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eorge Packer
原文:The New Yorker / Mar 6, 2013
翻译:haru
每一天,世界都在以各种方式越变越好。iPhone 6大概会抛弃讨厌的Home键并用上4.8寸大屏和四核处理器。Google继续开发Google Glass智能眼镜,戴上它我们可以用简单的对话就命令它发信息、拍照拍视频、Google搜索,以及执行任何其他的现代生活所需的基本任务。
Yelp每月有一亿的独立访客,去年这个时候才七千万。道琼斯指数上周创新高达到了14000点。同时,纽约时报报道企业利润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作为国家收入来说达到了1950年以来的制高点。
日复一日,美国人的生活已经优越到一个境界了。专家们自信的预测就好似“都市女孩”里的接近完美状态一般。
而另一方面,美国的经济和社会衰退仍在继续。员工能够分到的企业利润降至了1966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失业率仍然处在8%左右,而长期无业人员接近总体的40%。这些历史新高数字一直困然着经济学家们。“我们有失业危机和债务问题”,麻省理工学院的诺贝尔获得者Peter Diamond这样说道。富裕阶级的财富集中愈发明显。从2009年到2011年,经济危机开始到逐渐恢复,最有钱的1%的人群的收入增长了11.2%,而剩下的99%却减少了0.4%。
80%的美国人觉得他们的孩子不会比他们过得好。而分析家们预测,这个数字到纸牌屋播放第三季的时候将会超过90%。
好消息是,在2005年到2012年间,UTC(联合技术公司)的利润增长了35%。
坏消息是,在2005年到2012年间,UTC雇佣了总共0个新员工。上个月,在UTC的股价达到了历史新高90美元一股之后4天,公司宣布将进一步裁减3000名员工。而在2012年,他们已经裁员4000人了。
底特律正在经历一场私人投资的热潮,已经开了两间新的服装店、一家精品酒店和咖啡店。另外还打算在市中心开一家Whole Foods。
底特律同时又穷得叮当响。他们的消防员没有足够的靴子和厕纸。密歇根的地方长官Rick Snyder宣布任命了一位紧急管理人来掌管该市的财政。
“就好像是两个城市一样。”32岁的服装店主Rachel Lutz对纽约时报说。
更像是两个国家一样——同一天,同一则新闻,同一句话里,却是完全相反的截然不同。“全国上下,商业经济已经复苏,但公共部门的很多方面却在困境中挣扎。”“虽然专家预测资产查封可能造成整个国家新增70万失业人口,华尔街却不认为流失劳动力会大量减少公司利润——或者严重威胁到最近的股市复苏。”“美国最富裕的1%人群现在预计能活107.3年并且安详地离开人世,而底层的60%则只能活56.8年而且更容易毙命于可怕的交通事故、枪击事件、服毒过量,或者因糖尿病失去下肢。”
OK,最后那个是我编的。但是它是合理也是可能的。事情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Peter Thiel估计是唯一一位花时间担心当下社会现状的保守自由派的科技界高富帅,他贡献了部分财产用以寻找“防止衰老的疗方”。他曾经告诉我说,“或许不平等的最极端的形式就是活人和死人间的不平等。”
任何一天的大部分新闻背后,戳中你的都是不平等。这个主题甚至造就了一整个文学分类。Joseph Stiglitz、Robert Reich、Jacob S. Hacker、Paul Pierson、Larry Bartels、Timothy Noah、Edward N. Wolff以及已故的Tony Judt都专门写过书,分析1970年代的类似统计数据和发展趋势,并讨论了背后的许多经济因素和政策,并提供了许多相似的补救方法。你现在在读的并不是一首新的挽歌。因为很明显,不管谁说了什么,不平等将会持续下去并且愈演愈烈,将我们全都瓦解,直至我们的愤怒变得像是一次肌肉抽搐般的不关紧要。
但我仍在想,完美故事(网络评论员Evgeny Morozov在他的新书“To Save Everything, Click Here「点这里保存一切」”中将这种推动力称之为“解决方案主义”)和衰败故事的结合意味着什么?它们互相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会不会继续同时碰到这两者?经济大萧条时期,美国人用仅有的一点闲钱在大荧幕上寻求着安慰。他们沉浸在了好莱坞音乐电影和爱情电影带给他们的光影中。但当他们离开阴暗的影院回到自己疲惫的生活中时,时事评论员们和街边小贩真的告诉他们明天会更好了吗?1930年代有没有持续更新的iPhone和不断上演的TED演讲?如果有的话,报纸有没有用整版整版来报导它们?
我的一个未证实的假设是,强迫性升级和长期停滞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像性幻想与性压抑之间的关系。对Google Glass或者道琼斯平均指数的迷恋在大部分美国人的经济状态非常一般的时候却愈演愈烈。实物领域若是行不通,人们就会转向数位领域。如果现实世界得不到妥协,你可以在虚拟世界获得慰藉。虚拟世界里你可以解决许多问题,比如——我如何在跳伞的时候不用手就拍摄一段视频?——这种问题你的许多同胞们连想都没想过。Morozov是这么说的,“去年,未来主义者Ayesha Khanna甚至描述了一种智能隐形眼镜,它可以让流浪汉从你的视野中消失,‘提升我们的本质意识’,并且毫无疑问地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愉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解决了流浪汉的问题——当然,除非你自己碰巧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奇怪的是科技浪漫主义并没有分裂美国人。这个时代,阶层和财富决定了一切,从你吃的喝的到电视节目、新闻来源、飞机做什么舱位、教育、配偶、孩子的前途、寿命以及死因。但科技仍然让我们团结。我认识一个坦帕人,他从沃尔玛失业已经9个月了,而且不止一次在大街上跟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差点拗断。上周,他终于被一家食品企业雇佣,工作内容是检查一家又一家便利店里货架上的零食的摆放情况。就好像“偷自行车的人”里,那个失业的意大利人被雇佣去贴电影海报,而他不得不当掉自己的结婚床单来买上班用的自行车。这个坦帕人卖掉了一些他们的DVD来买衣服和鞋子以及汽油。
但他不需要买一台智能手机。他已经有了。今后,当Google Glass的价格从1500美金的神坛上跌落之后,或许失业者也可以买得起了。大概Google Glass会让他们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插图:Richard Mcgu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