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纯属胡说八道,是我瞎编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写的是啥,不承担任何责任,欢迎署名转载,别抄袭)
北山的父亲死了,没能挺到2047年的除夕。
对一个肺癌晚期患者来说,家属也早有心理准备,时间拉长了痛苦,让人变得麻木和习惯,坐在三亚前往北京的高铁上,北山并不是很悲痛。父亲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就到了北京工作,接着在那里生活了三十年,生命的最后五年,在肺病的痛苦中煎熬度过。
“前方到站,广州站,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您的行李准备下车,广州站为全封闭净化车站,旅客朋友下车时不必佩戴个人空气净化器,请抓紧时间上下车”。
广州,北山曾经工作过的城市。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在这里上过学,那时候广州还是一座空气相对很好的城市,珠江带来的湿润水气,再加上粤北山区对北方雾霾的阻挡,很多北方人移居到这里。然而后来,在华北平原彻底变成工业废土之后,大批工厂迁移到了这里,一次次大规模抗议被镇压,珠三角很快变成了另一个严重的污染区域。好在这里的科技基建底子很厚,政府也担忧分离叛乱而做了一些妥协,几乎所有的重要公共场所都进行了全封闭净化隔离处理。
对于北山曾经供职的小公司来说,自然租不起全封闭净化隔离完善的高端写字楼,而这个国内二本普通大学的毕业生,又很难进入那些高端写字楼里面的大公司。三年前,北山离开了广州来到三亚,这座小岛上的城市已经成为中国唯一户外空气质量勉强达标的地方。
当只有一块骨头的时候,你要担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吃上,而是那些没吃上骨头的会不会吃了你。
海南岛的人口比十几年前增加了二十倍,几乎全部为外省移民,这座曾经的度假地如今变成了东亚最拥挤的城市区,新建的岛内高铁足以保证任何两地间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一直有小道消息说中央政府可能会把行政部门迁到三亚,这个消息传了好多年也没成真。北山不相信这个庞大国家的首都会屈尊迁到这么个小岛上,那是一百年前的战败方才会做的事情。
火车在鸣笛声中再次出发,广州站内别出心裁地把顶棚做成了蓝天白云的样子,高压气墙把雾霾挡在了户外。刚刚出站,仿佛进入隧道般,一下子暗了下来,北山拉下了窗帘,反正窗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打开手机,再次查看了一下早上殡葬部门发来的信息“北山先生,您好:我们是北京市朝阳区殡葬处。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父亲已于昨夜按照《北京市外来人口计划死亡处理办法》的相关规定自愿接受死亡处理,请您于三日内抵达我处办理遗产转交手续,请携带居民身份证和户口簿,我们已将《赴京临时通行证》电子版发至您的手机,如有问题可回复此短信查询”。
外来人口计划死亡处理办法是五年前政府颁布的,因为大量外来人口在本地没有房产用来死后支付高额墓地,也没钱养老,也没法再回到故乡。这些城市的大批外地老人让当地人很困扰,所以有“专家学者”呼吁提案,政府设置殡葬处来处理外来人口计划死亡。按照这个计划,在本地没有房产或户口的外来人口统一死亡时间为65岁,如果到期不想死就要交钱续命,这笔钱用于本地人的养老,如果愿意提前死,家属可以获得一定的奖励。
北山的父亲虽然还不到60岁,但已经肺癌晚期,所以自愿接受了死亡处理。这件事情去年父亲就跟北山讨论过,北山没有同意,虽然他的薪水支付父亲的医疗费非常吃紧,自己也一直因此没有结婚,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父亲就这么被死亡处理了。不过自愿接受死亡处理是不需要家属同意的,所以北山也没有办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他难过的是父亲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这一天这么快到来。
电话响了,北山一看来电显示,是他在东北老家的表叔,父亲的表弟。
“大侄儿呀,我是你叔,我看到你的留言了,唉,节哀顺变吧孩子”
“嗯,叔,没事儿,我在火车上正往北京去呢,你过来不?”
“那肯定呀,我得比你晚一天到,现在出东北管得很严格,我刚问了出入境管理中心,丧事允许出境但申请之后要隔天才能出签证,我先买好票了。”
“行,叔你也别着急,我到了先去办手续,在北京等你们”
“唉,你爸也真是的,这辈子没享福,就在北京活活磨了自己三十年,我早就说让他回东北老家,虽然这边条件艰苦但好歹也是有家人在呀”
“我爸就那脾气,我也劝过他不好使,都是命吧”
“也是,那行吧大侄儿,我就先挂了,等我办好了再告诉你”
北山最后一次回东北老家还是十年前奶奶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政府已经颁布了《跨省移民法》,因为东北人移民的首要地点就是北京,所以不再被允许离开山海关,山海关通往沈阳的路上,一辆辆大卡车拉着边境上被抓住的偷渡者返回。虽然俄罗斯开放了远东边境,但更加萧瑟凋敝的更北方显然无法吸引东北人移民过去。
表叔是父亲最亲的亲戚,北山小时候表叔常常来北京,给北山的父亲带来老家特产。表叔是公务员,在东北算是日子还过得去,不过五年前《东三省社保制度修改意见》颁布,东北政府的社保体系崩溃,从覆盖全民变成只维持公职人员医疗养老,一夜之间绝大多数人的社保账户都被清空。不过这并没有引起骚乱暴动,长期的经济萧条已经让人们对社会感到麻木,从没指望还能取出钱来。
表叔一直希望北山的父亲回东北老家生活,那边所有的工厂几乎全部倒闭,所以空气反而还好。中国政府和俄罗斯政府开放了远东边境,中国政府希望吸引俄罗斯人来发展工业和商业,俄罗斯政府希望中国人去远东发展农业,然而两边谁也没动。当年那群千里跋涉闯关东的后代们已经疲惫到没有心气儿再去另一片荒原上开始新生活,而俄罗斯远东,早已因为酒精、寒冷和经济崩溃而没什么人了。
“旅客朋友们大家好,午餐时间到了,我们在8号车厢餐车为大家准备了丰富可口的午餐,欢迎大家前往餐车就餐,也可以通过列车员在座位上订餐,本次列车全部食品选用工厂食材,最大程度保障食品安全,请旅客们放心食用。”
北山想了想感觉毫无胃口,父亲说他小时候吃过地里长的蔬菜,北山很小的时候也吃过,但想不起什么味道了。如今严重的空气和水土污染导致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无法食用,只有工厂里通过人工无土栽培的植物才能保障食用安全。最近报纸上说政府准备在青藏高原开辟户外蔬菜种植实验,如果成功,大家就能吃上自然生长的蔬菜了。“那还不是专门供给有钱人”北山心想。
北山邻桌的大哥一直在跟对面的女孩搭讪,他这时订了两份套餐,大概是请女孩吃午餐。这个大哥听他介绍应该是个互联网公司的市场人员,和北山一起在三亚上的车。如今很多互联网公司都搬到了三亚,虽然远程办公技术越来越普及,可那些员工却更愿意一同搬到三亚去,也不愿意待在自己原来的城市,尽管公司一分钱搬家费不会给反而远程工作会给补贴。北山很幸运,他所在的公司去三亚较早,后面去的公司每增加一名外来员工就要支付给政府一笔“占了当地环境便宜税”,如果员工来自国家确认的九个“废土省份”,这笔税还要加倍。
“来美女,别客气”邻桌大哥订的饭到了,北山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有一大堆蘑菇,在空气水土污染严重的今天,这种室内培育非常成熟的菌类反而成了主要的副食,当然价格也最便宜。
“操,这么多蘑菇,120块钱一份太不值了”大哥显然对此很不满。
“还成吧,我还挺喜欢吃蘑菇的,再说至少安全”对面的女孩很随和
“我们公司在柬埔寨开了一块地,食堂每天都有绿叶菜吃,你是大三了是吧,大哥跟你说以后毕业一定要去大公司,这都是福利”邻桌大哥抖动的腮帮子同时完成咀嚼和说话两种功能
“要是能进去就好了,现在大学生都国家强制分配工作,不去就得交钱赎身,不知道把我分到哪里去。我上一届的师姐学法律的结果被分配到西沙群岛工地,虽说是文职但也太艰苦了,最后花了不少钱才调走”
“你大哥我还挺幸运,我那时候正好是自主就业最后一批,我很有远见地直接就奔海南岛了,现在都有房了。话说你那师姐在西沙群岛要是能待下没准也行,我听说政府是准备大规模建设南海人工岛,去的早没准真是个出路”
北山对他们的对话没什么兴趣,不用说其他地方,光九个“废土省份”就有七八亿人,几个人工岛够干嘛的。北山望向窗外,窗外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几乎已经看不到一点点远处的样子,北山知道,火车已经过了长江,进入了“废土区”。
“废土区”是民间的说法,官方叫“自由发展区”,意思就是放弃了不去治理了,政府对这些地区已经不再进行环境监管,同时也进行了减免税收等政策,允许这些地方高度自治,简单地说,自生自灭。这些政策是为了吸引那些重污染工厂迁到这些已经放弃的地方,而减轻还有希望治理的地方的污染。但工厂也不傻,这些重污染地区很难招募员工,交通也不便,所以政府采取各种保护和优惠去把那些工厂请来,这些工厂在当地都是土皇上一样。官方媒体上从来看不到这些省份的新闻。
这趟列车过了长江就不再停靠了,因为没有哪个城市的车站能够在那种严重雾霾条件下真正做到全封闭净化,恐怕只有太空站的技术才可以,但又太昂贵了。其实广州站也做不到,只是因为雾霾相对较轻才显得状况不错。
沿着铁路线,火车穿梭过一个又一个死寂的车站,这些曾经人流满满的火车站如今显得很冷清,废土区的火车不允许进入其他省份,只允许废土区内行驶,区外的客运列车在废土区也不停靠。废土区的居民如果想离开废土区,只能乘坐飞机或者高价的全封闭大巴,如果他们能够顺利拿到每年两次往返机会的签证的话。
离开三亚五个小时之后,火车驶入了一片彻底的灰暗之中,然而火车上的旅客却显得很兴奋,因为这里就是雾霾最严重的省份——河北,到了河北,北京就不远了。如今的河北已经快变成了无人区,人口只有二十年前的八分之一,集中在靠近辽宁和内蒙古的边界城市,秦皇岛成为了新的省会。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进入首都北京,请旅客朋友们准备好手中的赴京通行证,持有电子版的旅客请准备好手机,列车即将停靠在边检站,请旅客朋友们配合边检”。
列车缓慢停稳,北山掏出手机打开了殡葬处发来的临时赴京通行证电子版,其实就是一个二维码。虽然北京地处最严重雾霾区的包围中,这里却依然是中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只要中央政府在这里一天,人们就会像飞蛾一样扑过来,用自己的肺净化北京的空气,而中央政府也是铁了心的要死扎在这,坚不可摧绝不怕别人死的意志。
这是个很荒诞的事情,雾霾最严重的城市,却需要用边检的方式限制进入的人口。北京如同一座孤岛一样在华北平原上,对于周边省份的人来说,这里意味着工作和吃饱饭,至于雾霾,哪里不都是一样。
列车们打开了,佩戴着空气净化面罩的黑制服边检人员后面跟着同样佩戴空气净化面罩的绿制服武警,武警端着电击枪,这是必要的,经常有大量非法赴京人员通过伪造的通行证乘上列车,假证可以骗过列车安检但骗不过北京的边检站。
“你这个通行证是临时的,只能在北京停留一周,你清楚吧”边检人员扫码之后问北山
“清楚”
“好,那我就给你确认在这一刻入境,记住要在第八天的这一刻之前离开北京”
“恩恩,我知道”
列车再次缓缓开动,十几分钟后停在了北京南站。北山下了火车,坐上地铁前往朝阳区殡葬处。如今北京的各个政府机关单位都设置了地下通道,方便工作人员不需要暴露在户外空气中就可以上下班。
乘坐地铁七号线到了百子湾那一站,这里曾经是沿海赛洛城小区,现在已经变成了政府机关办公地点之一。下了地铁,按照指示箭头的方向就能走到丧葬处的门口,如同地下防空洞一样的大铁门。北山看到大门口有一个扫描摄像头,下面一个牌子写着“请扫码进入”。北山掏出手机再次把收到的二维码扫了一下,门响了一下,机械式的女声说“欢迎市民北山先生,我处已确认您的身份,请先进入空气过滤室”。
北山沿着通道进入一个透明玻璃房间,门锁好后开始进行空气过滤。底部的排风口将室内空气不断抽走,头顶的送风口向室内输送纯净空气。五分钟后,蜂鸣器响起,室内空气过滤完毕。虽然地下通道本身空气质量是合格的,但各个政府机关都自行安装了空气过滤室,显然他们对地下通道的空气没那么有把握。
走出空气过滤室,门口已经打印好一张流程表,北山按照流程表的指示来到殡葬处302室遗产交接科。一位脸如面具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北山,奇怪的是,她竟然是微笑的。面具笑脸女打印好了一张交接表让北山签字,同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真空塑料包。
“您可以在这打开包裹确认里面的东西再签字”
北山撕开真空塑料包,里面有一块肥皂和一枚小铁片,铁片上写着北山父亲的名字。
“额,这些就是我父亲的遗产吗?
“不,这些就是您父亲”面具笑脸女温柔地说
“我不明白,什么叫这些就是我父亲?”
“您父亲生前自愿签署了《北京市外来人口计划死亡同意书》,我们按照相关规章对您父亲进行了死亡处理。您父亲今年的“空气净化税”还没有缴纳,并且他生前在北京市内没有购买房产,按照规定他需要缴纳一大笔“死赖着不走也不买房”税,我们已将您父亲的可移植器官进行了拍卖,骨灰出售给了化肥工厂,其他部位出售给了宠物食品厂,所得费用刚好抵消税款和殡葬处理费用。您手中的肥皂是您父亲的人体脂肪制作的,是处理之后剩余的部分作为遗产交付家属,那一枚铁片是您父亲体内的铁制成,是给未满65岁自愿接受计划死亡人员家属的奖励,请签收。
北山懵了。
看着手里的肥皂和铁片,他不知道这一刻该有怎样的反应才对,是撕心裂肺地哭?还是麻木不仁地签字走人?一块肥皂和一枚铁片,这怎么会是父亲?他们竟然把父亲“处理”掉了,卖成了器官、化肥和宠物食品?他的父亲,那个在北京辛苦工作了三十年的父亲,最后留下的,是自己身体变成的一块肥皂和一枚铁片。
他的父亲,像一条狗一样活着,也像一条狗一样死去。
面前的面具笑脸女还在温柔地催自己签收,她已经看惯了家属惊讶震惊的样子,她觉得有点可笑,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不把你爸身上那点零件卖了难道就这么白欠着国家的吗?她觉得北山应该欣慰才对,至少他爸最后还留下了一块肥皂,很多人处理完什么都没留下也不够缴纳欠款的。
北山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母亲无法忍受北京的雾霾,希望搬到南方去生活,但他的父亲坚持要留在北京,因为只有北京才有他的梦想,虽然父亲一辈子也没说明白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似乎就只是上班下班而已。北山的母亲离婚之后再也没联系过父子俩,据说她去了上海,又去了广州,随着雾霾的逼近又去了三亚。这座人口已经超过千万的城市里,北山从没遇到过自己的母亲,他曾想,也许母亲最后会搬到西沙群岛去吧。
拿着肥皂和铁片,北山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殡葬处。他没有乘地铁去酒店,而是走到了地铁口,地铁安检通道不断进行着空气过滤,防止外面的人把雾霾带进来,地铁门口闪耀的红灯预示着地面上可怕的危险。
北山戴着空气净化器走上地面,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鼹鼠,平生第一次看到天空和太阳。其实哪里有什么天空和太阳,头顶上棕色的一片混沌,如迷雾一般,你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天空,或者自己其实还在地下。
北山突然感到一阵的胸闷,一个强烈的念头让他想把空气净化器摘下来,他想呼吸一下真正的空气,哪怕很快死去。死去了又如何呢?最后像父亲一样变成人油肥皂。北山的头在嗡嗡作响,他再也控制不住,感觉自己如溺水一般,马上就会窒息。
他用力扯下空气净化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重的雾霾从鼻腔进入他的肺部,那种灼烧的感觉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学抽烟,又让他想起学抽烟被父亲发现后暴打了一顿。父亲一辈子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没什么享受,辛苦地工作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奋斗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父亲曾说过在他到北京之后的五六年,其实已经离梦想很近了,结了婚有了孩子当上了媒体副主编,谁知道后来的文化清洗后,他只能去当色情搞笑网剧的文案。
雾霾充满了北山的每一个肺泡,把他肺里的干净空气挤了出来,北山重重地呼出来,感到有些眩晕迷醉,或许是从来没有呼吸过这么真实新鲜的空气了吧,难道是醉氧了?
北山又深深吸进第二口,小时候媒体就总在说雾霾的事情,但大家除了出门戴口罩屋里开净化器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措施。慢慢,雾霾越来越严重,普通的房子封闭性已经无法阻挡雾霾,人们开始戴着便携式空气净化器出门,有钱人重新装修完善封闭性,穷人只好自己用封闭条和胶带求得心理安慰。可是人们终究不可能不上班不工作不出门,开始有第一批人死在街头,接下里的故事就如同小道消息里说的,抗议、镇压、废土区的封锁等等。
当北山想吸进第三口的时候,他感觉一阵头晕,眼前似乎看到了父亲,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变成肥皂。北山倒下了,他想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死去,和父亲一样,像条狗一样活着,像条狗一样死去。
最后眼前的朦胧景象,是几个戴着防毒面具跳广场舞的大妈跑过来,“快来人呀!这小伙子把净化器摘了要自杀!”。
北山没死,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人有时候进一次医院挺好的,眼一闭一睁,什么烦恼都过去了。
表叔来过了,切走了半块自己表哥身体做的肥皂作纪念,留下了一堆蔬菜罐头,是他们公务员的福利。
舅舅舅妈来过了,一边感慨北山父亲命不好,一边留下了几张空气票。这个时代空气净化器的滤芯成为了国家战略物资,只能凭票供给,民间叫空气票。
父亲的同事们来过了,他们当中有的也有严重的肺病就住在这家医院里,有的住在靠近北京-河北边检站附近的廉租房里。
妈妈没来。
“这位先生,你的临时通行证已经过期了,你应该在昨天离开北京的”北京南站边检处的边检员也是面具脸,但不笑。
“我生病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这不是合法理由,你可以离开北京再住院”
“那怎么办”
“既然你已经买了票准备乘车,我可以不拘留遣送你,但会把你列入赴京黑名单,你五年内不能再来北京了”。
“好,我这辈子也不来了”
火车驶出北京,在重重迷雾里一路向南,开往那个暂时还没被雾霾吞没的城市。北山带着半块父亲身体做成的肥皂和一枚写着父亲名字的小铁片,他想把肥皂和铁片埋到西沙群岛去,让半辈子没见过阳光和蓝天的父亲,死后可以享受这一切。
又是一个难熬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