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之外,无可依恃 ——《危城》的浪漫与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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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最终片名《危城》,还是更中意原初的题目——《危城歼霸》。只因其够直白、够决绝、够老派,陈旧如同幼年记忆里经己之手的盗版光碟,以及和彼时年轻的父亲,促膝于破旧彩电前的每一个日与夜。

在电影世界中游走,最早接触的是港产片,于港产片中先入为主的是武侠片。在这一中国特有的类型片中,拍剑来去的古代侠客是构成虚拟世界的基本单位,而行走于都市暗角的刑警、义匪的传奇轶事,则是传统侠义精神最合于逻辑的现代延展。伴随着片中分钟可见的摩拳擦掌、手起刀落,一些只有在古典小说中才能领教的忠孝节义、除暴安良,与时间一道镌刻在影迷心中。至少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相信只有“邪不压正”和“有始有终”,才是讲好一段故事的初衷和归宿。

而在所谓的“后武侠时代”,伴随着网络媒体的崛起和高速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与行为习惯不断遭遇洗礼。一方面,多元的文化存在瓦解着人们相对单一的、固化的价值取向;另一方面,海量的、定制化的文化资源,较大程度地拓展着人们的娱乐视野。这一切反映在电影或以其他形式呈现出的文艺作品中,便是出现了所谓“道德标准”的不确定性,以及对黑白、正反、善恶等边界问题的质疑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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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高级”观众往往不再纠结于故事里的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是更在意这个人是什么人,以及之所以成为这种人的主客观因素。情节越是离奇烧脑,人性是越芜杂难辨,就越能引起脑皮层兴奋。这里面,优质的作品自不待言,而海量出现的垃圾产品,其作用力也仅止于有效对抗并摧毁了精英化的文艺创作观——月之暗面,欲望可以无限向上,节操可以无限向下,当“真理”有了第一千零一种打开方式,很多事物便在一瞬间失去了定义,世间亦不复有真正意义上的英雄和偶像存在。在此前提下,对“人间正气”的修复和重新提倡,或将成为电影及其他艺术作品所不可推卸的使命。

——以上种种,便是支撑《危城》存在的现实意义,同时也是这个电影平庸至此,却也勉强可看的终极原因。

说《危城》可看,也因为在如今的电影生产环境下,其给人的感觉至少是工整的、真诚的,几乎看不到多少“圈钱”的嫌疑(和可能),论“三观”之正,当属近年来华语电影头把交椅。笔者相信,陈木胜创作这部电影的初衷和当初做《扫毒》时大致相同——为了圆梦。《扫毒》的诞生源于对港影黄金时代的无限留恋,《危城》则不难看出陈氏对张彻、黑泽明、莱昂内等前辈的由衷崇敬——刘青云和彭于晏凑在一起,像极了当年的狄龙和姜大卫;而当彭于晏策马远去、口哨声响起的时候,你是否同样想起了《荒野大镖客》中神秘、硬朗、浪漫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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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危城》的浪漫,质朴、简单。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这部原本可以存在种种可能的电影,不但没有令类型爱好者看得尽兴,也让企图通过两小时梦回“港影黄金时代”的观众尴尬不已。特定的故事题材、叙事手法以及影像风格的呈现,似乎也都在暗示观众——这是一部最为中规中矩的传统武侠片and西部片。目标群体似乎更显狭窄——侠义精神的誓死追随者、动作片的忠实爱好者,以及刘青云、古天乐、彭于晏等一干明星偶像之拥趸。以上几点均不沾的观众,一定都去隔壁投奔《盗墓笔记》了。

至于剧情、念白、场设等被很多人斥为电视剧水准,则反映出观众对于陈氏电影的一贯质疑。实言,《危城》的剧情、台词方面略显寡淡,尚不足以将其拽到及格线以下,真正之症候恐怕在于创作意识的缺失和停滞——思想上的探索和更新几乎为负数,也未尝试做出多少形式上的突破(武打设计除外)。暂不跟《七武士》相提并论,只说《危城》是否比《七剑》好?答案也是否定的。同样的电影出现在张彻时代恐怕不足为奇,但出现在此时此刻,似乎只会让原本就对武侠片不屑的人,更加地肯定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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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评分,4分。

将美好的假日交给浪漫且平庸的电影,虽非明智之举,却也算是安抚时光的一种方式吧。至少对于一部分观众而言,只要大银幕上还有武侠片可看,就行了。一如陈木胜坚持做《危城》的底气,全然来自于对武侠的热爱和对心中“夕阳武士”的留恋,除去这份并非人人可以理解的情感之外,早已无所依恃。


2016年8月12日

停笔于返乡列车,时京冀二地皆于蒸笼岁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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