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66号号码牌的时候,我心里想,这可能就是天意。
广州白云机场旁,南航明珠大酒店,五楼,五号会议室。
我跟曾经的同事一起,穿着制服,拿着一叠证明文件毕恭毕敬地站在南航HR小哥面前,小哥熟练地把身份证放在机器上,“嘀”地一声,验证身份,录入信息。
过程只要几秒钟,完事儿后递给我一张纸片,上面写着阿拉伯数字“66”,然后头都没抬,说“下一个”。
在中国人的字典里,6是个特别吉利的数字,可是在我这里,它往往预示着相反的一面。
每个人的一生都应该有一些转折,前半生受尽人间折磨,路上孤独漫漫行走,总要有一些灯光给我们照亮,才能找到方向一直走下去。
我手里的这张写着66的小纸片就像一盏路灯一样,在广州阴暗的天空下闪着微弱的光。
对于长处黑暗的人来说,这样的微光已经足够明亮,它让你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归处在哪里,你的未来在何方。
成熟乘务员的招聘不同于新乘务员,来到面试场的都是已经飞过或者现在一直还在飞行的人,有男有女,年纪不同,但总归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就是大家对于蓝天的渴望。
这种渴望不同于梦想,这只是一种之职业上的归宿,是一种生活状态。
我一直觉得人这一辈子决定人生长度和深度的,不仅仅是职业本身,更多的是人在自由休闲的时间所坚持做的事情。有些人会充电阅读,从书海中得到文字的熏陶;有些人会走出舒适圈,去挑战自己,探索自然,用脚步发现世界。
在今天这样一个简单的面试场上,我有些紧张,坐在候场室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面试的过程中,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和沙哑。
我对这份职业是渴望的,这样的紧张说明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工作状态,是极力逃脱的。
五年前,夏末的九月,青岛海边。那天我拿到山航28号面试号码牌,面试等待区放眼望去全是俊男靓女。
五年后,我的旁边依旧坐满了穿着不同颜色和款式制服的俊男靓女,海航,东航,首都航,天津航,东海航,吉祥航、春秋航、山航、红土航、昆明航,还有国航和大韩航空。
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机会下,才能一次性接触到来自这么多不同公司的同行,她们个个神情紧张摩拳擦掌,我也看到有人面色疲惫,她一定是昨晚飞完航班就大老远赶来的。
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这是民航人的常态,我跳槽你们家,你们跳槽来我们家,大家互相羡慕着,然后跳来跳去,无休无止。
一开始我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因为跳槽成本高,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还要付出一大笔培训费用和将近一年的无收入空窗期,成年人的世界里是不能允许“无收入”状态的。
飞行多年之后,我开始慢慢理解,天上飞得越久,你就会越想在地上待着。离家离得越远,你就永远都会想方设法离家靠近一点。
亲人的羁绊,爱人的牵挂,家乡的情结,还有对更大世界的飞行向往,这些都构成了民航人跳槽的理由,只是,每一个跳槽的背后,都是要付出巨大的勇气。
他们问我,为何现在已经有不错的工作还要选择重回蓝天?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片蓝天,也永远忘不了那身制服。
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面孔,从他们的人生中擦肩。
我想要从三万英尺之上看这个世界,从人山人海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瞬间。
在路上就是一种自由,自由就是一种幸福,幸福,人生就是一种值得。
离开广州,离开南方,回归自由,重返蓝天。
跳出体制,再回归体制,这是一种选择,这一切都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