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某国
铅灰色的天空覆盖了整片森林,一条狭窄的公路在其中蜿蜒伸展,两边的是厚厚的积雪,寒风掠过,一阵雪花飘舞。
林间这条公路没有积雪,显然是刚清理过,午日阳光融化路上的残雪,晚间温度骤然下降,路上结了一层薄冰,像镜子一样光滑。
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款轿车行驶在公路上,金属部件的摩擦声很刺耳,车身仿佛随时会散掉。寒风从密封不严的车窗缝隙中涌进,车里格外的冷。
郑东并不介意,冰冷新鲜的空气让他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的状态。司机兼翻译,一个干瘦的大鼻子中年人,他似乎对这趟买卖很满意,要去的村子很远,要价100美元,郑东先给他付了100美元的定金,并答应找到人之后再付100美元。
他左手扶着方向盘,从档位处一个自制的架子上取出一个开盖的酒瓶,灌了一口,酒气迅速在车厢里弥漫,又很快消散,他递给郑东,用蹩脚的英语说道:“先生,喝一口,解渴御寒。”
“还有多远?”郑东没有接,他也用英语问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反光镜,后面有一个模糊的车影,没有开车灯,而郑东乘坐的车早早开了大灯,接近傍晚,林间的公路视野已然漆黑一片,这种摸黑开车的目的显然不想让前车发现,那么他们是谁?
只是为了那件东西,他嘴角微微扬起,冷哼一声,心里有了答案。
“快到了,先生。”随着“嗡”的一声,司机重重的踩下了油门。
十分钟后,到达终点,是一片开阔地,银色的雪地将整个镇子的轮廓映衬的格外清晰。周边是低矮的木屋,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镇子的中心地带。
“就是这里。”大鼻子司机停下车,又看了一眼郑东之前给他的写有地址的纸条,再次确认无误。
下车后,郑东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拎起脚边一个沉甸甸的皮箱,从怀里摸出一张残缺的照片,上面还有几点黑色的痕迹,仔细看着,他的思绪也回到五个月前。
中东小镇
一支五个人的小分队守在天台上,他们是来自国际知名雇佣兵组织EO公司,领队的就是郑东。叙国政府和他们的公司签约,专门执行一些特种作战任务。
没有紧张的情绪,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次安全的任务,不需要交火,找到叛军首领的位置,发现目标后告之指挥部,然后用无人机进行定点清除。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乘着夜色,根据情报,在距离目标150米的一家废弃的酒店潜伏下来。
7:00,狙击手肖恩确认目标出现,进屋后就没有出来,郑东看了下时间,冲着老搭档瓦尔特点了点头,他立即开始呼叫指挥部,要求无人机行动。
7:05
漆黑的夜空中闪现两个亮点,由远而近,两枚空对地导弹准确击中目标所在的房子,升起一朵十几米高的蘑菇云。在种情况下,那栋建筑物绝对无人生还。
7:10
确认目标已经被摧毁,郑东下命令撤退。突然,不远处几道探照灯的光束射来,都聚焦在天台上,亮如白昼。
“不好!”郑东等人迅速蹲下,拉下夜视镜观察敌情,一看心情就沉了下来。酒店四周出现了白色的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郑东做了个战术动作,四个人迅速在不同方向占据一个位置,最后一个在楼梯口蹲守。
“尽可能多消灭敌人,发现可以突围的方向立即报告!”下达命令后,狙击手先开枪,打灭了那几盏探照灯,激烈的枪战开始了……
曳光弹拉着一条条银色的光链扫向酒店的天台,他们藏身的墙垛外延爆起一朵朵尘烟,雇佣兵毕竟训练有素,迅速稳定住阵脚,点射四面围上来的敌人,几乎一枪毙命一个,距离酒店50米的这片地区成了生命禁区。
忽然,尖利刺耳的破空声从天而降,“迫击炮,散……”
剧烈爆炸过后,炮弹炸塌了半个酒店,郑东勉强坐起身来,耳鼻都被震出了血,一块弹片插在左肩膀上。两个佣兵尸身残缺不全,狙击手肖恩不见踪影,瓦尔特满面灰尘双目紧闭,斜靠在一堵墙上,膝盖以下全部消失。
郑东抓起身边的背包,单手拖着他找到一个隐蔽处,掏出急救包,拿出止血带,迅速勒紧他的残存的两条大腿,接着打了一针肾上腺激素。瓦尔特呕出一口鲜血,缓缓睁开眼,苦笑着说:“我还不想死,你还欠我10块酒钱。”
“去你的,你给我活着,我才还你钱。”郑东坐到他身边,把他抱在怀里,流弹打在周边的墙上“噗噗”作响。他们这边没有还击,显然敌人认为他们都死了,零星的射击是试探性攻击,迟早他们会冲过来。
瓦尔特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一次都喷出一摊鲜血,一块弹片击穿了他的右边的肺叶,郑东抓着一大把止血棉试图堵住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温热粘稠的带着腥味的液体,他知道瓦尔特的时间不多了。
瓦尔特艰难地拿出一张照片,大口大口喘着气,“地址在后面,找到她们,钱……钱都给她们,还有10块,酒钱。”末了还在和他开玩笑。
“好的,我知道了。”郑东皱着眉头笑笑,接过了照片,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瓦尔特是让他把公司的抚恤金带给他的妻女。
“多美啊,妈妈……”瓦尔特收回眼光,仰望星空,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最终涣散。
……
“先生,先生,我们进去吧。”大鼻子催促道,郑东又看了一眼照片才收进怀里。
大鼻子跟着郑东走进酒店大厅,郑东立刻感知三个人的气息,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在柱子后面,第三个人手中拿了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他抬头看了郑东一眼,闪过一丝暴戾的神色,又迅速低下了头。
前台只有一个服务员,大鼻子司机快步走到前台和他交流起来,服务员看上去有些紧张,听完司机的话后,嘀咕了几句本国语言,递给了他一张门卡,偷瞟一眼郑东,转身进了工作间。
司机弓着腰踮着脚一路小跑,挤出一脸笑容道:“您找的人在这里,跟我来。”
郑东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空无一人,像是一个会议室,只有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和几把椅子,面对郑东质疑的表情,大鼻子立即说道:“您稍等,我这就把人带来。”
他一出门,三个本地人早已等候在外面,“动静小点,装尸体的袋子带了吗?”有人亮出一个长长的黑色袋子。大鼻子点了点头,几个人推门而入。
他等在门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酒壶,仰脖喝了一大口,侧耳听了一会儿门里的动静,没有喊叫和打斗的声音,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他的三个同伙都是狠角色,南斯拉夫分裂战争时期的幸存者,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十条人命。战争结束后,大鼻子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专门杀害来这里的旅游者,抢到财物后,杀人抛尸,可惜几次下来没弄到多少钱。
大鼻子从那个沉甸甸的皮箱上嗅到了钱的味道,还是美元油墨的味道。那个中国人看起来瘦弱、憔悴,整死他不会太费力,这笔买卖简直太轻松了。他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扔在地毯上,狠狠用脚碾了几下,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三个同伙静静地躺在地上,对面那个中国人毫发无损地坐在那里。大鼻子亡魂大冒, 冷汗直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想跑,可是脚有些软。
“人在哪里?”郑东的声音稳定平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