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爱

文/易觉

逆爱_第1张图片
图片发自优美图

『1』

我气喘吁吁地爬完6楼,累得像狗一样。把买回来的饭往桌子随意一放,就打开电脑OICQ查看雨诺的聊天窗口。

上大学后的每个中午,都是如此。

今年六月份,我考进的省内的一个三本院校。因为我是个宅男,加上平时没有什么人聊的过来,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自去图书馆,去餐厅买饭,在座位上发呆。好像孤独是我的专利一样,始终伴随我身边。曾有室友邀请我一起k歌,聚餐,都被我拒绝。此后他们也不在叫上我。

电脑屏幕前的我,时间恍惚便是一个上午下午。

十月份,小城梅雨连连,空气夹杂着一种潮湿的霉味。出门买饭看到一些被淋成落汤鸡的同学,他们用外套来挡雨。但裹挟不了的落魄与慌张,可能只有在雨中,才能卸去自己武装的层层盔甲吧。

我则心中存有一份同情的,但脸上却无表情。不想别人在我的形容找到任何的情绪。至于我的脆弱,更是无人知晓。

有时去图书馆,会遇见“偷懒”的孩子。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偶尔忍俊不禁了,风铃般的笑声便会在冷清硕大的教室里漾开。

我朝着窗子凝视许久,看着平淡而又苍然窗外。这时却又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细如牛毛,可爱斐然。

“滴叮..”电脑上有新消息发来。

我从思绪里醒来,点开消息。

“君浩,你们下课了吗?”我仿佛能看见她打字脸上浮现的点点红晕。

“雨诺,你今天很准时哦,我刚回来就看见你的消息「大笑」”我靠在椅背上,等她回讯。

雨诺和我在写作网站上认识,我们素未谋面,但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她说话语气总是很搞怪,和她聊天气氛很轻松,时常会有笑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周围,肯定是充满阳光与鲜花的。

『2』

偶尔会做奇怪的梦,通常很快就会忘掉,有一次却迟迟没忘。

梦中是在医院的产房里,有白色温暖的阳光。一个面容慈祥的少妇抚摸着怀抱里的孩子,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

回家的时候,婆婆已知晓自己生的是女孩,对自己冷漠了许多,像是一种无形的隔膜,压迫得自己无法呼吸。

什么女孩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女孩体质差不好照顾……周围人的议论与异样的眼光灼伤了她的心。

这个母亲疑惑了,她从懵懂天真、到情窦初开、结婚论嫁,始终保持着一份活泼与纯真。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有的生命从落地开始就会背负傲慢与偏见的。

虽然孩子一天天长大,但是她心里的那块伤痕却丝毫没有愈合。她常问自己:

“女孩子哪一点比男孩子要差?”

这样的疑惑从被埋藏在心底,偶尔沉浮心上。

她开始对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严厉要求起来,她想自己的这样做是为了孩子的更好,避免孩子遭受这样那样的歧视的眼光。

如果能顺带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也算是不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了。

母亲没日没夜的负责孩子的日常学习与起居,生活上这个刚上小学的孩子绝不比同龄的任何人要差。吃什么健康、营养成了这个母亲每天需要思考的问题,孩子整天苦于应付各种补习班,忙的不亦乐乎。

梦中受到特别关心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母亲却死在了一场车祸。

然后血淋淋的现场,因恐慌而四处逃窜的人们、孩子大人的哭啼声、医院救护车的急救声、马路堵塞的汽车的鸣笛与司机们的抱怨、夹杂着香烟蓝色烟雾的手机通话声、交警们在着急着抓捕肇事者和联系遇难亲属。

画面开始扭曲,我在恐惧慌张中惊醒,“雨诺、雨诺....”我念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隐隐约约想起雨诺所讲的童年经历。

她说她从小就受到亲戚的各种歧视,她的家庭背景不错,对于她的成长是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别人有的她也有,别人没有的她更有,她母亲让她学过画画、钢琴、舞蹈、英语,她都学的很不错,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非常上进出色的女孩。

后来长大,学业负担渐渐加重,她妈妈开始热心于让她上各种补习班,每当在她满分的成绩单上自信满满的署上自己的名字时她妈妈是喜出望外的,逢人恨不得夸上几句那令自己骄傲的女儿。

但是女孩一直以来却背负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她不知道她如果哪一天突然达不到自己的母亲的期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相对同龄人来说她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可能是在这样压抑的情况久了的缘故,她变得非常的抑郁,但是母亲却没有察觉,像给机器加润滑剂一样地激励自己的女儿拼命、为“她”的未来放手一搏。

后来她没有参加高考,因为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收到刺激就会脑袋胀痛无比。

最后她和自己母亲的关系闹僵了,在异地生活着一直也没有回去。

那天她聊到这的时候,我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毕竟这种经历旁观者是没有办法笑着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能理解你的伤痛”之类的话。

我能给的,或许就是陪着她沉默。

『3』

跟她聊起老家的时候,她问我老家是在哪里?

我说在北方的一个小村庄。

她跟我说有时间一定要带她去看一看,顺带见一见家长~

我发一个「笑哭」的表情。

她却发来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

我想即使是在网络这个匿名的世界我们也是不能完全把自己的心交给屏幕的另一方的,我们的喜怒哀乐像一个原原本本的人呈现给对方。但是那样真的是自己吗?

那只不过是网络上的一个自己罢了。

她常常读罢我的文字,感伤道:“我的小君浩,你是受了什么打击才能写出这么悲戚的文字呀!”

我耸耸肩,回复她道:“别人都说矫情的,你这观点也太新颖了吧”。

是的,我们常常刚被别人发现了伤口就会立即想各种方法给伤口掩盖隐藏。虽然偶尔会捉襟见肘,但是我们还是不厌其烦。

村上春树说:“作品是凸显个性的文本罢了”。读出一个文字或多或少一个人的轮廓就在你脑海中渐渐清晰了。无论你写的多么有距离感,多么模糊不清,你的那份隐匿的心情在别人眼中暴露无疑。

“嗯哼?这样多么不好,我喜爱文字,文字却一直在出卖我”。我跟雨诺抱怨。

她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我怅然若失。好吗?

“你要让这个世界知道你的残缺的内心,虽然生活在一直在贿赂你的肉体来向你说明这个世界的美好,但也同样在掩盖那些罪恶与丑陋的面貌啊?!”雨诺说。

我试图转移话题:“雨诺,你喜欢丑陋的外貌吗?”

她白了我一眼,说自己反正不丑。

我调皮,说我丑的一b。

她坏笑,说那就拉出来溜溜看看有多丑。

我丑拒。

她坏笑不已..

『4』

结果她还是把我给约出来了。

她说,她有一本村上春树的《边境·近境》,如果我不来,她就送给别人!

我……倒要看看出版社还没出版的书她是怎么到手的。

后来互相发送了坐标,才发现彼此挨的那么近。

她果真像去动物园看猩猩一样,在我周围打量着我。不管我给了她多少个白眼。

“你好,这是你的卡布奇诺”。

“你的拿铁,美女”。

咖啡厅和往常一样放着悠悠然的轻音乐,温暖的灯光,橱窗里打磨得明亮的四方玻璃桌旁的我俩坐在干净利落的沙发上,鼻尖飘来咖啡豆原生的香味。恐怕是每个来这的人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放松。

雨诺今天穿着卡其色贴身羽绒服,里面是粉红色针织毛衣,上面自然布着芝麻黑的斑点,奶白色的围巾像是护城河包围城堡一样把她的脖颈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看的出她晶莹剔透的唇。

她的头发是酒红色的,脸颊可能是刚抿了一口咖啡的缘故而染上红晕,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楚楚动人。

我喝了一口卡布奇诺,一如既往的微苦。

“怎么,地点是你选的,时间是你定的,怎么不说话啦?”我看了看手中的电子表。

我本以为没和女孩约过会的我会害羞,没想到雨诺比我更腼腆!!

“呐,这是给你的”。她递过来一本村上春树的书。

“嗯?我正想问你这是从哪里淘来的,我一直想买买不到呢”。

她笑了笑,“这本书是我从台湾带回来的,是台版的”。

“你去过台湾?”

“嗯,十六岁时和我妈一块去的。”她声音有些落寞。

“那你也喜欢村上春树咯?”我连忙转移话题。

“是呀!可喜欢他的《挪》”。

“哈哈,你可看过《挪威的森林》这部电影?”我饶有兴味。

“没呢!”

“那可看过日本的其他电影,日本的纯爱电影看了不少”。

她没有说话,眼神一直在逃避什么。我突然意思到自己的表述有些误区,“你别误会啊,我没有那种意思的啊”。

“没事,我只是不喜欢日本的文化,电影也不喜欢看,除了书还看一些的”。

“那马上去看电影吧,我挑一个,你绝对喜欢!”

“嗯哼~”

『5』

夜深了,十一月份的夜风吹在脸上已然没有了夏天的余温。此刻的北风少去了严冬的锋芒冷峻,却也徒增几分微凉与怆然。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无意间看到雨诺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未免多了份疼惜。我伸手搂着她,她便如同一个小兔子一样陷在我的怀里。

“现在冷,等会儿就好了”。我安慰她。

她微笑示意,一双深邃的眼神凝视着我。

很快我俩来到附近的电影院,买了两张《你的名字》,我去柜台买来爆米花和热的阿萨姆递给她,她安静的等我。

我感觉这或许就印证了之前我有的一种想法,就是网络上的我们和现实中的我们总会有一定的区别。网络上的那个角色是另一个我们来扮演的,有时候真,有时候假,有时半真半假。

我想雨诺的这一面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网上的那个她任性活泼,现实中的她安静恬淡。那一个才是最真实的那个她,或者她还有我没有看到过的别的一面?

没有等我想出个大概,电影就开场了。进去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情侣,他们谈笑风生,像天生的一对一样男生摸摸女生的头,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进场。当然也有一个人去看电影的,大部分都还是学生,上班族来看电影的屈指可数。

我拉着雨诺去到预定的座位上,她突然扭头看着我,我看她时却突然对上她的眼神,却又在同一时间,我俩又躲开了。

电影开始了,故事中的男主角的灵魂替换到女主角身上,每天早上一醒就开始摸自己的胸。这让观影的人都忍不住笑点都笑了起来,我也看过她,她瞟了我一眼,忍不住偷笑。

最后到了结局,女主角死了以后看到男主这么伤心,她又开始难过起来,两只手堵在嘴边皱着眉头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我在一旁咯咯的笑,因为之前我已经看过一遍了。

看完电影,她一路上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成了话唠。

“哎君浩,你说,为什么人一醒来就会把梦给忘记了”。

“啊君浩,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穿越这一说法吗?”

“咦君浩……唔……”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身高正好在我鼻尖以下,我低下头看她的脸,盯住了她。

她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小鹿般天真烂漫的红豆大小的眼睛,她避着我的目光,脸上一片霞光,像小孩犯错了一样胆胆怯怯地说:“你要干嘛?”

我寻思了一会儿说:“你家远不远,不远的话咱俩开房去”。

“啊?!!”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纠正道:“远的话,咱俩开房去”。

『6』

她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十字路口,缓缓说道:“我家就在前面路口右转就到了”。

我苦笑不已,果然有防范意识,自己把约会地点挑这么近,就是为了不给对方留机会。

“那我送你回家吧,送完你我打出租回学校”。

“君浩,你能陪我一会儿么?”

我一时不知所措,这也太突然了吧。就这样,我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就一直陪她走着,像《挪威的森林》里的渡边陪着直子一样跟着她。

不知不觉来到公园里,城市的夜灯到这里开始变得恬静起来,白色的欧式柱立灯洒下来可以看得清路的柔和光亮。照在公园的四叶草草丛上反射斑斑点点的光,夜风这时已不大多冷了,它绕过肃重的伟人雕像旁,来到我俩的面前,从耳边滑过凉嗖嗖的,很是舒服。

我说不如坐一会儿吧。

她轻轻嗯了一声。于是我和她在长椅前坐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圈过她的腰,想要给她温暖。因为心里有种预感,她会像一个淘气的孩子,随时会嚎啕大哭起来。

我关心地问她饿不饿,她摇了摇头。

尽管这样,我还是走出公园到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个烤红薯。

我跑到她旁边,递给她:“呐,趁热吃吧”。

她看了我一眼,勉强朝我挤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平常闹腾的人人如果突然地什么话都不说,这预示了什么?正如同平常从来不喝酒的人突然有一天酩酊大醉地出现在你面前,你竟不知道究竟是责怪还是心疼他。可能你骂他,他会更好受一点;可能他也只是让你看到他最脆弱的一面。

她把自己的伤口告诉你,也许什么也不想得到,只是苦于无人诉说罢了。

『6』

雨诺一次在qq突然问我爱她吗?

我狐疑了半晌,我告诉她我们只是朋友,永远也无法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她说书上讲世界上没有纯洁的男女友情呀。

说的对,此刻我已经对你的思想已经不纯洁了。

她大笑。

仿佛我能窥见她在布满霜华的青岩绿瓦的楼台上孤惨地笑;在日出前的寂灭的昏暗里显露出逆光的身影,她头发飞扬散落地笑;她在月弯如钩的夜月下的乌篷船上顾影自怜地笑。

人有时候笑,并不代表开心,像一张玄机图,里面隐藏各种各样机关暗语。

后来我也曾这样笑过,我或多或少体会一丝了这笑的含义。

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说法,说人呐,就像是一个容器,里面装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灵魂,控制着我们的行为动作,言谈举止;一样是爱,掌握着我们心智,影响我们的喜怒无常。

爱是一个传承的东西,并且给了别人爱自己的不会少。

从小获得爱的人,便慢慢把爱同化,转化为自己的情感内核,更能把握爱人的剂量和药方;从小没有健康地受到爱的滋润的人,便不能控制自己的爱,有时候她的爱会溢出来,有时候她的爱如同井一样干涸。

如果这时候把以往缺少的爱传送给她,这种逆着原生发展的爱的方式称为“逆爱”。

逆爱的人,你给她零星的爱,会引来她的靠拢;你给她气势如虹的爱,会引起她的“排异反应”。

有时候,你觉得你与她隔着一个星球,隔着千山万水,只不过,茫茫人海中她那颗枯萎的心,已经在绽开之前谢去。

突然有一天,我跟雨诺说我爱她,我告诉她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去爱别人,不要让自己的每一次心动都落空。

我说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嘴上说不爱不爱。可这世间爱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不是你饿了,另一半给你送来最可口的食物?难道不是你哭泣了,另一半安慰你陪伴你到最后?难道不是你的一点小小感动,他也感动不已的人?

『7』

伴随音响吉他旋律,电台广播里好听的女声响起:“大家好,下面是一则新闻快讯「独立音乐制作人君浩的新专辑发布了,新专辑名称为《逆爱》」不到一小时网易云评论过万。据制作人本身透露这是为一个叫雨诺的女孩子而特别谱曲,这里面又有什么背后故事呢?我们已连线发布会的记者,我们现在转接一下频道。

“嗨,你好!君浩你能为我们说一下此次创作的灵感吗?”

“你好,各位记者朋友,这个故事要从我大学时光讲起……”

……

我那时候父母已经离世已经15年了,还是一个孤僻不爱与人交往男孩,更不相信爱情。就在此时我的生命走进一个女孩子,她叫雨诺。

她是一个从小被逼着去迎合大人的女孩,她接受的爱是存在某种杂质的,不是那么纯粹。她其实渴望简简单单的生活,盼望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喜欢着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我们喜欢了彼此,但这种喜欢不同于爱情,但胜于爱情。我们本是两具被尘世汲取完养分的“木乃伊”,却在彼此拥抱取暖的时光赋予了彼此完整的人格。

她让我真正学会了爱,对任何事物有着自己的追求,并且强于一般人。

我们用年少的爱实现了情感内核的蜕变,然后杳无音讯,没有再联系。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感激她……

好了,谢谢君浩的分享,多么动人温馨的故事啊。那么接下来,请大家好好欣赏这首歌曲:

    忽然想起 那年夏天 我弹琴在路边
  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天色已晚 你从人群中发现了我
  就这样安静的听着
  过了很久 我的生活 仍有你在左右
  聊过夜深 也曾想你到白昼
  我也想过 是否有一天 我们无路可走
  二十出头 可已看过多少悲欢离合
    ……「选自房东的猫《等我们老了就定居在重庆》」

听罢这首歌,她抽了抽嘴角,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她打开化妆盒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的妆。拭去那这个年纪不该表现的泪花,她裹紧身上的风衣,消失在灯火阑珊的城市街角……

后记:写这篇微小说的时候试图将自己想要表现的东西一览无遗的呈现给读者,这是一篇勾画一部分现代城市儿童所正在承受的痛楚,和无依无靠的孩子的痛截然不同。她们在无微不至的关爱的毒药下遭受内心的压力与折磨。后面本来想写成悲剧,后来发现两个“受难者”各自展现了“余爱”的温度。在逆爱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将成为炮灰,而他们却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重生,如此读完,便有另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谢谢大家的支持,寒假前的一个小创作,希望大家能喜欢。关键是给我提意见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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