会错误地推理”,“没有必要进一步指出,群体没有推理能力”,“既然群体没有思考和推理能力”,“我们已经证明,群体并不进行推理”,“我们已经证明,群体是不受推理影响的”,“群体从来不受理性的指引”,“群体的意见和信念尤其会因为传染,但绝不会因为推理而得到普及”……全书十分肯定地指出群体没有推理能力,大约近20次。不同时代,不同地点,不同种族的千万读者,在读完了这些文字后,会不会将观念转向一致的方向——认为群体不善推理,而他们自己可能并没有推理出“群体没有推理能力”的原因。

正像墨顿所说,“勒庞对人群和集体行为的突出特征有相当敏锐的把握能力,但是他并没有对它们作出令人满意的说明”。但这并不影响《乌合之众》这本书的价值,他的“当代意义,在于它发现问题的功能,而非解决问题的功能”。这仍是一本值得我们阅读并思考的书。勒庞带我们认识了个人进入群体中所表现出的新特征,那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使自己避免退化成为被脊髓神经控制的原始人。个人觉得,大概至少需要做到两点。

首先,在刺激和反应中间留有足够的空间。当接收到外部环境的刺激时,不要即刻转化为行动,留下思考的空间。古语云:“三思而后行”。我们不是要变得优柔寡断,而是要用脑思考。不用膝盖,一敲即弹。其次,保持独立思考,切勿失去自我判断能力。勒庞认为在其时代,使群众意见多变的原因之一是报纸“不断把十分对立的意见带到群众面前”。看看我们所处的时代,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更加严重。现代媒体的发达使我们无时无刻被大量的资讯所包围,与其说我们处在信息爆炸的年代,不如说我们处在信息泛滥的年代。互联网、电视、报纸所提供的或精美包装或粗制滥造的资讯,让人们不必自己思考,只用那些套话就可以做出结论。古印度的瑜伽大师在喜马拉雅山麓观察动植物的姿势,创立出肉体和精神的修持方法。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孔子杏坛设教,坐而论道。之前没有,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有,通过刷微博、朋友圈刷出来的哲人吧。

我们忙于低头吸收土壤里的各种元素,无论有益还是有害,却忘了抬头看看自己生长的方向。辛弃疾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当个体进入了群体之“众”,芸芸众生里“我”还能否保持自“我”?而他,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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