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赔我儿子，赔孩子他爸！”
“呜呜，我们家余谦死得太冤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要不是你，他不会早早的丢下我们走了。”
还没进公司小兰就听到了一群人哭闹的声音，这已经是她来新公司后第三次碰到这样的情形了。
余谦是小兰没见过面的同事，在她来这家公司的前一个月就去世了，因为白血病，那四个人分别是余谦的爸妈哥哥和老婆。
小兰刚刚大学毕业，这是她来到这个南方城市找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做软件测试，所以她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而关于余谦的事情她是断断续续从其他同事那里听来的，余谦是他们项目组的开发，三十六七的样子，是个微胖的男人，个很高，有两个孩子。
第一次来这家公司面试，小兰感觉还不错。公司在离地铁三四百米的距离，外表看起来不咋地，但内部装修还算可以。
清一色的白色日式的长办公桌，很新，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盆绿萝，很有写字楼的感觉。唯一不足的是小兰发现很多位置都空着，她想大概是因为现在经济不景气，前段时间甲骨文还裁了很多人呢。
面试很顺利，三天后她便拿到了入职通知书。工资、距离、环境都还可以，小兰没有过多考虑就接受了。
第一天上班小兰很兴奋，她早早的起床，准备好了入职材料，画了个淡妆，蹬着高跟鞋就出发了。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只有几站地铁，出了地铁之后左拐，再直走四百米就到了。公司在一栋甲字形大楼的二层，小兰喜欢这个高度，虽然有点底，但不用挤电梯，她可以每天爬楼锻炼身体。
因为来得比较早，她只好坐在前台等HR来了办理入职和领工卡。正当她百无聊赖时进来两男两女四个人，看年龄应该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父母。她正好奇呢，咋还有一家四口来公司的，却见还没等四人靠近，前台小哥就挥着手嚷着他们走开。
“今天如果不见到你们老板，我们是不会走的，堵也要堵到他”只见年轻的男人说。
“躲起来就有用了吗？我的儿子是白死的吗？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天天来闹，闹得你办不下去，闹得你公司倒闭。”年老的女人满脸愤怒，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
“天天来闹有意思吗？该给的都给过了，都说了老板不在，你们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快滚！”前台不耐烦的说。
“那么一点钱打发叫花子呢，那是一条人命。我们一家老小都靠他养活。我告诉你，给不到我们满意的我们是不会走的。今天不在，我们明天来，明天不在我们后天来，除非他永远不在，别来公司！”这次是年轻的女人说话。
小兰本想再听听是怎么回事，因为HR来了，她便进去了。走之前她不解的看了一眼那四个人，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入职很快就办好了，她坐在最里面靠近老板办公室的位置，那不是个好位置，最起码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她第一天上班，电脑、账号啥的都还没有下来，她只好坐在位置上发呆。她偶尔会看看手机，又怕被老板抓到不太好，所以时不时朝老板办公室斜眼望去，奇怪的是那扇门一直关着，老板一直没有出现。
那一天就在无聊中度过，下班铃声响起时她像放学的孩子般雀跃冲出写字楼，走之前看了看前台大厅，那四个人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四个人没有来公司了，小兰的电脑和账号也都下来了，她开始正常上班。慢慢的她开始适应第一次工作，和周围的同事相处也不错，毕竟她刚毕业也很年轻，大家都很照顾包容她。
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坐她旁边的一个女同事，叫静，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在她上班的第三个星期，她又看见了那四个人，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一条横幅，堵在了写字楼的一楼大厅，横幅上写着：“某某公司老板丧心病狂，不顾员工安危，害死我儿”。
“害死我儿”四个字让小兰心中充满了困惑，来到办公室后她不解的问静，“楼下的是怎么回事？”
“嘘，小点声，别让老板听到了”静赶紧捂住小兰的嘴。
“我们公司有人死了？”小兰依旧不肯放弃。
“你没见过，是我们组之前的一个同事。”静小声说。
“那到底是咋死的，为啥他家人来公司闹？”女人天生就是好奇，对什么都喜欢一探到底。
“说来话长……”
那是半年前的事，半年前公司场地到期，新场地装修完不到半个月他们就搬了过来。他们组是第一批搬进来的一批，当时余谦是他们项目组搬迁的负责人，也是他们组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刚刚装修完的房子气味很大，因为通风透气时间不够，所以整个办公室是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那天下午他们四点多陆陆续续到达公司，组装好电脑，检查好网络后就回家了。
第二天味道还是很大，他们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空调的风也开得最大，这才稍微好一点。公司搬迁分为两批，第二批是五天之后，包括大老板，人事和几个经理。记得当时有人玩笑道他们这一批是为老板过来吸毒气的。
大家一如既往的上班，开始有同事觉得胸闷、鼻塞，也有同事眼睛刺痛，最严重的是余谦，他居然流了鼻血，鲜血顺着鼻子往下流把旁边的同事都吓坏了。
于是有同事拿出在网上买的甲醛测量试纸，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国家规定的正常范围是0.1以下，而他们测出来居然达到了0.4~0.5！当把对比图发到群里时，大家都沸腾了，这还得了，这不是拿员工的生命开玩笑吗？
他们中有人向人事反映，希望公司能请专业的公司除甲醛，等甲醛浓度达到标准后再来上班。人事嘴里说着会反映的，结果几天过去了也不见有专业的公司来做处理。为了安抚大家，公司只是买了一些口罩和柚子，办公室的气味如故。
一周过去了，第二批同事也陆续搬过来了，办公室气味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但老板的依然没有出现。很默契的一些同事选择休假，座位上空空的。而另一些戴着黑色口罩依然坚守在岗位上，当然也包括余谦。
当真正感到不舒服那是一个月后。那天中午，余谦感到特别的不舒服，持续的发热和全身乏力，让他瘫坐在椅子上，做什么都没劲，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中午饭没吃他就和经理请假回去了，他想着可能是办公室太闷，回去休息休息第二天就好了，可是结果第二天一样。
他开始慌了，立马去医院检查，血小板和红细胞下降，白细胞明显升高！白血病早期症状！看着化验单上的结果，他的眼突然一黑，瘫坐在地板上。
“这不是真的，绝不是！”他吼道，为了更加确定，他又做了骨穿刺，诊断结果显示他就是白血病。
再后来他住进了医院，他得白血病住院的事像一颗炸弹投到看似平静的公司，一下子激起千层巨浪。大家议论纷纷，不久就传出是因为新装修甲醛超标导致的猜测，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人请假，也有很多人选择辞职。
为了安抚人心，老板决定放假三天，并请来了专业的公司来净化空气，并将净化后的指数公布，表示现在甲醛浓度是安全的。
余谦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不久便去世了。除了住院治疗费用外公司赔偿了50万，算是解决了这件事。
“那后来咋又来公司闹？”小兰不解道。
“因为余谦他哥听说其他公司有人出现类似的事赔了100万，所以他们后悔了。”
“的确，我觉得赔得也有点少。”
“总之，老板的做法让很多人都寒了心，在公司这么多年，一条命才值50万，不值不值！”静摇着头说。
“那你咋不走呢？”小兰忙问。
“今年很多互联网公司裁员，我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前不久刚有家不错的公司给我发了offer，干完这个月我也走。”静低声说。
“啊！”小兰心一凉，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公司。
回到座位上，她转头朝老板办公室望去，空荡荡的房门紧闭着，来公司三个月了，她才见过老板两次。回味着静刚说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