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采得供瓶养

      晨起给菊花换水，不曾想花瓶上隐隐的裂纹在盛满水后竟然不堪重荷，花瓶瞬间碎成了一片片。搬过此间后一直没有置办多余的东西。像花瓶，只此一个，碎了后一大捧菊花无处安放。忽然想起万圣节时女儿的peer advisor送了一桶糖，那只桶很漂亮，紫色，堪配黄金甲一般的大菊花和白色的小菊。除了桶上写着“happy halloween”以外，堪称完美将桶里的糖清理出来，注满水，菊花放进去，有刚从野外采回般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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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的最后两年没有养盆栽的花。当时清华里有一处可以团花的所在，就在照澜院附近。提前订好，自取即可。买的比较多的是玫瑰、百合，秋天时常买小菊，有一种绿色的尤其好。间或也买别的品种，比如桔梗、洋牡丹、绣球花、向日葵、勿忘我、茉莉、叶上花（这个我们小时候唤作高山积雪，觉得这个名更好）……前年冬天朋友送了一箱球茎，各种颜色的风信子和朱顶红蓬蓬勃勃地开了一整个冬天。没想到在遥远的波士顿，忽然想起那些花来。   

      花是奇妙的，恁是怎样平凡的屋子，一束花在那里，就不仅有了色彩，也有了风姿。在这花前品茶，饮酒，读书，日子就有了不灭的颜色。

      一起买花的朋友们喜欢将花搭配起来，配上好看的花瓶，花摇曳生姿，晒图出来，特别漂亮。我最喜欢的是买大束的花，并不搭配，只一种，放在口径比较大的花瓶里，看上去简单，繁茂，朴拙而热烈。那些花有的留在我的文字里，有的留在记忆里，更多的，就那样随风去了，没有一点影迹。就像往事，有的被记录，有的被怀念，有的，和岁月一起渐渐隐去，没有痕迹和声息。但实实在在地，它们在生命里存在过，开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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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后院的小角落辟了一片花圃。由于动手能力差，仅种两种花，一种是可以拿来染指甲的芨芨草，一种是生命力顽强的小菊。那时正是痴迷于《红楼梦》的时节，虽不曾葬花，但那个小花圃里葬着一只小小的麻雀。现在想起来，觉得很温馨。曾经有一个少年，站在陌生的世界面前，茫然不知所措。有一个小小的花圃，有一部书，在那些沉默的时光里，告诉她什么是美，什么是悲悯。

      在上海的时候，常看到精致的上海女子办公室插着花，印象中最多的是小苍兰。我喜欢的是栀子花。当时寓所楼下不远有处卖场，不但卖果蔬，也卖栀子花。夏天的午后，将房间收拾好，开上空调，令人惬意的冷气里丝丝地飘着栀子花的香。一卷书在手，所有世事都是窗外的热浪，与自己全不相干的。有年去绍兴兰亭，没想到兰亭有大片的栀子花。在水上的茶亭喝茶，听茶亭的婆婆说古论今，那一刻才明白，不止《兰亭集序》是兰亭，水上的凉风，风里的栀子花香，都是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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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年春天重游苏州，山塘街的小巷子里，有老奶奶卖白兰花。买两朵，老奶奶会郑重帮客人别在襟上。走在千年古巷里，便仿佛走在吴越的街上。阊门，虎丘，有香气的女子，穿越时光，款款而来。 

      初中时有段时间喜欢用钢笔画画，最好玩儿的是为诗配画。但有一段很美的文字，一直没有配出来。“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瓶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如今，也是画不出来，但我想，应该有很多花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